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的智性(纂国瑞)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潜藏的智性》是中国当代作家纂国瑞的散文。
作品欣赏
潜藏的智性
或许正是这种潜藏的智性,让建东在后来的小说写作中走到了比我更远也更宽广的地带。
说起我们的小说启蒙,都有那个时代共同的源头。最早是海明威,记得建东和我曾逐字逐句分析过他的那篇《雨中的猫》是如何清晰地描摹那只走过大街的猫咪。然后是卡夫卡、惊艳的米兰·昆德拉。再后来,或许他和我之间已悄然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分野,他在卡尔维诺那种高韬的先锋之舞中找到自己的叙事姿态,而我则陷入马尔克斯爆炸的感官中沉睡不醒……
经历了这个久远的时间再回头去看,或许这样的分别已经远没有那么的重要。我至今仍记得建东在大学时期的一篇小说里写过一位去找寻出走的丈夫的妻子,她找啊找啊,来到了一个建筑工地,绝望的她仰望脚手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恍若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就使劲儿看去,恰在那时,那身影却点亮了他手中的焊枪,刺目的炫光立刻激得那妻子眼泪长流……我读到这一个场面的时候眼里同样浮起了泪水,至今仍然觉得这样的瞬间包含了一个写作人投身纸墨的最初的那份触动。
显然,我更加看重的是这个。
1989年大学毕业,他去了石家庄炼油厂,而我去了重庆的四川仪表厂。1991年的春天,我跑去石家庄看他,他还住在距离市区十分遥远的炼油厂的单身宿舍里,那时他刚刚收获了一份奇迹般的爱情,我却在他床畔墙上的白纸上,看到他用钢笔画的形状各异的人,透露着挣扎与落寞。
好在我们都没有停止写作,用这件在青春期里就开始锻造的武器与失落的现实开战,在无形中找寻自我的救赎。1997年的6月,建东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中篇小说《情感的刀锋》,1998年年底,我也在《大家》杂志上发表了中篇小说《我们都是木头人》。当时的我已去《重庆晚报》做了一名体育记者,但内心里却格外看重这种小说写作上的无声的遥相呼应。
当然,后来的人生剧情却并没有按照我们的一厢情愿延续。建东在小说的路途上越飞越高,而我却在顾此失彼、应接不暇的都市报生涯中,成了废弃了武功的文学路人。记得那时,重庆图书馆还建在菜元坝火车站顶上的那片巨大山崖上,我会在那间很高的期刊阅览室里饥渴地阅读建东的小说。阅览室的长桌边开着落地长窗,一眼就可以从那个异乎寻常的高度之上俯瞰火车站广场上那些奔忙的旅客,还有那些抢夺业务的棒棒(重庆人对力夫的俗称)。那里,几乎可以称为辽远的人世间,而这里,四下空阔的高处,我却不时沉浸到建东的那些跳跃不已又意象锐利的虚构世界里去。我和建东相隔总有上千公里的距离了吧,却仍然可以没有困难地在文字里心意相通。
那一段时间我十分迷恋夏目漱石的《后来的事》,里头写的就是两男一女的大学同学,在毕业后发生的故事。倒不是说那小说有多么好,而是那里面包含的时间的意味让我深深入迷:后来,之后,其后……小说着力于几个纯真青年踏进社会以后的剧变,那种时间的魔法用在我和建东的身上就是,我们当年在兰大七号男生楼的505宿舍一起出发,后来,他成了一个喷薄而出的作者,而我却成了一个忠诚追随他的读者,这其中一定存有一个难解的谜。
我同建东最近的一次相见是两年前的夏天,在重庆的合川,那里邻近南宋军队抵御元军的古战场。在旅店的房间里,我们相距两米左右,面对面端坐,散淡地谈着各自的近况。我告诉建东,我已经决意从潦倒的报社撤退,重新返回文学。在说到这么重大的决定之时,我们的脸孔仍然都保持着相当的克制,那种中年人该有的不露声色,建东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只说了句,那就好好写,多多地写。
那一年,我知道,他的小说也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从之前先锋主义的一路狂奔中折返,回到了回望的工厂系列和自省的知识分子系列。我还不大确定,建东是不是由此而开启了他写作的中年期呢?
作者简介
纂国瑞,品诗文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