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主選單

求真百科

《王莽傳上》本傳上、中、下三分卷敘述王莽其人其事,以及圍繞此人而展開的複雜的矛盾和激烈的鬥爭。王莽為人處世,頗有一套手腕,執政改制,更有一套新法,起初受人擁戴,後來引起眾怒,在各族反抗、民眾起義的情況下垮台被殺。

目錄

原文

  王莽字巨君,孝元皇后之弟子也。元後父及兄弟皆以元、成世封侯,居位輔政,家凡九侯、五大司馬,語在《元後傳》。唯莽父曼蚤死,不侯。莽群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莽獨孤貧,因折節為恭儉。受《禮經》,師事沛郡陳參,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又外交英俊,內事諸父,曲有禮意。陽朔中,世父大將軍鳳病,莽侍疾,親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帶連月。鳳且死,以托太后及帝,拜為黃門郎,遷射聲校尉。

  久之,叔父成都侯商上書,願分戶邑以封莽,及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騎校尉箕閎、上谷都尉陽並、中郎陳湯,皆當世名士,咸為莽言,上由是賢莽。永始元年,封莽為新都侯,國南陽新野之都鄉,千五百戶。遷騎都尉、光祿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散輿馬衣裘,振施賓客,家無所余。收贍名士,交結將相、卿、大夫甚眾。故在位更推薦之,游者為之談說,虛譽隆洽,傾其諸父矣。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慚恧。

  莽兄永為諸曹,蚤死,有子光,莽使學博士門下。莽休沐出,振車騎,奉羊酒,勞遺其師,恩施下竟同學。諸生縱觀,長老嘆息。光年小於莽子宇,莽使同日內婦,賓客滿堂。須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當飲某藥,比客罷者數起焉。嘗私買侍婢,昆弟或頗聞知,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莽聞此兒種宜子,為買之。」即日以婢奉子元。其匿情求名如此。

  是時,太后姊子淳于長以材能為九卿,先進在莽右。莽陰求其罪過,因大司馬曲陽侯根白之,長伏誅,莽以獲忠直,語在《長傳》。根因乞骸骨,薦莽自代,上遂擢為大司馬。是歲,綏和元年也,年三十八矣。莽既拔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已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史,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皆驚。

  輔政歲余,成帝崩,哀帝即位,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太后詔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哀帝遣尚書令詔莽曰:「先帝委政於君而棄群臣,朕得奉宗廟,誠嘉與君同心合意。今君移病求退,以著朕之不能奉順先帝之意,朕甚悲傷焉。已詔尚書待君奏事。」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白太后曰:「皇帝聞太后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后復令莽視事。

  時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母丁姬在,高昌侯董宏上書言:「《春秋》之義,母以子貴,丁姬宜上尊號。」莽與師丹共劾宏誤朝不道,語在《丹傳》。後日,未央宮置酒,內者令為傅太后張幄坐於太皇太后坐旁。莽案行,責內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坐,傅太后聞之,大怒,不肯會,重怨恚莽。莽復乞骸骨,哀帝賜莽黃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使家,中黃門十日一賜餐。下詔曰:「新都侯莽憂勞國家,執義堅固,朕庶幾與為治。太皇太后詔莽就第,朕甚閔焉。其以黃郵聚戶三百五十益封莽,位特進,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車駕乘綠車從。」後二歲,傅太后、丁姬皆稱尊號,丞相朱博奏:「莽前不廣尊尊之義,抑貶尊號,虧損孝道,當伏顯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請免為庶人。」上曰:「以莽與太皇太后有屬,勿免,遣就國。」

  莽杜門自守,其中子獲殺奴,莽切責獲,令自殺。在國三歲,吏上書冤訟莽者以百數。元壽元年,日食,賢良周護、宋崇等對策深頌莽功德,上於是征莽。

  始莽就國,南陽太守以莽貴重,選門下掾宛孔休守新都相。休謁見莽,莽盡禮自納,休亦聞其名,與相答。後莽疾,休侯之,莽緣恩意,進其玉具寶劍,欲以為好。休不肯受,莽因曰:「誠見君面有瘢,美玉可以滅瘢,欲獻其瑑耳。」即解其瑑,休復辭讓。莽曰:「君嫌其賈邪?」遂椎碎之,自裹以進休,休乃受。及莽征去,欲見休,休稱疾不見。

  莽還京師歲余,哀帝崩,無子,而傅太后、丁太后皆先薨,太皇太后即日駕之未央宮收取璽綬,遣使者馳召莽。詔尚書,諸發兵符節,百官奏事,中黃門、期門兵皆屬莽。莽白:「大司馬高安侯董賢年少,不合眾心,收印綬。」賢即日自殺。太后詔公卿舉可大司馬者,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舉莽,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互相舉。太后拜莽為大司馬,與議立嗣。安陽侯王舜,莽之從弟,其人修飭,太后所信愛也,莽白以舜為車騎將軍,使迎中山王奉成帝後,是為孝平皇帝。帝年九歲,太后臨朝稱制,委政於莽。莽白趙氏前害皇子,傅氏驕僣,遂廢孝成趙皇后、孝哀傅皇后,皆令自殺,語在《外戚傳》。

  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為侍中奉車都尉。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說者,莽皆傅致其罪,為請奏,令邯持與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輒可其奏。於是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坐互相舉免,丁、傅及董賢親屬皆免官爵,徙遠方。紅陽侯立,太后親弟,雖不居位,莽以諸父內敬憚之,畏立從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乃復令光奏立舊惡:「前知定陵侯淳于長犯大逆罪,多受其賂,為言誤朝;後白以官婢楊寄私子為皇子,眾言曰呂氏、少帝復出,紛紛為天下所疑,難以示來世,成襁褓之功。請遣立就國。」太后不聽。莽曰:「今漢家衰,比世無嗣,太后獨代幼主統政,誠可畏懼,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從,今以私恩逆大臣議如此,群下傾邪,亂從此起!宜可且遣就國,安後復徵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國。莽之所以脅持上下,皆此類也。

  於是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歆典文章,孫建為爪牙。豐子尋、歆子棻、涿郡崔發、南陽陳崇皆以材能幸於莽。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為,微見風采,黨與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讓焉,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於眾庶。

  始,風益州令塞處蠻夷獻白雉,元始元年正月,莽白太后下詔,以白雉薦宗廟。群臣因奏言太后:「委任大司馬莽定策定宗廟。故大司馬霍光有安宗廟之功,益封三萬戶,疇其爵邑,比蕭相國。莽宜如光故事。」太后問公卿曰:「誠以大司馬有大功當著之邪?將以骨肉故欲異之也?」於是群臣乃盛陳:「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載同符。聖王之法,臣有大功則生有美號,故周公及身在而托號於周。莽有定國安漢家之大功,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戶,疇爵邑,上應古制,下准行事,以順天心。」太后詔尚書具其事。

  莽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策,今願獨條光等功賞,寢置臣莽,勿隨輩列。」甄邯白太后下詔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屬有親者,義不得阿。君有安宗廟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隱不揚。君其勿辭。」莽復上書讓。太后詔謁者引莽待殿東箱,莽稱疾不肯入。太后使尚書令恂詔之曰:「君以選故而辭以疾,君任重,不可闕,以時亟起。」莽遂固辭。太后復使長信太僕閎承制召莽,莽固稱疾。左右白太后,宜勿奪莽意,但條孔光等,莽乃肯起。太后下詔曰:「太傅博山侯光宿衛四世,世為傅相,忠考仁篤,行義顯著,建議定策,益封萬戶,以光為太師,與四輔之政。車騎將軍安陽侯舜積累仁孝,使迎中山王,折衝萬里,功德茂著,益封萬戶,以舜為太保。左將軍光祿勛豐宿衛三世,忠信仁篤,使迎中山王,輔導共養,以安宗廟,封豐為廣陽侯,食邑五千戶,以豐為少傅。皆授四輔之職,疇其爵邑,各賜第一區。侍中奉車都尉邯宿衛勤勞,建議定策,封邯為承陽侯,食邑二千四百戶。」四人既受賞,莽尚未起,群臣復上言:「莽雖克讓,朝所宜章,以時加賞,明重元功,無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詔曰:「大司馬新都侯莽三世為三公,典周公之職,建萬世策,功德為忠臣宗,化流海內,遠人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其以召陵,新息二縣戶二萬八千益封莽,復其後嗣,疇其爵邑,封功如蕭相國。以莽為太傅,干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以故蕭相國甲第為安漢公第,定著於令,傳之無窮。」

  於是莽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策曰:「漢危無嗣,而公定之;四輔之職,三公之任,而公幹之;群僚眾位,而公宰之;功德茂著,宗廟以安,蓋白雉之瑞,周成象焉。故賜嘉號曰安漢公,輔翼於帝,期於致平,毋違朕意。」莽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疇爵邑事,雲願須百姓家給,然後加賞。群公復爭,太后詔曰:「公自期百姓家給,是以聽之。其令公奉、舍人賞賜皆倍故。百姓家給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聞。」莽復讓不受,而建言宜立諸侯王后及高祖以來功臣子孫,大者封侯,或賜爵關內侯食邑,然後及諸在位,各有第序。上尊宗廟,增加禮樂;下惠士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語在《平紀》。

  莽既說眾庶,又欲專斷,知太后厭政,乃風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部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后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曰:「皇帝幼年,朕且統政,比加元服。今眾事煩碎,朕春秋高,精氣不堪,殆非所以安躬體而育養皇帝者也。故選忠賢,立四輔,群下勸職,永以康寧。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與焉!』自今以來,惟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決。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輒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於是莽人人延問,緻密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莽欲以虛名說太后,白言:「新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後,百姓未贍者多,太后宜且衣繒練,頗損膳,以視天下。」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於是公卿皆慕效焉。莽師群臣奏言:「陛下春秋尊,久衣重練,減御膳,誠非所以輔精氣,育皇帝,安宗廟也。臣莽數叩頭省戶下,白爭未見許。今幸賴陛下德澤,間者風雨時,甘露降,神芝生,蓂莢、朱草、嘉禾、休徵同時並至。臣莽等不勝大願,願陛下愛精休神,闊略思慮,遵帝王之常服,復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盡歡心,備共養。惟哀省察!」莽又令太后下詔曰:「蓋聞母后之義,思不出乎門閾。國不蒙佑,皇帝年在襁褓,未任親政,戰戰兢兢,懼於宗廟之不安。國家之大綱,微朕孰當統之?是以孔子見南子,周公居攝,蓋權時也。勤身極思,憂勞未綏,故國奢則視之以儉,矯枉者過其正,而朕不身帥,將謂天下何!夙夜夢想,五穀豐熟,百姓家給,比皇帝加元服,委政而授焉。今誠未皇於輕靡而備味,庶幾與百僚有成,其勖之哉!」每有水旱,莽輒素食,左右以白。太后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熟,公勤於職,以時食肉,愛身為國。」

  莽念中國已平,唯四夷未有異,乃遣使者齎黃金、幣、帛,重賂匈奴單于,使上書言:「聞中國譏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從聖制。」又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入待。所以誑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方故萬端。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宮未建,液廷媵未充。乃者,國家之難,本從亡嗣,配取不正。請考論《五經》,定取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採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眾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已女爭,即上言:「身亡德,子材下,不宜與眾女並采。」太后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戶下,咸言:「明詔聖德巍巍如彼,安漢公盛勛堂堂若此,今當立後,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安以下分部曉止公卿及諸生,而上書者愈甚。太后不得已,聽公卿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眾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莽白:「願見女。」太后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令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有詔遣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封遇父母得位,所謂『康強』之占,『逢吉』之符也。」信鄉侯佟上言:「《春秋》,天子將娶於紀,則褒紀子稱侯,安漢公國未稱古制。事下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封后父百里,尊而不臣,以重宗廟,孝之至也。佟言應禮,可許。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里。」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復聽眾議,益封臣莽。伏自惟念,得托肺腑,獲爵士,如使子女誠能奉稱聖德,臣莽國邑足以共朝貢,不須復加益地之寵。願歸所益。」太后許之。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讓,受四千萬,而以其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群臣復言:「今皇后受騁,逾群妾亡幾。」有詔,復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復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

