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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在老街的修理部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泊在老街的修理部》中国当代作家江锦灵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泊在老街的修理部

天色将晚未晚,我以骑自行车的速度和推摩托车的力度把电动车折腾到老街的一家修理部。

修理部的全称如同老街一样悠长——精修各种摩托车电动车三轮车自行车。严格来讲,这算不上店名,只能说是对修理部一种列举式的解析说明。幸好路边有偌大一块招牌立着,也算是路边的一抹亮色啦,喷绘着摩托车、电动车、两用扳手等图像,也算组合得和谐,表达得直观,了然一目。

人,多半是视觉动物。我就是冲着招牌上的图而来的,按图索店。此处生意不错,旁边停着两辆病怏怏的电动车。我打下电动车的单撑,凑近师傅。他是一位三十上下的年轻人,或许实际年龄更小,深色的T恤加严重褪色的牛仔裤,满身油污,乍一看去,像一幅印象派油画的色泽不小心洇染在他身上。尤其那一双手,成天与机油、橡胶、金属、泥灰和脏水一起厮混,指纹掌纹间嵌入这些物质的细胞,乍一看去,已非鲜活的血肉构造。手掌大了好几圈,粗糙、泛脏、起泡,却灵巧地游刃于零件与工具之间。如同刀手的一双手,游刃于患者的骨肉之间一样。如此想来,修理师傅与外科医生同等级别了。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其实也没那么急,只是一种作为顾客的习惯。他仿佛嗅到我的微妙情绪,立马扭转头:“车怎么啦?”冷不丁这样一问,令我回答得不无结巴:“就是后轮转动不灵,好像轴承处卡住什么东西。”为了让自己的表达显得比较专业,我有意使用了一些专业术语,其实也不知道是否准确。无非就是想让师傅知道——别以为我外行好商量,可不要随便宰人。

没等我说完,他就起身用脚踢过来一个一尺来高的圆木墩,右脚与双手配合,瞬间架起车底的双撑。与此同时,圆木墩被左脚撸进车底,前轮正好腾空而起,适时被他的右手拨弄一下,极不爽快地转动。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他说:“你的不是后轮出了问题,是前轮周转不灵,刹车片坏了,要换一新的。”

“哦,这样啊,换就换吧。”又没等我说完,他已继续之前的工作,撇下呆立一旁的我。

为了验证一下师傅的诊断,我做作地拨转车轮:后轮转动很正常;前轮转动确实困难。奇了怪了,似乎没见他拨动后轮,怎么就知道了。

不管怎样,车都被架起来了,犹如病人上了手术架,岂有下架之理!干脆耐着性子袖手旁观。才发现,不远处有几个车主晾着,他们的车也被架起双脚撑,有座位打开的,有车轮卸下来的,沦为了残疾车。我们相互望了望,不免微笑示意,似乎默默传达同病相怜之感。

就在这时,从里屋传来女人温软的吆喝:“唏唏,别乱跑!”“嘟嘟,吃你的饭,别光顾看电视!”话音未落,一阵踢踢踏踏的声响由里而外。一个约三岁的小女孩跑出来了,后面小心翼翼地追着那个女人。他们分别是修理工的女儿、妻子,在零七八碎的修理工具间辗转。

修理工不动声色。紧接着,一个约七岁的小男孩端着碗也跑了出来,恰巧来到我的身边,却没看我。他叫嚷着要吃什么,我没听明白。修理工仍不吱一声,女人安顿好三岁的女儿,又来抚慰七岁的男孩。这才看清女人的脸,小巧甜美。难以置信,在一堆油污的零件工具里,却能呵护出这般脸蛋。更不可思议的是,女人身着丝织长裙,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泛着淡淡香气。这是修理工的妻子吗?!

正遐想着,修理工望了一眼女人,那样的眼神,似乎能把眼前的塑胶、金属统统融化掉,谁都可以读懂并感动。女人轻轻用左手把儿子推进屋,右手牵着小女儿,瘦瘦的脚顺便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工具、废件中踢挪至一旁。为了不妨碍她即兴地收拾残局,我站到另一角落。不经意间,瞥见已敞开门的里屋:一张吊起蚊帐的床露出半边,三五步外有灶台餐桌电磁炉什么的……原来这就是一家子——既是店又是家。外屋无疑没有像样的家具,事实上也不适合摆放。两旁都是货架,整齐陈列着轮胎、钢圈、车灯、车镜、盔帽等物品,这些就是他们一家四口的食粮。

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我随后跟了进去,至少我看见店里停放着五六辆崭新的电动车。如今的修理部大都这样——既修也卖。女人回过头来,我就略微欠了欠身,故作认真地咨询:“这些电动车是卖的吗?”简直是废话,没等她开口,我把手指向了一辆女式的,“比如这款大概是什么情况?哦,我老婆想买一辆。”女人嫣然一笑地回应:“我们这虽说是小店,也因为这样,所以比正街上店里的要实惠一些,至少我们省去了装修店面的费用,你指的这款女式的卖得很好,也就两千七左右。”我点了点头,她继续说,“在我这里买电动车,还有一个好处,万一坏了,尽管推过来,基本上不收你的手工费。”女人说完,打量了一下我脸上的反应,却并不咄咄逼人,我只说回去跟老婆商量商量。女人漾起一袭礼貌的微笑,“也行,您随便看看。”然后出去继续收拾地上的物件。

当女人收拾得差不多时,修理工已把我的车轮卸下。前轮中间的轴盘被打开,里面的刹车片磨损得不成模样,被修理工麻利抛往店铺的一旮旯。车终于修好了,不过十分钟的工夫,虽然我等了近二十分钟。随即女人不紧不慢地说:“先吃饭吧。”这声音无疑不是奔着我来的,闻听却倍感温馨。我付了钱,寒暄了一句:“今天该收工了吧?”

“收不了工,那边还有几辆呢,车主说好明早就来取。”修理工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女人递过来的小塑料桶。那粗糙的手与柔软的水的厮磨声,清亮悦耳。[1]

作者简介

江锦灵,中国教师书画院会员,江西省作协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