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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好个秋(赵庆梅)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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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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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好个秋》中国当代作家赵庆梅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清朗好个秋

近来常提到退休的事情了,其实还有七八年的时间。这样近秋的年纪,这样的季节,常让我回忆些许多年来的人和事,细细琐琐的。

记得刚工作时,开学前就到了学校。空荡荡的校园,只两个年轻的保安,热情天真。不久见了位主任,他先在走廊低低的窗子里弯着身子看我和保安聊天,长长白白的脸看着瘆人,接着他舒展开身体走出来,瘦瘦高高的。保安对我介绍他是某主任,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像那汪着绿苔的水的简陋操场让我心情寥落。

开学后的日子不同了,第一天找我谈话的是矮矮的校长,很老了,抽着烟,满脸慈祥的笑,屋子里烟雾缭绕,墙壁也发黄。他召来所有中层干部,一一向我介绍,又把我介绍给大家,然后安排我的工作——两个班的语文课和班主任工作。每个人都友好地对着我笑,郑重地和我谈话,握手,这样的就职仪式,让我受宠若惊,感觉自己真是大人了。

老校长是要退休的年纪了,整个学校都有些退休前的夕阳无限好。他整天笑呵呵的,对我也乐呵呵的,开会更乐呵呵地,却很少谈及教学,总是告诉老师们该发什么钱了,又涨工资了,如何分配上面拨下来的某一笔钱,教师节他如何去“化缘”了,走了多少单位,化来多少钱和多少物下班前分给大家等等。在九十年代北京经济刚刚发展起来的时候,老师们听得高兴,我也开心,莫名也觉得有些不对。后来听老师们说,老校长在时,学校的教学成绩始终是很好的,也便对这种无为而治暗暗称奇。

初为人师,每个晚上我都认真备课,紧张地惦记着第二天要面对的几十个高中学生,没什么资料,就把上学时的课本拿来一遍遍翻看。老校长知道了,安排高中部主任让我买些参考书,特意叮嘱我可以报销。我以为一切理所当然,适逢周末,便邀了一起住校的女老师高高兴兴去买书了。不想消息不胫而走,竟惹恼了其他老师,第二天是非就起了,有人闹到老校长那里,说为什么新来的老师可以买书,他们辛苦多年却不能……

买来的书,送到图书馆盖章充公,然后我办了借阅手续方平息了这乱子。主任笑着点拨我:应该自己悄悄去买书,不该告诉任何人……我似懂非懂,不以为然:几本书有什么计较的?盖不盖章什么区别呢,反正我总可以用。即便校长不安排我买书,难道我自己不能买吗?

学校别出心裁,掐出两截走廊作为教师宿舍。这是我这辈子住过的最没有尊严的房子。记得第一次主任告诉我宿舍在二楼最东面,我找了两次才找到——实在想不到人可以住在走廊里的。偶尔有学生有事,在午休时间竟找到我的“宿舍”时,我都觉得尴尬极了。而“权倾朝野”的某主任的专用卫生间也比我们的宿舍豪华得多了。记得第一次找这位主任办事,眼瞅着他从办公室出来去了另一间办公室,他打开锁进去了,我便敲门,没人理,又敲,等了会儿,忽然哗啦一声冲水,才明白这是他的专用卫生间。我窘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走廊手足无措……长期住校的老师只有两个,另一个是回民,要有完全独立的空间。我的宿舍则排满了灰扑扑的架子床,预备老师们中午休息的。这里除了一张张床上满布的灰土,就是窗隙门缝络绎进来的蚊子。

我于是喜欢下了班的办公室。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备课读书是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光。转过一个弧形的走廊,是老校长的办公室和他的宿舍,下班后,那里常有值班和住校的老师们和老校长聊天,打牌,都是男老师,我从未参与,独自在办公室享受清净。有两次老校长让住校学生来招呼我一起打牌,我毫不犹豫拒绝了——让学生转告校长我备课呢,也不会打牌。

的确,我不喜欢那烟雾缭绕的热闹,也不想同事间传我陪领导们打牌,宁可看会儿书或写写信来打发一个人的时光。一来二去,老校长的脸色没那么慈蔼了,见了我官样地点头,笑容也不再持久,转瞬即逝。我开心着年轻的日子,无暇思考这微妙的变化。

多年后我猛然自省:我不仅不该用“不慕权贵”“清高”这类词来自我标榜,倒反而是自私和市侩的。试想,利用业余时间陪一位老人打打牌,聊聊天儿,不是很温暖轻松的事情吗?甚者,这位老人是怜我一人在外,形单影只,慰我孤凄呢!