  陳崇時為大司徒司直,與張敞孫竦相善。竦者博通士,為崇草奏,稱莽功德,崇奏之,曰:

  竊見安漢公自初束脩,值世俗隆奢麗之時,蒙兩宮厚骨肉之寵,被諸父赫赫之光,財饒勢足,亡所牾意,然而折節行仁,克心履禮,拂世矯俗,確然特立;惡衣惡食,陋車駑馬,妃匹無二,閨門之內,孝友之德,眾莫不聞;清靜樂道,溫良下士,惠於故舊,篤於師友。孔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公之謂矣。

  及為侍中,故定陵侯淳于長有大逆罪,公不敢私,建白誅討。周公誅管、蔡,季子鴆叔牙,公之謂矣。

  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馬,委以國統。孝哀即位,高昌侯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統,公手劾之,以定大綱。建白定陶太后不宜在乘輿幄坐,以明國體。《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公之謂矣。

  深執謙退,推誠讓位。定陶太后欲立僣號,憚彼面剌幄坐之義,佞惑之雄,朱博之疇,懲此長、宏手劾之事,上下一心,讒賊交亂,詭辟制度,遂成篡號,斥逐仁賢,誅殘戚屬,而公被胥、原之訴,遠去就國,朝政崩壞,綱紀廢馳,危亡之禍,不隧如發。《詩》雲「人之雲亡,邦國殄顇,」公之謂矣。

  當此之時,官亡儲主,董賢據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結仇中山,則必同憂,斷金相翼,借假遺詔,頻用賞誅,先除所憚,急引所附,遂誣往冤,更懲遠屬,事勢張見,其不難矣!賴公方入,即時退賢,及其黨親。當此之時,公遠獨見之明,奮亡前之威,盱衡厲色,振揚武怒,乘其未堅,厭其未發,震起機動,敵人摧折,雖有賁、育不及持剌,雖有樗里不及回知,雖有鬼谷不及造次,是故董賢喪其魂魄,遂自絞殺。人不還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為寧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禍。《詩》雲「惟師尚父,時惟鷹揚,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則有功,」公之謂矣。

  於是公乃白內故泗水相豐、斄令邯,與大司徒光、車騎將軍舜建定社稷,奉節東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為國名臣。《書》曰「知人則哲」,公之謂也。

  公卿咸嘆公德,同盛公勛,皆以周公為比,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二縣,公皆不受。傳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報,晏平仲不受輔齊之封,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公之謂也。

  將為皇帝定立妃後,有司上名,公女為首,公深辭讓,迫不得已然後受詔。父子之親天性自然,欲其榮貴甚於為身,皇后之尊侔於天子,當時之會千載希有,然而公惟國家之統,揖大福之恩,事事謙退,動而固辭。《書》曰「舜讓於德不嗣,」公之謂矣。

  自公受策,以至於今,亹亹翼翼,日新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國,逡儉隆約以矯世俗,割財損家以帥群下,彌躬執乎以逮公卿,教子尊學以隆國化。僮奴衣布,馬不秣谷,食飲之用,不過凡庶。《詩》雲「溫溫恭人,如集於木」,孔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公之謂矣。

  克身自約,糴食逮給,物物卬市,日闋亡儲。又上書歸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錢獻田,殫盡舊業,為眾倡始。於是小大鄉和,承風從化,外則王公列侯,內則帷幄侍御,翕然同時,各竭所有,或入金錢,或獻田畝,以振貧窮,收贍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魯公儀子不菇園葵,公之謂矣。

  開門延士,下及白屋,婁省朝政,綜管眾治,親見牧守以下,考跡雅素,審知白黑。《詩》雲「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易》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公之謂矣。

  比三世為三公,再奉送大行,秉冢宰職,填安國家,四海輻湊,靡不得所。《書》曰:「納於大麓,列風雷雨不迷」,公之謂矣。

  此皆上世之所鮮,禹、稷之所難,而公包其終始,一以貫之,可謂備矣!是以三年之間,化行如神,嘉瑞疊累,豈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賢之致哉!故非獨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虛矣。是以伯禹錫玄圭,周公受郊祀,蓋以達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揆公德行,為天下紀;觀公功勳,為萬世基。基成而賞不配,紀立而褒不副,誠非所以厚國家,順天心也。

  高皇帝褒賞元功,相國蕭何邑戶既倍,又蒙殊禮,奏事不名,入殿不趨,封其親屬十有餘人。樂善無厭,班賞亡遴,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孫戎位在充郎,選繇旄頭,一明樊噲,封二千戶。孝文皇帝褒賞絳侯,益封萬戶,賜黃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恤錄軍功,裂三萬戶以封衛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為通侯。孝宣皇帝顯著霍光,增戶命疇,封者三人,延及兄孫。夫絳侯即因漢藩之固,杖朱虛之鯁,依諸將之遞,據相扶之勢,其事雖丑,要不能遂。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勝之威,未嘗遭時不行,陷假離朝,朝之執事,亡非同類,割斷歷久,統政曠世,雖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猶有計策不審過征之累。及至青、戎,摽末之功,一言之勞,然猶皆蒙丘山之賞。課功絳、霍,造之與因也;比於青、戎,地之與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當上與伯禹、周公等盛齊隆,兼其褒賞,豈特與若雲者同日而論哉?然曾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誠惑之!

  臣聞功亡原者賞不限,德亡首者褒不檢。是故成王之於周公也,度百里之限,越九錫之檢,開七百里之宇,兼商、奄之民,賜以附庸殷民六族,大路大旂,封父之繁弱,夏後之璜,祝宗卜史,備物典策,官司彝器,白牡之牲,郊望之禮。王曰:「叔父,建爾元子。」子父俱延拜而受之。可謂不檢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詩》曰:「亡言不讎,亡德不報。」報當知之,不如非報也。近觀行事,高祖之約非劉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長沙,下詔稱忠,定著於令,明有大信不拘於制也。春秋晉悼公用魏絳之策,諸夏服從。鄭伯獻樂,悼公於是以半賜之。絳深辭讓,晉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有金石之樂,《春秋》善之,取其臣竭忠以辭功,君知臣以遂賞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賞,遂聽公之固辭,不顧《春秋》之明義,則民臣何稱,萬世何述?誠非所以為國也。臣愚以為宜恢公國,令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賜之品,亦皆如之。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較然輸忠,黎庶昭然感德。臣誠輸忠,民誠感德,則於王事何有?唯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儀形虞、周之盛,敕盡伯禽之賜,無遴周公之報,令天法有設,後世有祖,天下幸甚!

  太后以視群公,群公方議其事,會呂寬事起。

  初,莽欲擅權,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義,自貴外家丁、傅,撓亂國家,幾危社稷。今帝以幼年復奉大宗,為成帝後,宜明一統之義,以戒前事,為後代法。」於是遣甄豐奉璽綬,即拜帝母衛姬為中山孝王后,賜帝舅衛寶、寶弟玄爵關內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莽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帝長大後見怨。宇即私遣人與寶等通書,教令帝母上書求入。語在《衛後傳》。莽不聽。宇與師吳章及婦兄呂寬議其故,章以為莽不可諫,而好鬼神,可為變怪以驚懼之,章因推類說令歸政於衛氏。宇即使寬夜持血酒莽第門,吏發覺之,莽執宇送獄,飲藥死。宇妻焉懷子,系獄,須產子已,殺之。莽奏言:「宇為呂寬等所詿誤,流言惑眾,與管、蔡同罪,臣不敢隱,其誅。」甄邯等白太后下詔曰:「夫唐堯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聖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昔周公誅四國之後,大化乃成,至於刑錯。公其專意翼國,期於致平。」莽因是誅滅衛氏,窮治呂寬之獄,連引郡國豪桀素非議已者,內及敬武公主、梁王立、紅陽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殺。死者以百數,海內震焉。大司馬護軍褒奏言:「安漢公遭子宇陷於管、蔡之辜,子受至重,為帝室故不敢顧私。惟宇遭罪,喟然憤發作書八篇,以戒子孫。宜班郡國,令學官以教授。」事下群公,請令天下吏能誦公戒者,以著官簿,比《孝經》。

  四年春,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孝文皇帝以配上帝。四月丁未,莽女立為皇后,大赦天下。遣大司徒司直陳崇等八人分行天下,覽觀風俗。

  太保舜等奏言:「《春秋》列功德之義,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唯至德大賢然後能之。其在人臣,則生有大賞,終為宗臣,殷之伊尹,周之周公是也。」及民上書者八千餘人,咸曰:「伊尹為阿衡,周公為太宰,周公享七子之封,有過上公之賞。宜如陳崇言。」章下有司,有司請「還前所益二縣及黃郵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稱號,加公為宰衡,位上公。掾史秩六百石。三公言事,稱『敢言之』。群吏毋得與公同名。出眾期門二十人,羽林三十人,前後大車十乘。賜公太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二千戶,黃金印赤韍。封公子男二人,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加後聘三千七百萬,合為一萬萬,以明大禮」。太后臨前殿,親封拜。安漢公拜前,二子拜後,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辭讓,出奏封事,願獨受母號,還安、臨印韍及號位戶邑。事下太師光等,皆曰:「賞未足以直功,謙約退讓,公之常節,終不可聽。」莽求見固讓。太后下詔曰:「公每見,叩頭流涕固辭,今移病,固當聽其讓,令視事邪?將當遂行其賞,遣歸就第也?」光等曰:「安、臨親受印韍,策號通天,其義昭昭。黃郵、召陵、新野之田為入尤多,皆止於公,公欲自損以成國化,宜可聽許。治平之化當以時成,宰衡之官不可世及。納徵錢,乃以尊皇后,非為公也。功顯君戶,止身不傳。褒新、賞都兩國合三千戶,甚少矣。忠臣之節,亦宜自屈,而信主上之義。宜遣大司徙、大司空持節承制,詔公亟入視事。詔尚書勿復受公之讓奏。」奏可。

  莽乃起視事,上書言:「臣以元壽二年六月戊午倉卒之夜,以新都侯引入未央宮;瘐申拜為大司馬,充三公位;元始元年正月丙辰拜為太傅,賜號安漢公,備四輔官;今年四月甲子復拜為宰衡,位上公。臣莽伏自惟,爵為新都侯,號為安漢公,官為宰衡、太傅、大司馬,爵貴、號尊、官重,一身蒙大寵者五,誠非鄙臣所能堪。據元始三年,天下歲已復,官屬宜皆置。《穀梁傳》曰:『天子之宰,通於四海。』臣愚以為,宰衡官以正百僚平海內為職,而無印信,名實不副。臣莽無兼官之材,今聖朝既過誤而用之,臣請御史刻宰衡印章曰『宰衡太傅大司馬印』,成,授臣莽,上太傅與大司馬之印。」太后詔曰:「可。韍如相國,朕親臨授焉。」莽乃復以所益納徵錢千萬,遺與長樂長御奉共養者。太保舜奏言:「天下聞公不受干乘之土,辭萬金之幣,散財施予千萬數,莫不鄉化。蜀郡男子路建等輟訟慚怍而退,雖文王卻虞、芮何以加!宜報告天下。」奏可。宰衡出,從大車前後各十乘,直事尚書郎、待御史、謁者、中黃門、期門羽林。宰衡常持節,所止,謁者代持之。宰衡掾史秩六百石,三公稱「敢言之」。

