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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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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年輪》中國當代作家何本菊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爺爺的年輪

爺爺,是1936年生人。出生的第二年,全面抗日戰爭爆發,註定生存艱難。

秦巴山地,溝深山高,樹木茂密,是隔絕戰火的一道天然屏障。出生於此,何其幸哉!因而,爺爺沒有被抓去軍隊,也沒有遭遇敵兵。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全家就藏在山洞裡,兄弟姐妹也都在身邊,只是餓的不行,樹根、野果、野菜......都是填飽肚子的主食。

爺爺是家中的老大,腳下還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但其實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的。爺爺小的時候,沒有糧,常常餓着肚子,到處扒拉找吃的;沒有醫生,沒有銅板,生了病也是自己扛着,用點土偏方什麼的,常常耽誤了性命。爺爺的兄弟們,夭折了三個。

磕磕絆絆,兄弟幾個到底也是長大了,也到了該說媳婦的年紀了。

那個年代,正值新中國成立不久,百廢待興。家家戶戶,物質匱乏。嫁姑娘,主要看家裡的存糧,有幾頭豬,有多少面。爺爺家窮的要死,連一床像樣的棉被都沒有,有一件體面的衣服還是兄弟幾個換着相親穿,更不要說給姑娘家買什麼手錶衣服啦。因此,爺爺一直說不着媳婦。

可是爺爺的弟弟說了媳婦。爺爺的弟弟,是上了學堂的,學完了就在村上當了老師。弟弟上學堂的時候,爺爺翻山越嶺送糧飯,一走就是200多公里,幾天幾夜,宿在山中,宿在大石頭下。弟弟上完了學,有了鐵飯碗,有好多姑娘搶着嫁給他,連彩禮都不要。可是,沒人看上爺爺,嫌棄他窮的咣當響,更不要說看上他的忠厚和老實了。

等到爺爺快三十歲的時候,終於說着了媳婦,奶奶嫁進來了。奶奶是別人家的童養媳,很小的時候,就送去別人家養着,學習怎樣當媳婦,怎樣伺候公公婆婆。後來等到那家兒子長大,就結了婚,可是結婚不久,那家兒子在夏天過河的時候,被水沖走了,奶奶就成了守寡的新媳婦。在農村,新婚喪偶,實為大凶。那家人認為奶奶命不好,是掃把星,剋死了自己的兒子,就想着趕緊把奶奶嫁出去,乾淨了事。因而,爺爺終於成家了。

兄弟們也都成了家,人多事雜,爺爺索性便張羅分了家,各自獨戶過日子了。說是分家,也沒啥可分的,爺爺的母親去世的早,一家人的重擔其實早就落在爺爺一個人身上。分家,不過是老大擔負的多,老小跑的快罷了。爺爺一家贍養老父親,兩個弟弟,一個負責一年準備兩身新衣服,另一個負責給老父親交「缺糧款」。如此一來,爺爺的壓力,並沒有減輕什麼。加上奶奶體弱,天天不離藥罐,家裡的開銷與日俱增。爺爺的灰色時代,開啟了。

正值大鍋灶的公社運動,每家每戶每個勞力,每天去掙工分,掙的多了,分的糧就多,掙的少了,分的糧就少。爺爺堅信,有人就有世界。因此,奶奶生下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這些都是爺爺的希望。可是爺爺,確實養不活這些兒女。因而,爺爺如法炮製,把唯一的女兒許給別人做了童養媳,那時,我的姑姑才12歲。

爺爺雖是忠厚,但並不愚笨。看到自己的弟弟當了老師,每月都有固定的工資,不怕風吹日曬,亦不怕雨打霜降,且傳道解惑,受人尊敬,便明白了:學習,才能改變命運。因此,爺爺讓他的三個兒子都走進了學堂。只是家庭貧困,飢一頓飽一頓,這三個兒子在學校也是餓得發慌,學習也是無心為之,最終,不了了之。而爺爺唯一的女兒,因不滿童養媳的命運,奮起反抗,最終,離家出走。至此,爺爺的希望,破滅了,家庭,依然窮困潦倒

兒子們都大了,又到了給兒子們娶媳婦的時候了。可是,家裡一貧如洗。經過兩代人的消耗,加上物質需求的增大,娶個媳婦,難如登天。爺爺沒辦法,竟然寄希望於「人情」。他派大兒子去給有姑娘的人家幫忙幹活兒,希望人家看上他兒子的勤勞能幹,甚至免去他的彩禮。簡直是異想天開,結果自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勞力,傷了臉面。至此,他已無計可施,除了上香祈求,再無他法。好在幾個兒子,雖是家貧,但吃得了苦,模樣也長得不錯,人還靈活,趕在改革開放的檔口,出外闖蕩,最終,也是自己找到了媳婦,帶了回家來。爺爺,終於安心了,兒子輩的事情,至此,也算了交代了一下。

光陰如梭,時過境遷,新的時代,新的政策,吃飽飯,終於不再是一件奢侈至極的事情。就在這樣的時代里,爺爺孫子輩的首位人,在充滿希冀的目光中,來了。那年正月的大雪,二十年一遇。恰逢爸爸出門在外,媽媽獨自一人,拼盡全力生下了姐姐。爺爺奶奶趕來之際,已然是幾個小時之後。奶奶滿心歡喜地打開被面,見是一女兒,他們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在爺爺心中,女兒終究是別人家的人,如何替家族掙得興旺和繁榮?也因此重男輕女之想法,待姐姐十天一到,爺爺奶奶就帶着滿心的遺憾離開了。如若當時的他知道,二十四年後,就是這個他當時不怎麼待見的孫女,給了他最好,最後的希望,不知道會不會改變那瞬間重男輕女的思想?好在,孫子輩的開頭雖是一個女孩兒,後續孫子多多,爺爺的希望,又重新被點燃了。

爺爺不識幾個字,沒辦法對我們進行學業輔導,所以他把所有的期盼都放在老師身上。他堅信,只要我們好好聽話,不讓老師生氣,老師一定會好好教我們,我們自然也會成才。因而小時候,我們在校特別守規矩,一點也不敢忤逆老師,用爺爺的話說,老師是唯一能夠帶我們走出大山的人,我們可不敢得罪。而且爺爺的嚴厲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我們一點兒也不敢惹怒他。

說實話,小時候的我們,野得很,上山捉鳥,下河摸魚,甚至幾個人一道捉了大黑蛇,賣了錢買汽水喝,對上學並沒有多少熱忱,也並不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道理。但是我們卻很清楚地曉得,讀書,是最輕鬆的一件事情。相較於大年初二上山砍柴,十幾歲的女孩子就背着六七十斤的樹皮下山去買,初中步行三四個小時才能到學校,星期一的早上還得背上小豬崽去集上,被它灑了一身尿……讀書,顯得那麼輕鬆,那麼美好。再者,爺爺的弟弟就在跟前,他跟爺爺,一個天,一個地,既是刺目的對比,更是前進的動力。因而,我們這些孫子輩爭先恐後,倒是考上了學,進了大學門,也算是全了爺爺的念想。在爺爺故去之前,我和姐姐,已然參加了工作,吃了一碗輕鬆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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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何本菊,女,1990年生,畢業於陝西師範大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