后来老校长退休了,他的浓烈的烟草气和呵呵呵爽朗的笑再没出现在校园里,很快又听说他竟得了肺癌去世了,从此再未谋面。我心里觉得惋惜:那是位可爱的老人,关心老师们的生活,也曾以领导和非领导的姿态关心过我这个年轻教师,却从未得我一点友好和感激。也听同事说,老校长的语文课教得很好,我也不曾欣赏请教过。只经历了他职业生涯中很佛性的最后两年,个中智慧,至今未能领略一二。

新的校长很年轻,很胖,很胆小谨慎。他既抓教学,又想沿袭老校长的传统给老师们创造些福利,然而他的能力和心理承受力都差些,不久竟脑溢血去世了,年轻轻的。

对新校长的了解都是侧面的,只有几个片段还有些记忆。

那时全社会都流行唱卡拉OK,学校也置办了些器材,一些爱唱的老师在些年年节节时乐呵乐呵,也颇放不开的。新校长总是观众,张着大嘴笑看大家欢乐,从不参与。

一个周末的晚上,已经后半夜了,我忽然被一楼音乐教室花腔转调的歌声吵醒,麦克的音量极大,撕碎夜空那种。听不出是谁,实在痛苦难熬,我忍不住悄悄下楼去看。门玻璃透出迷离晃动的灯光,里面竟是校长,一个人忘情地唱着,一首接一首。偌大的教学楼只有我和校工老樊在吧,很被折磨了半宿。

还有一次领着学生去上操,校长也威严地站在学生后面,我从他身后走过,一个刚毕业的女老师跑过去,在他手心里放了块糖,孩子气地对他笑着,他居然呵呵笑着接了,攥在手心,又背过手黑着脸站着。

他也是普通人,年轻人。

我不擅与领导交流,总是宁可躲得远些也不想自己累心。一个偶然的机会和他聊了次天儿,只记得他说:“你们见了我觉得有距离,就因为我是校长,其实你不知道,我见了你们更紧张呢,我这个人不会闲聊,心里有话也不知怎么说,可毕竟咱们都是年轻人啊,看着你们有说有笑的,我心里着实羡慕……” 某种意义上,他更是个善良拘谨的人。

葬礼时我主动去送他,痛惜地握着他重病妻子的手,心里凄恻难耐。我对他的妻子有极好的印象:那次学校组织去葫芦岛,校长强调带上孩子家属一起乐一乐。校长妻子关照每个人,很少自顾自去玩儿,在海边,她让我们放心去游泳,拍照,自己却把孩子们聚在一起看着,哄他们堆沙,游戏,之后又把给孩子们照的照片洗好,分发给我们每人一份。

不久他的妻子也去世了,留下老人孩子,这让我们唏嘘伤悲了很久。

不觉人到中年,蓦然回首,也有许多个春夏可以回顾了。人生的秋,也如欧阳修笔下自然的秋——“风霜高洁”,多了些心境的清明和朗澈。遥望那些时时被岁月湮灭的平常日子,确比身在其中时多了些许分辨:谁都会有对错,有时甚至无所谓对错,只要走过的路,行过的事,不全是利己的,甚至是利他的,便可不负此生的修行吧。种种小事也留给后人可资回味借鉴的意义与价值。跨越生死之际,还有什么身份地位的区分呢?唯有善、美、真诚与否,留与世人偶尔忆起罢了。

走在熟悉的胡同,看西风渐起,黄叶翻卷着跌落胡同人闲聊的茶桌,“又一秋来喽,”那套着翠绿扳指儿的汉子,掸落叶片,再裹一裹衣服,聊起去年这日子口儿的琐事;夜晚走在公园,看月上柳梢,漫空的星子齐明。是因为疫情更重视了环保,还因为深秋气朗,一切更分明了吧,连风吹树叶声也“沙啦”“沙啦”分外爽利;稻香村的重阳花糕清清甜甜,摆在醒目的位置,也颇具仪式感地告诉来店的顾客又一深秋将至,中秋过后,这里顾客一下子寥落,没有人再盲目地买一盒外表华丽的月饼,更多会选三五块儿重阳花糕,为着即将到来的节气……秋有着太多丰富的内涵和表达。

过去的未来的,一去不复返的和永远留在记忆里的,都在人的心里驶过,有时如脉脉流水,有时若白浪滔天。在这岁月的洪流里转身,看向无际的未来,准备迎受远远近进每个日子和日子里的欢欣或悲苦。到了人生知秋的季节,一切都能清清灵灵地微笑静待了。

真真,清朗好个秋。[1]

作者简介

赵庆梅,七十年代生于内蒙呼伦贝尔盟。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