  是歲,莽奏起明堂、辟雍、靈台,為學者築舍萬區,作市、常滿倉,制度甚盛。立《樂經》,益博士員,經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藝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禮》、古《書》、《毛詩》、《周官》、《爾雅》、天文、圖讖、鐘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詣公車。網羅天下異能之士,至者前後千數,皆令記說廷中,將令正乖廖,一異說雲。群臣奏言:「昔周公奉繼體之嗣,據上公之尊,然猶七年制度乃定。夫明堂、辟雍,墮廢千載莫能興,今安漢公起於第家,輔翼陛下,四年於茲,功德爛然。公以八月載生魄庚子奉使,朝用書臨賦營築,越若翊辛丑,諸生、庶民大和會,十萬眾並集,平作二旬,大功畢成。唐、虞發舉,成周造業,誠亡以加。宰衡位宜在諸侯王上,賜以束帛加璧,大國乘車、安車各一,驪馬二駟。」詔曰:「可。其議九錫之法。」

  冬,大風吹長安城東門屋瓦且盡。

  五年正月,袷祭明堂,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餘人,征助祭。禮畢,封孝宣曾孫信第三十六人為列侯,余皆益戶賜爵,金、帛之賞各有數。是時,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書者前後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見者皆叩頭言,宜亟加賞於安漢公。於是莽上書曰:「臣以外屬,越次備位,未能奉稱。伏念聖德純茂。承天當古,制禮以治民,作樂以移風,四海奔走,百蠻並臻,辭去之日,莫不隕涕,非有款誠,豈可虛致?自諸侯王已下至於吏民,咸知臣莽上與陛下有葭莩之故,又得典職,每歸功列德者,輒以臣莽為余言。臣見諸侯面言事於前者,未嘗不流汗而漸愧也。雖性愚鄙,至誠自知,德薄位尊,力少任大,夙夜悼栗,常恐污辱聖朝。今天下治平,風俗齊風,百蠻率服,畢陛下聖德所自躬親,太師光、太保舜等輔政佐治,群卿大夫莫不忠良,故能以五年之間至致此焉。臣莽實無奇策異謀。奉承太后聖詔,宣之於下,不能得什一;受群賢之籌畫,而上以聞,不得能什伍。當被無益之辜,所以敢且保首領須臾者,誠上休陛下餘光,而下依群公之故也。陛下不忍眾言,輒下其章於議者。臣莽前欲立奏止,恐其遂不肯止。今大禮已行,助祭者畢辭,不勝至願,願諸章下議者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制禮作樂事。事成,以傳示天下,與海內平之。即有所間非,則臣莽當被詿上誤朝之罪。如無他譴,得全命賜骸骨歸家,避賢者路,是臣之私願也。惟陛下哀憐財幸!」

  甄邯等白太后,詔曰:「可。惟公功德光於天下,是以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諸生、吏民翕然同辭,連守闕庭,故下其章。諸侯、宗室辭去之日,復見前重陳,雖曉喻罷遣,猶不肯去。告以孟夏將行厥賞,莫不歡悅,稱萬歲而退。今公每見,輒流涕叩頭言願不受賞,賞即加不敢當位。方製作未定,事須公而決,故且聽公。製作畢成,群公以聞。究於前議,其九錫禮儀亟奏。」

  於是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列侯張純等九百二人皆曰:「聖帝明王招賢勸能,德盛者位高,功大者賞厚。故宗臣有九命上公之尊,則有九錫登等之寵。今九族親睦,百姓既章,萬國和協,黎民時雍,聖瑞畢溱,太平已洽。帝者之盛莫隆於唐、虞,而陛下任之;忠臣茂功莫著於伊、周,而宰衡配之。所謂異時而興,如合符者也。謹以《六藝》通義,經文所見,《周官》、《禮記》宜於今者,為九命之錫。臣請命錫。」奏可。策曰:

  惟元始五年五月庚寅,太皇太后臨於前殿,延登,親詔之曰:公進,虛聽朕言。前公宿衛孝成皇帝十有六年,納策盡忠,白誅故定陵侯淳于長,以彌亂髮奸,登大司馬,職在內輔。孝哀皇帝即位,驕妾窺欲,奸臣萌動,公手劾高昌侯董宏,改正故定陶共王母之僣坐。自是之後,朝臣論議,靡不據經。以病辭位,歸於第家,為賊臣所陷。就國之後,孝哀皇帝覺寤,復還公長安,臨病加劇,猶不忘公,復特進位。是夜倉卒,國無儲主,奸臣充朝,危殆甚矣。朕惟定國之計莫宜於公,引納於朝,即日罷退高安侯董賢,轉漏之間,忠策輒建,綱紀咸張。綬和、元壽,再遭大行,萬事皆舉,禍亂不作。輔朕五年,人倫之本正,天地之位定。欽承神祇,經緯四時,復千載之廢,矯百世之失,天下和會,大眾方輯。《詩》之靈台,《書》之作雒,鎬京之制,商邑之度,於今復興。昭章先帝之元功,明著祖宗之令德,推顯嚴父配天之義,修立郊禘宗祀之禮,以光大孝。是以四海雍雍,萬國慕義,蠻夷殊俗,不召自至,漸化端冕,奉珍助祭。尋舊本道,遵術重古,動而有成,事得厥中。至德要道,通於神明,祖考嘉享。光耀顯章,天符仍臻,元氣大同。麟鳳龜龍,眾祥之瑞,七百有餘。遂制禮作樂,有綏靖宗廟社稷之大勛。普天之下,惟公是賴,官在宰衡,位為上公。今加九命之錫,其以助祭,共文武之職,乃遂及厥祖。於戲,豈不休哉!

  於是莽稽首再拜,受綠韍袞冕衣賞,瑒琫瑒珌,句履,鸞路乘馬,龍旂九旒,皮弁素積,戎路乘馬,彤弓矢,盧弓矢,左建朱鉞,右建金戚,甲冑一具,秬鬯二卣,圭瓚二,九命青玉珪二,朱戶納陛。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賁三百人,家令丞各一人,宗、祝、卜、史官皆置嗇夫,佐官漢公。在中府外第,虎賁為門衛,當出入者傅籍。自四輔、三公有事府第,皆用傳。以楚王邸為安漢公第,大繕治,通周衛。祖禰廟及寢皆為朱戶納陛。陳崇又奏:「安漢公祠祖禰,出城門,城門校尉宜將騎士從。入有門衛,出有騎士,所以重國也。」奏可。

  其秋,莽以皇后有子孫瑞,通子午道。子午道從杜陵直絕南山,徑漢中。

  風俗使者八人還,言天下風俗齊同,詐為郡國造歌謠,頌功德,凡三萬言。莽奏定著令。又奏為市無二賈,官無獄訟,邑無盜賊,野無饑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之制,犯者象刑。劉歆、陳崇等十二人皆以治明堂,宣教化,封為列侯。

  莽既致太平,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持金幣誘塞外羌,使獻地,願內屬。憲等奏言:「羌豪良願等種,人口可萬二千人,願為內臣,獻鮮水海、允谷鹽池,平地美草皆予漢民,自居險阻處為藩蔽。問良願降意,對曰:『太皇太后聖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五穀成熟,或禾長丈余,或一粟三米,或不種自生,或繭不蠶自成,甘露從天下,醴泉自地出,鳳皇來儀,神爵降集。從四歲以來,羌人無所疾苦,故思樂內屬。』宜以時處業,置屬國領護。」事下莽,莽復奏曰:「太后秉統數年,恩澤洋溢,和氣四塞,絕域殊俗,靡不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黃支自三萬里貢生犀,東夷王度大海奉國珍,匈奴單于順製作,去二名,今西域良願等復舉地為臣妾,昔唐堯橫被四表,亦亡以加之。今謹案已有東海、南海、北海郡,未有西海郡,請受良願等所獻地為西海郡。臣又聞聖王序天文,定地理,因山川民俗以制州界。漢家地廣二帝、三王,凡十三州,州名及界多不應經。《堯典》十有二州,後定為九州。漢家廓地遼遠,州牧行部,遠者三萬餘里,不可為九。謹以經義正十二州名分界,以應正始。」奏可。又增法五十條,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萬數,民始怨矣。

  泉陵侯劉慶上書言:「周成王幼少,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如周公。」郡臣皆曰:「宜如慶言。」

  冬,熒惑入月中。

  平帝疾,莽作策,請命於泰畤,戴璧秉圭,願以身代。藏策金滕,置於前殿,敕諸公勿敢言。十二月,平帝崩,大赦天下。莽征明禮者宗伯鳳等與定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喪三年。奏尊孝成廟曰統宗,孝平廟曰元宗。時元帝世絕,而宣帝曾孫有見王五人,列侯廣戚侯顯等四十八人,莽惡其長大,曰:「兄弟不得相為後。乃選玄孫中最幼廣戚侯子嬰,年二歲,托以為卜相最吉。

  是月,前輝光謝囂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圓下方,有丹書著石,文曰:「告安漢公莽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莽命群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誣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謂太后:「事已如此,無可奈何,沮之力不能止。又莽非敢有它,但欲稱攝以重其權,填服天下耳。」太后聽許。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詔曰:「蓋聞天生眾民,不能相治,為之立君以統理之。君年幼稚,必有寄託而居攝焉,然後能奉天施而成地化,群生茂育。《書》不云乎?『天工,人其代之。』朕以孝平皇帝幼年,且統國政,幾加元服,委政而屬之。今短命而崩,嗚呼哀哉!已使有司征孝宣皇帝玄孫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後。玄孫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漢公莽輔政三世,比遭際會,安光漢室,遂同殊風,至於製作,與周公異世同符。今前輝光囂、武功長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雲『為皇帝』者,乃攝行皇帝之事也。夫有法成易,非聖人者亡法。其令安漢公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以武功縣為安漢公采地,名曰漢光邑。具禮儀奏。」

  於是群臣奏言:「太后聖德昭然,深見天意,詔令安漢公居攝。臣聞周成王幼少,周道未成,成王不能共事天地,修文、武之烈。周公權而居攝,則周道成,王室安;不居攝,則恐周隊失天命。《書》曰:『我嗣事子孫,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應棐諶,乃亡隊命。』說曰:周公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發號施令,常稱王命。召公賢人,不知聖人之意,故不說也。《禮·明堂記》曰『周公朝諸侯於明堂,天子負斧依南面而立。』謂『周公踐天子位,六年朝諸侯,制禮作樂,而天下大服』也。召公不說。時武王崩,■粗未除。由是言之,周公始攝則居天了之位,非乃六年而踐阼也。《書》逸《嘉禾篇》曰:『周公奉鬯立於阼階,延登,贊曰:假王蒞政,勤和天下。』此周公攝政,贊者所稱。成王加元服,周公則致政。《書》曰:『朕復子明辟』,周公常稱王命,專行不報,故言我復子明君也。臣請安漢公居攝踐祚,服天子韍冕,背斧依於戶牖之間,南面朝群臣,聽政事。車服出入警蹕,民臣稱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廟,享祭群神,贊曰『假皇帝』,民臣謂之『攝皇帝』,自稱曰『予』。平決朝事,常以皇帝之詔稱『制』、以奉順皇天之心,輔翼漢室,保安孝平皇帝之幼嗣,遂寄託之義,隆治平之化。其朝見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復臣節。自施政教於其宮家國采,如諸侯禮儀故事。臣昧死請。」太后詔曰:「可。」明年,改元曰「居攝」。

  居攝元年正月,莽祀上帝於南郊,迎春於東郊,行大射禮於明堂,養三老五更,成禮而去。置柱下五史,秩如御史,聽政事,侍旁記疏言行。

  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孫嬰為皇太子,號曰孺子。以王舜為太傅左輔,甄豐為太阿右拂,甄邯為太保後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

