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我两相忘 我思故我在(李引弟)
作品欣赏
物我两相忘 我思故我在
喜欢听女儿一遍遍地练唱《芦花》,喜欢走进歌词里“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的意境里。身边没有芦苇荡,也未曾走进芦苇荡,在《诗经》里一次次逆流而上,溯游而下中怅惘,在水一方的佳人盘桓心头,留下挥之不去的遗憾,同苍苍蒹葭形成了一幅凄美的画面。《琵琶行》里“枫叶荻花秋瑟瑟”,又为我印象中的芦花添了一笔冷暗色调。芦苇在我的心头,那就是一个冷清秋里的愁品,无论怎样地摇曳总归愁绪飞满天。
品读丁尚明先生的散文新作《走过那片芦苇坡》,才第一次发现芦苇的明丽之美。才发现印象芦苇皆因个人的小情绪所致。生活里我们有太多的不如意,烟熏火燎的生活,考验着我们敏感脆弱的神经,一场花殇,足以给火热的期盼下场冷雨,选择怎样的空间决定怎样的心情。作者是推门出去,让发霉的心绪晒晒太阳。阳光正好,慧眼人满眼风景。黄河口春夏秋冬的景致,在作者眼里皆是生命不同姿态的绽放,每一种成长姿势与人的思考,嫁接就会生长出奇花异果。
第一次知道一棵树的扎根是如此艰难的过程,树的异地生存,让我们真正解读了人别土离乡的伤痛与煎熬,感受到生命适应的艰辛与顽强,让人不由得想起历史上震撼人心的东征。东营的历史,深刻地诠释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真理。作者从视觉到机体觉再到理性的思考,整个过程,文字不缓不急地流淌,读文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迈进了深幽之处。个人的小情绪在物的坚韧中渐渐显得微不足道。
置身偌大的芦苇荡,四顾无边,挟裹着芦苇的古诗词从四面八方涌来。《蒹葭》一诗中分明看见了青春梦幻的自己,也曾寻寻觅觅,也曾热烈而迷茫,也曾哀婉而彷徨;屡受贬斥远离故土的刘禹锡,分明是离亲别乡偶有失意的自己;泪湿青衫依然心系苍生的江州司马,何尝不是那个不管身处何地依然在信仰中前行,关注人生百态的自己?与古人的相亲相伴,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一路行走的回顾!芦苇摇曳的心音,那是自己心的呐喊!
所有的过往仿佛梦一场,所有的梦都在争渡、争渡中美成藕花深处的宋词。眼前的芦苇荡,亦是如诗如梦。原生态的芦苇荡,那是东营的名片,那是鸟的天堂,那是丹顶鹤翩跹起舞,低吟浅唱的地方。每一处风景,因为悠远处的故事而牵心迷人,每一处风景,又因理性的思考,让人在曲径探幽中回味无穷。风景处处,思绪处处,所思之处,妙笔生花。
未曾来过又总觉似曾相识。那茫茫的芦苇荡仿佛是记忆的载体。作者的思考如幽幽暗暗中投射的光亮,亲切而遥远的记忆,像空中的雁阵齐整有序地划过心际,芦苇因了故事才显出生命的张力,故事因了芦苇摇曳生姿。
少年苇荡里吹响的苇哨,父亲与姐姐们割苇的忙碌,搪塞贪玩上演的伎俩,慈母声泪俱下的教子,儿子幡然悔改的保证,如阳光投射在苇丛的暖和,亦如娘亲当年的声音响过耳畔的亲切。“清清心吧,以后改不改?”“改几年?”“三年不行”娘不依不饶的逼问,声色俱厉。“娘这一辈子虽然一个字不识,为娘却懂得处事为人的道道。娘一辈子不会,也不许我的儿子虚头滑脑说瞎话,手脚不干净沾便宜,挤兑小瞧穷苦人,做伤天害理事。人要一辈子行善积德做好人!”目不识丁的娘深明大义,朴素的言语道尽多少为娘者的心声。文字落处,眼前自然凸现“子不学、断机杼”的孟母,看见手执家法教训倚哥的三娘,也想起当年惩戒顽劣固执我的母亲。曾经因为挨打,我心底里不知一次地抱怨过,抱怨母亲的小题大做,抱怨她脾气不好心情差拿我出气。一天天的长大中,我才渐渐意识到是母亲当年的严慈并用,成就了他人眼中优秀的我。立体的娘,立体的爱,让我又一次泪流满面。一次苇荡的行走溯回多少往事,怎样做人,做怎样的人,成了我们行走的姿势与方向。娘的爱之深,责之切,在苇荡的记忆里如芦花白,芦花美纷扬了我们生命的春去秋来。读者未曾走过却已置身其中,听得见水鸟鸣叫,看得见少年嬉游,嗅得到芦根清香,觉得到娘亲的深爱。画面与思维交织成网,“网”成了一个美丽的世界。在文字里,读者仿佛也站立成一株芦苇,倾听着每一株苇的故事,也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作者文字的走向,从来不曾停留在个人的诗情画意里,总是在读者沉迷的时刻兜转成别一个天地。芦苇荡的抗日历史,为我们展现了一幅雄浑的历史画卷,激昂雄壮的《黄河大合唱》,那是对每一株苇的礼赞,这块本土的苇株就是当年抗日军民的化身,以它的质朴顽强与睿智支援前线,粉碎了日寇的阴谋。正如文中所言“坚忍不拔,扎地生根,信念坚定,意志顽强”。特殊的环境造就特殊的生命,特殊的生命完成了特殊的使命。再贫瘠再荒凉的地方,也会有生命的乐园。当年背井离乡,候鸟一样从四面八方迁徙而来的石油人,在“干打垒”里安身立命,艰苦卓绝地开垦着这块荒蛮之地,以钢铁般的意志,为共和国的建设添上了浓重的一笔。眼前的芦苇从历史中一路走来,平凡中彰显着生命的厚重与精彩。苇与人,人与苇在无边无际、流金泛银的苇荡里站立成一种姿势,诠释着“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的誓言。
作者简介
李引弟,女,笔名若汀,山西代县人,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