  四月,安眾侯劉崇與相張紹謀曰:「安漢公莽專制朝政,必危劉氏。天下非之者,乃莫敢先舉,此宗室恥也。吾帥宗族為先,海內必和。」紹等從者百餘人,遂進攻宛,不得入而敗。紹者,張竦之從兄也。竦與崇族父劉嘉詣闕自歸,莽赦弗罪。竦因為嘉作奏曰:

  建平、元壽之間,大統幾絕,宗室幾棄。賴蒙陛下聖德,扶服振救,遮扞匡衛,國命復延,宗室明目。臨明統政,發號施令,動以宗室為始,登用九族為先。並錄支親,建立王侯,南面之孤,計以百數。收復絕屬,存亡續廢,得比肩首,復為人者,嬪然成行,所以藩漢國,輔漢宗也。建辟雍,立明堂,班天法,流聖化,朝群後,昭文德,宗室諸侯,咸益土地。天下喁喁,引領而嘆,頌聲洋洋,滿耳而入。國家所以服此美,膺此名,饗此福,受此榮者,豈非太皇太后日昃之思,陛下夕惕之念哉!何謂?亂則統其理,危則致其安,禍則引其福,絕則繼其統,幼則代其任,晨夜屑屑,寒暑勤勤,無時休息,孳孳不已者,凡以為天,厚劉氏也。

  臣無愚智,民無男女,皆諭至意。而安眾侯崇乃獨懷悖惑之心,操畔逆之慮,興兵動眾,欲危宗廟,惡不忍聞,罪不容誅,誠臣子之仇,宗室之讎,國家之賊,天下之害也。是故親屬震落而告其罪,民人潰畔而棄其兵,進不跬步,退伏其殃。百歲之母,孩提之子,同時斷斬,懸頭竿杪,珠珥在耳,首飾猶存,為計若此,豈不悖哉!

  臣聞古者畔逆之國,既以誅討,則豬其宮室以為污池,納垢濁焉,名曰凶虛,雖生菜茹,而人不食。四牆其社,覆上棧下,示不得通。辨社諸侯,出門見之,著以為戒。方今天下聞崇之反也,咸欲騫衣手劍而叱之。其先至者,則拂其頸,沖其匈,刃其軀,切其肌;後至者,欲拔其門,仆其牆,夷其屋,焚其器,應聲滌地,則時成創。而宗室尤甚,言必切齒焉。何則?以其背畔恩義,而不知重德之所在也。宗室所居或遠,嘉幸得先聞,不勝憤憤之願,願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負籠荷鍤,馳之南陽,豬崇宮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毫社,以賜諸侯,用永監戒。願下四輔公卿大夫議,以明好惡,視四方。

  於是莽大說。公卿曰:「皆宜如嘉言。」莽白太后下詔曰:「惟嘉父子兄弟,雖與崇有屬,不敢阿私,或見萌牙,相率告之,及其禍成,同共讎之,應合古制,忠孝著焉。其以杜衍戶千封嘉為師禮侯,嘉子七人皆賜爵關內侯。」後又封竦為淑德侯。長安為之語曰:「欲求封,過張伯松;力戰鬥,不如巧為奏。」莽又封南陽吏民有功者百餘人,污池劉崇室宅。後謀反者,皆污池雲。

  群臣復白:「劉崇等謀逆者,以莽權輕也。宜尊重以填海內。」五月甲辰,太后詔莽朝見太后稱「假皇帝。」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群臣奏請:「益安漢公宮及家吏,置率更令,廟、廄、廚長丞,中庶子,虎賁以下百餘人,又置衛士三百人。安漢公廬為攝省,府為攝殿,第為攝宮。」奏可。

  莽白太后下詔曰:「故太師光雖前薨,功效已列。太保舜、大司空豐、輕車將軍邯、步兵將軍建皆為誘進單于籌策,又典靈台、明堂、辟雍、四郊,定製度,開子午道,與宰衡同心說德,合意併力,功德茂著。封舜了匡為同心侯,林為說德侯,光孫壽為合意侯,豐孫匡為併力侯。益邯、建各三千戶。」

  是歲,西羌龐恬、傅幡等怨莽奪其地作西海郡,反攻西海太守程永,永奔走。莽誅永,遣護羌校尉竇況擊之。

  二年春,竇況等擊破西羌。

  五月,更造貨:錯刀,一直五千;契刀,一直五百;大錢,一直五十,與五銖錢並行。民多盜鑄者。禁列侯以下不得挾黃金,輸御府受直,然卒不與直。

  九月,東郡太守翟義都試,勒車騎,因發奔命,立嚴鄉侯劉信為天子,移檄郡國,言「莽毒殺平帝,攝天子位,欲絕漢室,今共行天罰誅莽」。郡國疑惑,眾十餘萬。莽惶懼不能食,晝夜抱孺子告禱郊廟,放《大誥》作策,遣諫大夫桓譚等班於天下,諭以攝位當反政孺子之意。遣王邑、孫建等八將軍擊義,分屯諸關,守厄塞。槐里男子趙明、霍鴻等起兵,以和翟義,相與謀曰:「諸將精兵悉東,京師空,可攻長安。」眾稍多,至且十萬人,莽恐,遣將軍王奇、王級將兵拒之。以太保甄邯為大將軍,受鉞高廟,領天下兵,左杖節,右把鉞,屯城外。王舜、甄豐晝夜循行殿中。

  十二月,王邑等破翟義於圉。司威陳崇使監軍上書言:「陛下奉天洪範,心合寶龜,膺受元命,豫知成敗,咸應兆占,是謂配天。配天之主,慮則移氣,言則動物,施則成化。臣崇伏讀詔書下日,竊計其時,聖思始發,而反虜仍破;詔文始書,反虜大敗;制書始下,反虜畢斬,眾將未及齊其鋒芒,臣崇未及盡共愚慮,而事已決矣。」莽大說。

  三年春,地震。大赦天下。

  王邑等還京師,西與王級等合擊明、鴻,皆破滅,語在《翟義傳》。莽大置酒未央宮白虎殿,勞賜將帥,詔陳崇治校軍功,第其高下。莽乃上奏曰:「明聖之世,國多賢人,故唐、虞之時,可比屋而封,至功成事就,則加賞焉。至於夏後塗山之會,執玉帛者萬國,諸侯執玉,附庸執帛。周武王孟津之上,尚有八百諸侯。周公居攝,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蓋諸侯千八百矣。《禮記·王制》千七百餘國,是以孔子著《孝經》曰:『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此天子之孝也。秦為亡道,殘滅諸侯以為郡縣,欲擅天下之利,故二世而亡。高皇帝受命除殘,考功施賞,建國數百,後稍衰微,其餘僅存。太皇太后躬統大綱,廣封功德以勸善,興滅繼絕以永世,是以大化流通,旦暮且成。遭羌寇害西海郡,反虜流言東郡,逆賊惑眾西土,忠臣孝子莫不奮怒,所征殄滅,盡備厥辜,天下咸寧。今制禮作樂,實考周爵五等,地四等,有明文;殷爵三等,有其說,無其文。孔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臣請諸將帥當受爵邑者爵五等,地四等。」奏可。於是封者高為侯、伯,次為子、男,當賜爵關內侯者更名曰附城,凡數百人。擊西海者以「羌」為號,槐里以「武」為號,翟義以「虜」為號。

  群臣復奏言:「太后修功錄德,遠者千載,近者當世,或以文封,或以武爵,深淺大小,靡不畢舉。今攝皇帝背依踐祚,宜異於宰國之時,製作雖未畢已,宜進二子爵皆為公。《春秋》『善善及子孫』,『賢者之後,宜有土地』。成王廣封周公庶子六人,皆有茅土。及漢家名相大將蕭、霍之屬,咸及支庶。兄子光,可先封為列侯;諸孫,制度畢已,大司徒、大司空上名,如前詔書。」太后詔曰:「進攝皇帝子褒新侯安為新舉公,賞都侯臨為褒新公,封光為衍功侯。」是時,莽還歸新都國,群臣復白以封莽孫宗為新都侯。莽既滅翟義,自謂威德日盛,獲天人助,遂謀即真之事矣。

  九月,莽母功顯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詔議其服。少阿、羲和劉歆與博士諸儒七十八人皆曰:「居攝之義,所以統立天功,興崇帝道,成就法度,安輯海內也。昔殷成湯既沒,而太子蚤夭,其子太甲幼少不明,伊尹放諸桐宮而居攝,以興殷道。周武王既沒,周道未成,成王幼少,周公屏成王而居攝,以成周道。是以殷有翼翼之化,周有刑錯之功。今太皇太后比遭家之不造,委任安漢公宰尹群僚,衡平天下。遭孺子幼少,未能共上下,皇天降瑞,出丹石之符,是以太皇太后則天明命,詔安漢公居攝踐祚,將以成聖漢之業,與唐、虞三代比隆也。攝皇帝遂開秘府,會群儒,制禮作樂,卒定庶官,茂成天功。聖心周悉,卓爾獨見,發得周禮,以明因監,則天稽古,而損益焉,猶仲尼之聞《韶》,日月之不可階,非聖哲之至,孰能若茲!綱幻咸張,成在一匱,此其所以保佑聖漢,安靖元元之效也。今功顯君薨,《禮》:『庶子為後,為其母緦。』傳曰:『與尊者為體,不敢服其私親也。攝皇帝以聖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詔居攝踐祚,奉漢大宗之後,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萬機之憂,不得顧其私親。故太皇太后建厥元孫,俾侯新都,為哀侯後。明攝皇帝與尊者為體,承宗廟之祭,奉共養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親也。《周禮》曰『王為諸侯緦縗』,『弁而加環絰』,同姓則麻,異姓則葛。攝皇帝當為功顯君緦縗,弁而加麻環絰,如天子吊諸侯服,以應聖制。』莽遂行焉,凡一吊再會,而令新都侯宗為主,服喪三年雲。

  司威陳崇奏,衍功侯光私報執金吾竇況,令殺人,況為收系,致其法。莽大怒,切責光。光母曰:「女自視孰與長孫、中孫?」遂母子自殺,及況皆死。初,莽以事母、養嫂、撫兄子為名,及後悖虐,復以示公義焉。令光子嘉嗣爵為侯。

  莽下書曰:「遏密之義,訖於季冬,正月郊祀,八音當奏。王公卿士,樂凡幾等?五聲八音,條各云何?其與所部儒生各盡精思,悉陳其義。」

  是歲,廣饒侯劉京,車騎將軍千人扈雲、太保屬臧鴻奏符命。京言齊郡新井,雲言巴郡石牛,鴻言扶風雍石,莽皆迎受。十一月甲子,莽上奏太后曰:

  陛下至聖,遭家不造,遇漢十二世三七之厄,承天威命,詔臣莽居攝,受孺子之託,任天下之寄。臣莽兢兢業業,懼於不稱。宗室廣饒侯劉京上書言:「七月中,齊郡臨淄縣昌興亭長辛當一暮數夢,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亭長晨起視亭中,誠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於未央宮之前殿。臣與太保安陽侯舜等視,天風起,塵冥,風止,得銅符帛圖於右前,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騎都尉崔發等視說。及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下詔書,更為太初元將元年,案其本事,甘忠可、夏賀良讖書臧蘭台。臣莽以為元將元年者,大將居攝改元之文也。於今信矣。《尚書·康誥》「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此周公居攝稱王之文也。《春秋》隱公不言即位,攝也。此二經周公、孔子所定,蓋為後法。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請共事神祇宗廟,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稱假皇帝。其號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攝」。以居攝三年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為度,用應天命。臣莽夙夜養育隆就孺子,令與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於萬方,期於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復子明辟,如周公故事。

  奏可。眾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博議別奏,以視即真之漸矣。

  期門郎張充等六人謀共劫莽,立楚王。發覺,誅死。

  梓潼人哀章,學問長安,素無行,好為大言。見莽居攝,即作銅匱,為兩檢,置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某者,高皇帝名也。書言王莽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圖書皆書莽大臣八興,又取令名王興、王盛,章因自竄姓名,凡為十一人,皆署官爵,為輔佐。章聞齊井、石牛事下,即日皆時,衣黃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僕射以聞。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嬗。御王冠,謁太后,還坐未央宮前殿,下書曰:「予以不德,托於皇初祖考黃帝之後,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策書,神明詔告,屬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祇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雞鳴為時。服色配德上黃,犧牲應正用白,使節之旄幡皆純黃,其署曰『新使王威節』,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

譯文

王莽字巨君,是孝元皇后的侄子。元後的父親和兄弟們都在漢元帝、漢成帝時封侯,擔任要職,輔佐朝政。全家共有九人封侯、五位大司馬,這些話記載在《元後傳》裹。祇有王莽的父親王曼去世較早,沒有封侯。王莽的叔伯兄弟們都是將軍、侯爺的兒子,他們趁着父輩有權勢的時候,生活奢侈糜爛,相互以車馬高大,歌妓多才,姬妾漂亮,遊戲新穎誇耀攀比。衹有王莽一個人孤獨貧窮,也因而待人謙恭,生活儉樸。他拜沛郡人陳參為老師,學習《儀禮》、 《周禮》,勤奮不懈,廣泛學習,衣着像普通的書生一樣。他侍奉母親和守寡的嫂子,撫養失去父親的侄兒,行為十分謹慎檢點。另外,他在外面交結才智傑出的朋友,在家族中侍奉各位伯父叔父,都委婉周詳,彬彬有禮。陽朔年間,他伯父大將軍王鳳病了,王莽侍候他,親自嘗藥,不梳頭,不洗臉,以致蓬頭垢面,接連幾個月不脫衣服睡覺。王鳳在彌留之際,把王莽託付給太后和成帝,被任命為黃門郎,後來提升為射聲校尉。

  過了很久,他的叔父成都侯王商上書皇帝,表示願意分出自己的封戶來分封給王莽,其他如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騎校尉箕閎、上谷都尉陽並和中郎陳湯,都是當時很有名望的人,他們都替王莽說話,皇上從此認為王莽是賢人。永始元年,成帝封王莽新都侯,侯國建在南陽郡新野縣的都鄉,領有一千五百封戶。後來升為騎都尉兼光祿大夫加侍中,在皇宮內值宿警衛,謹慎周到,他官職越來越高,態度卻越來越謙恭。他分出車馬和輕暖的衣物,施捨救濟賓客,以致家裹沒有多餘的衣物。他接納供養知名人士,結交很多將軍、丞相、卿大夫。所以身居要職的人更加推薦他,社會上的知名人士替他宣揚鼓吹,他的名聲傳遍朝野,超過了他的伯父、叔父們。他敢於做出矯揉造作的行為,卻不覺得慚愧。

  王莽的哥哥王永曾任職諸曹,早已去世,有個兒子叫王光,王莽讓他到博士門下求學。王莽在休假時,駕起車馬,帶着羊和酒,去慰勞他的老師,連他的同學們也一周嬪贈。引得許多書生競相圍觀,老人們為之讚嘆。王光比王莽的兒子王宇年紀小,王莽讓他倆同一天結婚,來賀喜的賓客坐滿了堂屋。過了一會兒,有一個人說他母親犯了某種病痛,應當服什麼藥,等到客人散去時,他已經起身了好幾次。他曾經暗中買了一個婢女,兄弟們中間逐漸傳開了,王莽便說: 「後將軍朱子元沒有兒子,我聽說這個女子能多生兒子,因而替他買了她。」當天就把女婢送給了朱子元。王莽隱藏自己的真實感情追求名譽到了這種地步。

  這時候,太后姐姐之子淳于長因為有才幹身列九卿,做官在王莽之前,名譽地位在王莽之上。王莽暗中搜集了他的罪過,通過大司馬曲陽侯王根向成帝奏明了他的情況,淳于長伏法被殺,王莽因而獲得了忠誠正直的名聲,這些話記載在《淳于長傳》里。王根因而請求退休,推薦王莽代替自己,皇上於是提拔王莽任大司馬。這一年是綏和元年,王莽年紀三十八歲。王莽既已超出自己的同輩,繼四位伯父、叔父之後輔佐皇帝,打算使自己的名譽超過前人,於是嚴格要求自己,不知疲倦地工作。他聘請許多賢良的人充當屬官辦事,皇帝的賞賜和封邑的收入全都用來招待士人,他自己更加儉樸節約。他母親生了病,王公大臣和列侯派遣夫人前來探問病情,王莽的妻子出去迎接,竟沒有及地的長衣,布裙也僅到膝蓋。見到她的人以為她是奴僕,一問才知道她是王莽的夫人,都很吃驚。

  王莽輔政一年多,漠成帝去世,漢哀帝繼位,尊稱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王太后命令王莽辭官回家,讓權給哀帝的外家。王莽遂呈上奏章請求辭官,哀帝就派尚書令韶命王莽說:「先帝把朝政託付給您而拋棄了臣屬們,朕能夠接掌江山,實在盼望跟您同心同德。現在您上書說有病要求辭官,從而顯得朕不能順從先帝的意旨,朕對此十分悲傷。已經命令尚書等待您入朝奏事。」又派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稟告太后說:「皇帝聽到太后的詔命,非常難過。大司馬如果不出來做官,皇帝就不敢處理朝政。」王太后又命王莽任職理事。

  這時哀帝的祖母定陶國傅太后、母親了姬在世,高昌侯董宏上書說: 「根據《春秋》之義,母以子貴而貴,丁姬應該加上尊號。」王莽和師丹共同彈劾揭發董宏迷誤朝廷,違反原則,這些話記載在《師丹傳》中。後來,未央宮舉行宴會,內者令給傅太后設置了帷帳,坐在太皇太后的座位旁邊。王莽巡視時見了就責備內者令說: 「定陶國傅太后是藩王的太后、元帝的姬妾,怎麼能跟最尊貴的人並列!」撤去帷帳,改設座位。傅太后聽說這件事後,非常生氣,不肯出席宴會,極其怨恨王莽。王莽又請求辭官,哀帝就賞賜王莽黃金五百斤,安車一輛和駿馬四匹,免職回到府第。王公大臣和大夫們多有稱讚他的,皇帝對他給予優待和愛護,在他家中安排專使侍候,讓宮內太監每十天賞賜一次飲食。下韶書說:「新都侯王莽為國家憂慮操勞,一向按章行事,朕差不多能同他實現太平。太皇太后韶命王莽回到府第,朕對此十分惋惜。應當把黃郵聚的民戶三百五十家加封給王莽,授予他特進加給事中的官銜,每逢初一、十五參加朝會,皇上接見他的禮儀如同接見三公那樣,皇上出行時他乘坐綠車跟隨。」

  兩年以後,傅太后、丁姬都有了尊貴的稱號,丞相朱博上奏書說:「王莽從前不肯推廣尊敬尊長的原則,壓制降低太后的尊貴封號,有損孝道,應當明典正刑,幸虧遇到赦免的命令,不應當擁有爵位和土地。請予罷免,降為平民。」皇上說:「因為王莽與太皇太后有親屬關係,不免除爵位和封地,命令他回封國去」。

  王莽閉門謝客,安分守己,他的次子王獲殺死了奴婢,王莽嚴厲責備王獲,要他自殺。留在封國三年,官吏上書替王莽伸冤的數以百計。元壽元年,出現了日食,賢良周護、宋崇等在回答皇帝的策問時極力頌揚王莽的功勳德行,皇上於是召回王莽。

  當初王莽回到封國,南陽太守因為王莽地位高且重,選調太守衙門的屬官宛縣人孔休臨時擔任新都國相。孔休進見王莽,王莽用盡禮節主動結交,孔休也知道他的名聲,和他互相來往。後來王莽病了,孔休問候他,王莽藉此報答孔休的深厚情誼,送上自己鑲嵌有美玉的寶劍,打算和他建立友好關係。孔休不肯接受,王莽便說:「我確實是看到您臉上有傷痕,美玉可以用來消除傷痕,想送給您這個劍鼻罷了。」就取下劍鼻,孔休再次推辭。王莽說: 「您是嫌它的價錢太高嗎?」於是用椎打碎了劍鼻,自己包起來送給孔休,孔休才接受了。等到王莽被召入朝要離去時,想見孔休,孔休推託有病沒有相見。

  王莽回到京城長安一年多,哀帝去世,沒有兒子,而傅太后和丁太后都在哀帝之前去世了,太皇太后當天駕臨未央宮收取璽綬,派遣使者飛馬去召喚王莽。命令尚書,朝廷所有派遣軍隊的符節憑證,文武百官向皇上陳述朝事,內宮太監和皇帝的親兵都歸王莽指揮。王莽稟告說:「大司馬高安侯董賢年紀太輕,不符合大家的心意,收繳他的印信。」董賢當天就自殺了。王太后韶命王公大臣推薦適合接任大司馬的人,大司徒孔光和大司空彭宣推薦王莽,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互相推薦。王太后任命王莽為大司馬,和他商議選立皇位繼承人。安陽侯王舜是王莽的堂弟,他為人謹慎,是王太后所信賴的人,王莽提出讓王舜擔任車騎將軍,叫他去迎接中山王來繼承成帝,造就是孝平皇帝。平帝剛剛九歲,王太后臨朝代理朝政,把政務委託給王莽。土莽提出以前趟氏害死了皇子,傅氏驕傲僭越,於是廢掉孝成趟皇后、孝哀傅皇后,命令她們倆自殺,這些話記載在《外戚傳》中。

  王莽因為大司徒孔光是著名的儒士,輔佐過成帝、哀帝和平帝三位皇帝,是太后所尊敬的人,為全國人所信任,於是非常恭敬地對待孔光,推薦孔光的女婿甄邯擔任侍中兼奉車都尉。對哀帝的各位外戚和平素不喜歡的身居要位的大臣,王莽都羅織他們的罪名,寫成請示奏章,叫甄邯帶給孑L光。孔光一向怕事和謹慎,不敢不上報。王莽又稟告王太后,太后就同意這些奏章。於是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因互相推薦任大司馬而被免職,丁氏、傅氏和董賢的親屬都被免去官職和爵位,流放到遙遠的地方。

  紅陽侯王立是王太后的親弟弟,雖然沒有當官,但是王莽因為他是叔父而內心敬畏他,害怕王立得閒就開導太后,使自己不能為所欲為,就又叫孔光向太后稟報王立往日的罪遇:王立以前知道定陵侯淳于長犯了大逆不道之罪,還大量接受他的賄賂,替他說情,迷誤朝廷;後來稟告用官奴楊寄的私生子作為皇子,大家說是呂后、少帝復活了,眾說紛紜,讓天下人懷疑,這樣就難於昭示後世,完成維護幼主的功業。請讓王立回他的封國去。」王太后沒有聽從他的建議。王莽說:「現在漢室衰落,接連幾代沒有繼承人,太后您一個人代替幼主執掌朝政,實在可怕,努力用公正的態度作天下的表率,還恐怕不服從呢,如果您現在出於個人恩愛而不聽我的意見,那麼群臣就會滋生奸邪之念,禍亂將要由此發生了!應該暫時打發他回封國去,待國事稍為安定之後再把他調回來。」王太后迫不得已,讓王立回封國去了。王莽用來逼迫、挾制太后和下臣們的手段,都是如此。

  就這樣,依附順從他的人得到提拔,反對怨恨他的人遭到殺戮。王舜、王邑成為他的心腹,甄豐、甄邯掌管糾察、彈劾、審判,平晏掌管機密的軍政大事,劉歆主管禮樂和典章制度,孫建成為他的得力助手。甄豐的兒子甄尋、劉歆的兒子劉菜和涿郡的崔發、南陽的陳崇都由於有才能而得到王莽的寵幸。王莽外表嚴厲而說話一本正經,想要做什麼事情,他衹須略微通過表情和臉色示意一下,黨羽就會秉承他的意思明白地向上稟奏,王莽就叩頭至地哭泣着堅決推辭謙讓,對上用來迷惑王太后,對下用來向廣大平民百姓顯示誠信。

  當初,王莽婉言示意益州令讓塞外的蠻夷進獻白毛的雉雞,元始元年正月,王莽稟告太后下詔書,用白毛雉雞進獻宗廟。大臣們便向太后奏報說: 「太后委任大司馬王莽決策擁立新帝,從而使朝廷安定。先前的大司馬霍光有安邦定國的功勞,增加封邑三萬戶,並且規定他死後子孫繼承爵位,封邑數同他相等,如同蕭相國。王莽應當按照霍光的成例授封。」王太后詢問王公大臣門說:「真是因為大司馬有大功勞應當明揚他呢?還是由於他是我的至親緣故而使他與眾不同呢?」於是大臣們便大力陳奏:「王莽的功德招來了像周公輔佐周成王獲得白雉雞一樣的祥瑞徵兆,相隔千年,符命卻相同。聖明的帝王的法度是,臣下有了大的功勳,那麼他生前就能獲得美好的稱號,所以周公在世時就得以用周的國號作為他的稱號。王莽有穩定國家、安定漢朝的莫大功勳,應當賜封稱作安漠公,增加封戶,規定他死後子孫繼承爵位時封邑戶和他一樣,遠的符合周公在周成王時的成例,近的如同霍光的先例,給王莽同等的封賞,以求順上天的旨意。」王太后就詔令尚書備辦這件事。

  王莽上書說:「臣和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同商定擁立新帝的大計,現在希望衹列出孔光等人的功勞和應得的賞賜,撇開臣王莽,不要和他們相提並論。」甄邯稟奏太后下韶書說:「『不偏不袒,先王所行的正道寬闊廣平。』對於有親屬關係的人,按理不能有所偏私。您有安邦定國的功勞,不能因為是至親的緣故就隱諱不予褒揚。希望您不要推辭。」王莽又上書辭讓。王太后命謁者引導王莽到正殿的束廂房等待,王莽託病不肯上殿。王太后讓尚書令姚恂命令他道:「您因為朝廷要給您褒功行賞而託病推辭,您的責任重大,不能不去,應該儘快上朝受封。」王莽竟堅決推辭。太后又讓長信太僕王閎捧着詔書去召王莽,王莽仍堅持託病不出。左右侍臣們稟報王太后,不要違背王莽的意願,就衹列舉孔光等人的功勞和賞賜,王莽才肯上朝理政。王太后下詔書說: 「太傅博山侯孔光侍宿護衛四朝天子,幾代都擔任太傅、丞相,忠孝雙全,仁義篤厚,行為合乎準則,天下聞名,提議決策擁立新皇帝,增加封邑一萬戶,任命孔光為太師,參加四輔的決策。車騎將軍安陽侯王舜長期仁義忠孝,派他迎接中山王,擊退敵兵,輾轉萬里,功勳道德卓著,增加封邑一萬戶,任命王舜為太保。左將軍光祿勛甄豐侍宿護衛三朝天子,忠義誠信,仁愛篤厚,派他迎接中山王,輔助勸導奉養,從而安定了國家,賜封甄豐為廣陽侯,食邑五千戶,任命甄豐為少傅。三人都授予四輔的職位,其子孫可以照樣繼承他們的爵位和封邑,每人賞賜一座府第。侍中奉車都尉甄邯值宿護衛辛勤勞累,提議決策擁新皇帝,賜封甄邯為承陽侯,食邑二干四百戶。」四個人已經受到封賞,王莽還沒有上朝理政,朝臣們又上奏說: 「王莽雖然克己謙讓,朝廷還是應該表彰,及時增加封賞,以表明朝廷重視首功之臣,不要令文武百官和老百姓失望。」王太后就下詔書說:「大司馬新都侯王莽歷任三朝的三公,承繼周公的職責,制定了使後世長治久安的策略,功勞德行是忠臣們所景仰的,教化流傳遍及全國,遠方異域的人們也仰慕他的大義,所以越裳氏輾轉而來進獻白雉雞。應當把召陵、新息兩縣民戶二萬八千家加封給王莽,免除他後代的賦稅徭役,規定子孫可以繼承他的爵位和封邑不變,封賞按照蕭相國的成例。任命王莽為太傅,主管四輔的事務,稱號叫作安漢公。把從前蕭相國的豪華宅邸作為安漢公的府第,將這些見諸文字,以傳之於無窮。」

  於是王莽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不得已才上朝接受了策命。策書上寫着:「漢室危急,皇位無人繼承,是您安定了朝綱;四輔之職,三公之責,而由您承擔了;文武百官臣僚們,而由您主宰:您功德行卓著,國家因為您得以安定,看來您招來的白雉雞的祥瑞徵兆,有周公輔佐周成王的景象。所以賜封您美好的稱號叫作安漠公,輔佐皇帝,希望能使天下太平,不要違背朕的旨意。」王莽接受了太傅和安漠公的封號,辭去了增加的封地和規定子孫世襲爵位、封邑的賞賜,說是願意等到老百姓家家都豐衣足食了,然後再接受這樣的賞賜。大臣們又爭論起來,太后下韶說:「安漢公自己提出要以老姓家家都自給自足為期,所以聽從了他的意見。應該使他的俸祿、私府吏員和賞賜都比原來增加一倍。等到老百姓家家豐衣足食了,大司徒、大司空就報告上來。」王莽又辭讓沒有接受,卻建議應該立各位列侯、王爺們的後代和從高祖以來的功臣的子孫,有大功的封為列侯,或者賜封關內侯的爵位和收取賦稅的封邑,所有在職的王公大臣,各按等級封賞。對上尊敬祖宗,增加祭祖時的禮儀和樂隊規模;對下施恩惠給士人、平民以及鰥寡者等無依靠的老人,凡是施恩布德的政策沒有不實行的。這些話記載在《乎帝本紀》裹。

  王莽在取得了大眾的好感之後,又想要專權獨斷,知道王太后厭棄政務,就暗示王公大臣們上奏章說:「以往的官吏憑着功勞升遷到二千石,以及州部所薦舉的優異秀才出身的官吏,多不稱職,應該讓他們都來拜見安漢公,接受考核。再者太后不宜親自過問細微瑣事。」讓王太后下詔書說:「皇帝還年幼,朕暫且執掌朝政,等到皇帝成年加冠為止。現在許多政務繁雜瑣碎,朕年歲已高,精神體力不能勝任,這恐怕不是保養自己的身體從而教育培養皇帝的辦法。所以要選擇忠誠賢能的人,設立四輔,使百官都忠於職守,永保國家的安定和平。孔子說: 『多麼偉大啊,虞舜、夏禹治理天下,都是委任賢臣以成其功,而不親身參與其事!,從今往後,惟有封爵位的事可以上報,其他事務由安漢公和四輔評定決斷。州牧、二千石級以及秀才出身的官吏初次授官任職需要稟奏事務的,就引他們到宮殿附近的公署報告安漢公,考察原來的公務,詢問新任的職務,以了解他們是否稱職。」於是王莽一個個地接見詢問這些官吏,儘量地表示關心和愛護,多多地贈送禮物,要是不合心意的,就明白地上奏請求免除他的官職,他的權力快和皇帝等同了。

  王莽打算用虛名取悅太后,啟奏說「新承孝哀帝時丁家、傅家奢侈浪費之後,老百姓不得暖飽的很多,太后應該暫時穿着沒有花紋的絲織品,稍微減少些山珍海味,以昭示天下。」緊接着王莽又上書,願意拿出銀錢一百萬,獻出田地三十頃,交給大司農救濟貧民百姓。於是王公大臣們都仿效他行事。王莽帶領大臣們上奏說:「陛下您年事已高,長期身穿粗糙的絲綢,減少菜餚,確實不是保養身心健康,教養皇帝,安定國家的辦法。臣王莽多次到宮中省部門下磕頭,稟奏力求,未蒙允准。現在依賴陛下的恩德,近來風調雨順,天降甘露,靈芝出現,黃莢、朱草、嘉禾和祥瑞之兆一起到來。臣王莽等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陛下愛惜精力,休養心神,開闊心胸,減少思慮,穿着帝王Et常的服飾,恢復太官規定的帝王通常的膳食,讓臣子們都能盡到對您的愛戴之心,奉上奉養的物品。希望您憐憫體諒!」王莽又讓王太后下韶書說:「聽說皇太后的準則,思想活動不超出宮門的界限。國家沒得到上天的保佑,皇帝年紀還小,不能親自執政,我擔驚受怕,小心謹慎,生怕國家不得安寧。國家的最高權力,沒有朕誰來執掌呢?因此孔子晉見南子,周公代掌朝政,是根據當時形勢的需要。朕勞累身體,費盡心思,憂慮辛苦,不得安心,所以當天下崇尚奢侈時就用儉樸的作風來昭示全國,糾正偏差常需超過應有的限度,如果朕不親自帶頭,天下臣民們該怎麼辦呢!朕朝夕都夢想着糧食豐收,老百姓家家能豐衣足食,等到皇帝成年以後,把朝政交給他。現在確實無暇享用輕柔的衣物和美味的食品,希望和百官們有所成就,應當勉勵啊!」每逢發生了水旱災害,王莽總是衹吃蔬菜,左右侍從把情況報告給王太后。王太后派遣使者下詔給王莽說:「聽說您飯食衹吃蔬菜,擔憂人民的疾苦太切啦。今年莊稼的收成幸而較豐足,您這麼勤奮盡職,應當按時吃些肉食,為了國家大計請您愛護身體。」

  王莽考慮到中原已經安定,衹有四方夷族沒有多大變化,就派遣使者攜帶黃金和財物,豐厚地贈送匈奴單于,讓他上書說:「聽說中原譏笑雙名,我原名囊知牙斯,現在改名知,以表示仰慕遵從中原的制度。」又派遣王昭君的女兒須b居次來侍奉王太后。為了欺騙、迷惑和向王太后獻媚,直到她身邊的隨從宦官、侍女,王莽的手段竟是如此的變化多端。  王莽在位高權重之後,想把女兒給平帝作皇后,以便鞏固他的權力,就上奏說: 「皇上登基三年了,尚沒有立皇后,妃妾沒納足。以往國家的危難,本起因於沒有繼承人,婚娶不當。請察考運用《五經》的理論,制定嫁娶禮儀、端正十二女的原則,以期較多生育繼承人。廣泛選取商、周王族的後代和周公、孔子時代在長安的列侯的正妻所生的後人許配給子女。」

  這件事下交主管官吏,上報眾多女子的名單,王氏家族的女兒有許多在候選名單中。王莽恐怕她們和自己的女兒競爭,就上奏書說:「臣自身沒有德行,女兒相貌下等,不宜與眾女子同時被選。」王太后認為他是出於至誠之意,就下韶書說: 「王氏家族的女兒,是朕的娘家人,不要選她們。」平民、眾儒生、郎官以上守候在宮門前上書的每天有一千多人,王公大臣和大夫們有的到朝堂上,有的跪在省部門前,都說: 「詔令所表現出來的聖明德行是那樣崇高,安漢公的偉大功勳是這樣昭明,而今在要選立皇后的時候,怎麼偏偏要排除安漢公的女兒呢?全國人民向何處去呢!我們希望安漢公的女兒做國母。」王莽派遣長史以下的屬官分批曉諭勸阻王公大臣和儒生們,可是上書要求的人更多。太后迫不得已,衹得聽憑王公大臣們選取王莽的女兒。王莽又自己表白:「應當廣泛地在眾多的女子中挑選。」王公大臣們爭辯說:「不宜在眾女子中選取皇后亂了正統,皇后之位是屬於安漠公的女兒的。」王莽表示:「願意讓女兒出來相見。」

  王太后派遣長樂宮少府、宗正、尚書令去送彩禮相親,回來稟奏道:「安漠公的女兒長期受到道德和品行的教育,有美麗的容貌,能夠延續皇族,接掌祭祀。」另外下韶派遣大司徒、大司空到宗廟裹禱告,用多種方法來占卜、預測吉凶,都說: 「徵兆遇着金旺水相,因為金生水,卦的意思是泰卦,預示着父母得位,這就是所謂『康樂強健』的預兆, 『子孫大吉,的象徵。」信絲嶇型佟上奏:「《春秋》上記載,天子將要從鈕國娶王后,就把緯國國君從子爵升為侯爵,安逸公的封國不符合古代的制度。」把這件事交主管官吏討論,他們都說: 「古時候天子封賞王后的父親縱橫各一百里的土地,尊敬他而不把他作為臣子看待,藉此表示重視宗廟,這是至孝。劉佟的話合乎禮制,可以批准。請把新野縣的田地二萬五千六百頃加封給王莽,補足縱橫各一百里。」王菱推辭說:「臣王菱的女兒實在配不上最尊貴的君主,現在又聽從大家的意見,加封土地給臣。臣自己想,能夠列為皇上的近親,獲得爵位和土地,假如說女兒真能配上聖上的品德,臣封地的賦稅足夠供給朝見時進獻貢品,不必再給予增加封地。臣願意歸還所增加的封地。」王太后答應了他。

  主管官吏上奏說「按照慣例,聘皇后的彩禮是黃金二萬斤,合銀錢二萬萬。」王莽一再推辭,接受了四千萬,卻把其中的三千三百萬給了十一戶陪女兒出嫁的人家。臣僚們又說:「而今皇后接受的聘禮,不比各位姬妾多多少。」王太后又下韶令,再增加聘禮二千三百萬,合成三千萬。王菱又把其中的一千萬分給了九族中的貧苦人家。

  陳崇這時任大司徒司直,和張敞的孫子張竦關係友好。張竦是博學多才的讀書人,他替陳崇起草了一份奏章,稱頌王莽的功德,陳崇呈上奏章,上寫道:臣看到安漢公自從開始做官起值社會風氣崇尚奢華的時候,他承蒙成帝和太后厚待至親的恩寵,蒙受伯父、叔父們顯赫的榮光,家財豐饒,權勢很大,沒有人能違背他的心意,然而他卻能降低身份,推行仁愛,約束私慾,遵行禮制,違背世風,矯正習俗,剛毅地特立獨行;他穿的是粗製的衣服,吃的是粗劣的飯萊,坐的是簡陋的車子,駕車用的是劣馬,配偶沒有第二人,在家門之內,孝敬長輩、友愛同輩的美德。大家沒有不知道的;他淡泊名利,以守道為樂,溫和善良,謙恭地對待士人,給老朋友以恩惠照顧,對老師、朋友非常忠厚。孔子說過「不如貧窮而快樂,富有而愛好禮儀」,這稱讚的就是安漠公啊。

  到他做了侍中,原定陵侯淳于長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安漢公不敢偏愛私親,稟奏建議給予誅討。周公誅殺管叔、流放蔡叔,季子用鴆酒毒死叔牙,安漠公就是這樣的人啊。

  因此孝成皇帝任命安漢公為大司馬,把國家的大權委託給他。孝哀帝登基,高昌侯董宏迎合皇上的意旨,追求名位,想讓丁姬做皇太后,弄成了兩個皇位系統,安漢公親自彈劾他,從而確定了朝綱。提議定陶國太后不宜在皇太后的帷幕裹就座,從而確定了朝廷的尊卑大體。 《詩經》上說「不吃軟,也不怕硬,不欺侮鰥寡,不怕強硬的對手」,稱讚的就是安漢公啊。

  他深懷着謙讓的態度,誠心誠意地推讓大司馬的職位。定陶國太后想要建立超出名分的稱號,害怕他當面指責她不該在皇太后的帷幕裹坐,於是用花言巧語迷惑欺騙的朱博之流,對淳于長、董宏遭他親手彈劾的往事引以為戒,他們上下一心,又是誣陷別人,又是玩弄陰謀詭計,違逆、破壞制度,於是成就了竊取的名號;排斥驅逐仁人賢士,殺戮傷害皇室外戚,安漢公因而蒙受像伍子胥、屈原那樣的誹謗,遠離朝廷回到封國,朝廷政治混亂,法制敗壞,危亡的災禍,有如千鈎一發。《詩經》上說「賢人奔亡而留不住,國家都要受害」,稱讚的就是安漢公啊。

  正當這個時候,宮中沒有皇位繼承人,董賢竊據重要權位,加上傅氏家族有女兒的支持,他們都自知得罪了天下人,跟中山王結下了仇恨,就一定會共同憂患,從而同心合力,互相幫助,憑藉假託遣韶,頻繁運用賞罰大權,首先剷除所害怕的人,迅速啟用依附他們的人,於是誣陷往日的仇家,再徵召皇室中疏遠的親屬,事情發展的態勢很明白,這是不難做到的。多虧安漢公立刻入朝,及時驅退董賢,以及他的黨羽和親信。正是這個時候,安漢公運用他獨到的智慧,奮起無人敢擋的神威,揚眉舉目,露出嚴厲的神色,振奮發揚剛猛的氣勢,趁着他們立足未穩,在他們尚未發動之前就將他們壓制住了,如霹雷響起,似弩機扳動,敵人被打垮了,就是有孟賁、夏育這些勇士也來不及持戈而刺,就是有號稱「智囊」的樗里子也未能料,就是有鬼谷子也來不及對付,因此董賢喪魂落魄,就自己上吊死了。人們還沒有來得及轉動腳跟,身影還沒有移動,天下就已經清平,朝廷已經安定。若不是陛下就無人能啟用安漢公,若不是安漢公就沒人能制止這場災禍。《詩經》上說「衹有太師堂父太公呂望,當時武毅像雄鷹那樣飛揚,輔助武王滅商」,孔子說「應事迅疾,才能成功」,這稱讚的就是安漢公啊。

  於是安漢公就建議由原泗水國丞相甄豐、氂縣縣令甄邯,和大司徒孔光、車騎將軍王舜共商社稷大計,捧着朝廷的符節去東方迎接新皇帝,他們都憑着功勳和德能而接受封爵,增加封地,成為國家的著名臣子。《書經》上說「能識別人才就是智慧」,這稱讚的就是安漢公啊。

  王公大臣們都讚嘆安漢公的德行,共同盛譽宣漢公的功勳,都把他和周公相媲美,應當賞賜封號安漢公,增加兩個縣的封地,安漢公都不接受。古書上說申包胥不接受保存楚厘的報酬,壘芒健不接受輔佐齊基公的封賞,孔子說「能夠用識禮謙讓的態度治理國家,還會有什麼困難的呢」,稱讚的就是安漠公啊。

  將要給皇帝選定后妃,主管部門送上名冊,安漠公的女兒列在首位,安漠公一再推辭,迫不得已才接受了詔令。父親和子女的親情,是人先天具備的秉性,是自然產生的,想要子女享受榮華富貴的心情比對自己還迫切,皇后地位之尊貴和天子等同,當時的機會千載難逢,可是安漢公想到的是國家的大統,辭謝不接受大福的恩寵,他事事謙恭退讓,動不動就堅決推辭。《書經》上說「舜帝讓位給大禹,認為自己德行淺薄,不足以繼承堯帝的事業,」稱讚的就是安漢公啊。

  自從安漠公接受策命一直到現在,勤勤勉勉,恭恭敬敬,德行天天進步;他進一步改善自己平素的操行,用來命令各王侯封國;保持儉樸、崇尚節約,用來矯正社會風氣;施捨錢財、減少家產,作群臣的表率;主持公道,遍及王公大臣;教育子女重視學習,用以振興國家的教化。他的童僕穿麻布衣服,餵馬不用穀物,飲食的費用,不超過平民百姓。 《詩經》上說「溫和恭謹的人,就像鳥兒棲息在樹上」,孔子說「吃飯不求過飽,居住不求安逸」,稱讚的就是安漢公啊。

  克制、約束自己,零星購買食物,僅夠食用,各種物品都靠市場供應,當天用完,從不蓄積。又上奏書歸還孝哀皇帝所增加的封邑,交納金錢、捐獻田地,耗盡原來的家業,充當首倡者。於是各階層紛紛響應,接受影響,跟着效法,外面的王公列侯,裹面的宮禁侍從,協調一致,各人竭盡所有,有的交納金錢,有的捐獻田地,賑濟窮人,收養缺衣少食的人。從前楚國的令尹子文因為白毀其家以解楚國的危難,以致顧得上早餐顧不上晚飯,魯國丞相公儀子不吃自己園裹的葵菜,為的是不奪園工之利,安漠公就是這樣的人啊。

  敞開大門接待有學問的人,直到住在茅屋裹的普通寒士,不斷精兵簡政,綜合管理許多政務,親自接見州牧、郡守以下的官員,考核查實他們平素的操守德行,周密查明善惡功過。《詩經》上說「朝夕不懈,服事天子」,《易經》上說「整天自強不息,夜晚仍然擔驚受怕,以防發生災禍」,安漢公就是這樣的人啊。

  連續三代都做三公,兩次安葬大行皂帝(成帝、哀帝),總攬朝政,安定國家,朝野上下聚集一起,像輻條集中到車軸上一樣,各得其所。《書經》上說「把他安排在萬機之政的職位上,即使遇上政治上的風雨雷電也不會迷惑」,這稱讚的就是安漢公啊。

  上述這些都是先代所少有,夏禹、后稷所難能的,可是安漢公善始善終,此精神貫穿始終,可以稱得上完美啦!因此,三年的時間,教化流行如有神靈,吉祥的徵兆層層累累,難道這不是陛下能夠識別人才的功效,得到賢能輔佐的結果嗎?所以追不僅表明君主承受天命,也表明賢臣的一生也沒有虛度。因此大禹被賞賜了行大典用的禮器黑玉,周公享受丫郊祀的禮遇,這是上天降賜賢才佐助君王,君王當申達其才能,不敢貪天之功。考察安漢公的道德和品行,可以做天下的典範;觀察安漢公的功勳,奠定了子孫萬代的基業。成就了基業而賞賜不相當,典範樹立了而褒揚不相符,這確實不是重視國家順應天意的做法啊。

  高皇帝褒揚賞賜首功之臣,相國蕭何封邑的民戶已經增加了一倍,又受到特殊的禮遇,他奏事不必報名,進殿見駕不用小步快走,封賞他的親屬共十多人。喜歡與人為善,從不滿足,頒發獎賞從不吝嗇。如果獻上一個良策,就一定賞賜爵位,因此公孫戎身處郎官的地位,是從衝鋒的騎士中挑選出來的,一旦使樊啥棄暗投明,就賞賜他二:千戶的封邑。孝文皇帝褒賞絳侯周勃,加封一萬戶封邑,賞賜黃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撫恤立功的將士,分出三萬戶來賞賜衛青,衛青的三個兒子,有的還在襁褓之中,都被封為侯。孝宣皇帝突出表彰霍光,增加封戶,規定子孫原樣承襲他的爵邑,受封賞的有三個人,延伸到侄孫。絳侯是憑着漢朝外有各藩國的堅固屏障,在內依仗朱虛侯劉章的剛直,依靠將領們的團結,憑藉互相扶持的形勢,所以呂氏黨徒雖然打算犯上作亂,其用心險惡,卻總是不能成事。霍光依仗長期擔任要職,趁着屢獲大勝的威勢,不曾遇到不利的時機,被陷害而免官離朝,朝廷各部門的負責官吏,沒有不是他的同黨的,長期掌握大權,把持朝政幾代沒中斷,雖說有功勞,但也是順利得來的,可是仍然有謀略不周,錯立昌邑王的禍患。至於衛青和公孫戎,不過是刀槍之功,一句話之勞,可是仍然都受到了很高的獎賞。考察安漠公和絳侯、霍光的功勞,是創造時勢和利用時勢的差別,把安漢公和衛青、公孫戎相比較,那是天地之別。而安漠公又有治國理政之能,就應當上與大禹、周公同樣受尊崇,並獲得和他們一樣的褒揚賞賜,怎麼衹是和絳侯、霍光、衛青、公孫戎等相提並論呢?然而他竟未能得到衛青等人所受到的厚賞,臣確實感到迷惑不解!

  臣聽說對於空前的大功賞賜不受限制,對最高的德行褒揚不受局限。因此周成王對於周公,超越了縱橫各百里的界限,超過了九錫的範圍,開拓方圓七百里的封國疆界,合併商、奄兩國的百姓,把殷朝的遣民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賜給他作為附屬小國,賞賜大車和大旗,封父的大弓,夏後的玉璜,為他設置太祝、太宗、太卜、太史等四官,賞賜完好的器物和記載典章制度的文書,設置百官和祭器,祭祀可以用白色的雄獸,可以舉行郊祀、望祭等儀式。周成王說:「叔父,給您的長子建國封土。」於是周公父子都下拜接受了封賞。這可以說是不局限對空前功勳的賞賜了。不僅止於這些,其他六個兒子都受到封賞。《詩經》上說:「沒有善言不被接納,沒有美德不受報償。」報償應與功德相稱,不相稱的就不是報償。觀察近代所做的事情,高祖和諸將約定不是劉姓的不得封王,然而番君吳芮卻被封為長沙王,並下韶稱讚他的忠誠,明確記載到律令上,這是為了昭示天下對於有信用的人可以不囿於制度的限制。春秋時期晉悼公採用了魏絳的策略,華夏各諸侯國都臣服於他。鄭伯獻上樂器,晉悼公於是拿一半賞賜魏絳。魏絳多次推辭,晉悼公說: 「沒有您,寡人的勢力不能跨過黃河。賞賜是國家的制度,不能廢棄。您應該接受。」魏絳於是就有了鍾、磬之類的樂器,《春秋》讚揚了這件事,認為臣子能竭盡忠心而又辭謝賞賜,國君能夠識別賢臣堅持封賞,都是可取的。現在陛下既然深知安漢公有周公那樣的功德,卻沒有像周成王對待周公那樣的褒揚和封賞,竟聽從了安漢公的堅決推辭,不考慮《春秋》的原則,那麼人民和臣子將稱說什麼,子孫後代將記述什麼? 遣確實不是治國的辦法。愚臣認為應當擴大安漢公的封國,讓他和周公一樣,給安漢公的長子封國建王,讓他和伯禽一樣。賞賜他的物品,也都像周公那樣。安漢公其他兒子的封賞,都應像周公的六個兒子一樣。那麼群臣就會明顯地受到鼓勵,獻出忠誠,老百姓就會明顯地受到教化,感恩戴德。如果群臣真的效忠朝廷,老百姓真的感恩戴德,那麼對朝政來說還有什麼難辦的呢?望陛下深刻感念祖宗的厚托,恭敬地服從上天的告誡,效法舜帝和周成王的盛舉,完備地給予像伯禽所得一樣的賞賜,不吝惜像對待周公那樣的賞賜,使國家的法製得以健全,後代的人有所依從,這是天下的大幸!王太后把奏章給大臣們看,大臣們正在議論逭件事,恰巧呂寬事件發生了。

  當初,王莽想要獨攬大權,稟告太后說:「從前哀帝登基後,違背恩情和道義,擅自使外戚丁家、傅家尊貴,擾亂了國家,幾乎危及江山社稷。現在平帝尚在幼年就繼承了嫡長大宗,成為成帝的後嗣,應該明確一統江山的意義,以前代的事作為鑑戒,給後世作出典範。」於是派遣甄豐捧着璽印,就地賜封平帝的母親衛姬為中山孝王后,賜給平帝的舅父衛實、衛寶的弟弟衛玄關內侯的爵位,讓他都留在中山國,不允許到長安來。王莽的兒子王宇,責怪王莽把衛家和皇室分隔開,恐怕平帝長大後會怨恨。王宇就暗中派人和衛寶等人通信,讓平帝的母親上書請求到京師來。這些話記載在《衛後傳裹。王莽不答應。王宇和他的老師吳章以及內兄呂寬議論這件事情,吳章認為王莽不會聽從勸說,但是他相信鬼神,可以製造災異使他感到恐懼,再由吳章趁機推演勸說他把大權交給衛家。王宇便讓呂夜晚拿血塗灑王莽的府第,守門的吏卒發覺了這件事,王莽拘捕了王宇把他投進監獄,讓他服毒藥死了。王宇的妻子呂焉懷有身孕,被關在牢里,等到生下孩子以後,再殺死她。王莽上奏說:「王宇被呂寬等人所牽累,誤入歧途,散布流言迷惑眾人,犯下與管叔、蔡叔同等的罪行,臣不敢隱瞞,他應當論處。」

  甄邯等稟告王太后下詔說:「唐堯有個兒子丹朱,周文王有兒子管叔、蔡叔,這都是德才智慧高超的人對最笨的兒子無可奈何的例子,因為他們本性難移。您居於周公的地位,輔佐像成王那樣的幼主,實行像周公對管叔、蔡叔那樣的處罰,不因為愛兒子而妨害尊重朝廷,朕很讚賞您的做法。以往周公誅減三監及淮夷四國的後代,完成了深遠的教化,達到了無人犯法刑罰擱置不用的程度。您應當專心輔佐朝政,希望實現太平。」王莽趁此時機誅減了衛家,徹底查處呂寬案件,牽連到各郡、各封國平素抨擊自己才能出眾的人,朝中牽涉到敬武公主、梁王劉立、紅陽侯王立和平阿侯王仁,派使者予以逼迫,他們都自殺了。死的人數以百計,天下震動。大司馬護軍名叫裹的陳奏說: 「安漢公遇上兒子王宇犯下像管叔、蔡叔那樣的罪過,愛子之情雖深,但他為了皇室的利益,不敢顧及私情。他慮到王宇犯罪,感慨奮發寫了八篇文章,用以告誡子孫。應該把這些文章下發全國各地,命令學官用來教授給學生。」造件事下達給各大臣,他們請求命令全國凡能背誦安漠公誡子孫書的官員,把他們記錄在官府檔案中,把安漢公之文當《孝經》一樣來看待。

  元始四年春季,在郊外祭天,同時配祭高祖,在宗廟中祭祀上帝,同時配祭孝文皇帝。四月丁未日,王莽的女兒被立為皇后,宣布大赦天下。派遣大司徒司直陳崇等八個人分別赴全國各地,考察社會風俗。

  太保王舜等人上奏說:「《春秋》列舉功德的大義,最高的是樹立德行,其次是建立功業,再次是著書立說,衹有德行最高尚的大賢人才能做到這些。對於作臣子的,就是生前得到最大的賞賜,死後成為人們景仰的大臣,殷商的伊尹,周朝的周公就是這樣的人。」一時之間百姓上書的有八干多人,都說:「伊尹做阿衡,周公做太宰,周公享有七個兒子的封爵,得到了超過上公的賞賜。應該按陳崇所說的辦。」奏章下發主管官員,主管官員請求「歸還以前加封的二縣以及黃郵聚、新野縣的田地,用伊尹和周公的稱號,給安漢公加封宰衡的稱號,位居三公之上。屬吏的俸祿是六百石。三公上書衡奏事,開頭要說『冒昧地說』。官員們不得與安漠公同名。外出時隨從期門親兵二十人,羽林騎兵三十人,前後各十輛大車。他的母親封為功顯君,賞賜封地二千戶,佩戴黃金印章繫着紅色絲帶。賜他的兒子二人,王安做襄新侯,王臨做賞都侯。增加皇后的聘禮三千七百萬,合成一億,以表明禮儀的隆重。」王太后來到前殿,親自賜封。安漢公在前拜謝,兩個兒子在後拜謝,如同周公的舊例。王莽叩頭推讓,出宮後呈奏賜封的事,表示衹接受給母親的封號,而要退還王安、王臨的印信以及爵位封地。事情下交太師孔光等人,都說:「賞賜不足以當功績,謙虛節儉,退避禮讓,是安漢公一貫的品德,一定不能相依。」王莽要求進見太后,堅決辭讓賞賜。王太后下詔書說:「安漢公每次朝見,都磕頭流淚堅決推辭,現在上書稱病,是應該接受他的推讓,讓他處理政事呢?還是應該執行對他的封賞,讓他退歸自己的府第呢?」孔光等人說: 「王安、王臨親自接受了印信,策封的爵位、稱號已經通告上天,這個事實明明白白。黃郵聚、召陵縣、新野縣田地的收入更多,都衹和安漢公有關,他打算自我克制來促成國家的風化,應該可以同意。天下安定政治清明應該實現,宰衡的官爵不能世襲。增加的彩禮錢是為表示尊重皇后,不是為了安漠公。功顯君的食邑,止於自身不能繼承。褒新、賞都兩國共有三千戶,為數很少。忠臣的操守,也應該自我克制,以此申明君主賞罰有信的道理。應該派遣大司徒、大司空拿着符節、捧着制書,韶令安漠公儘快入朝理政。命令尚書不要再接受他的辭讓奏章。」孔光等的奏章得到了認可。

  王莽於是出來處理政事,上書說:「臣在元壽二年六月戊午曰發生事變的夜裹,憑新都侯的身份被引進未央宮;庚申El被任命為大司馬,湊數擔任三公的職位;元始元年正月丙辰曰被任命為太傅,賞賜臣安漠公的稱號,空占了四輔的官位;今年四月甲子曰又被任命為宰衡,身居上公之位。臣自己考慮,爵位是新都侯,稱號是安漠公,官銜是宰衡、太傅和大司馬,爵位尊貴、稱號尊顯、官職重要,一個人身受五項大的榮譽,實在不是臣下我所能勝任的。根據元始三年的調查,全國的收成已經恢復正常,職官應當都恢復設置。《穀梁傳》上說:『天子的大臣,權力通達全國。,臣認為宰衡應該把匡正百官治理天下作為自己的責任,而卻沒有印信,名不符實。臣沒有兼任數職的才能,現在朝廷既然失誤地任用了臣,臣請求御史刻宰衡的印章叫作『宰衡太傅大司馬印,,刻好後,授給臣,臣就上交太傅和大司馬的印信。」王太后下詔說:「可以。所刻印章的系帶可仿照相國的印紐,朕親自臨朝授予安漠公。」王莽於是又把所增加的彩禮錢一千萬,贈給長樂宮服侍王太后的隨從太監和宮女。太保王舜上奏說:「百姓聽說安漢公不接受千乘侯國的封土,拒絕了一萬斤黃金的聘銀,散發財產施捨他人數以千萬計,沒有不表示景仰的。蜀郡男子路建等聽了這事就不再打官司,慚愧地退讓而去,即使是周文王感化虞、芮兩國國君,使他們自行終止田地分爭而退讓,也不過如此。應該將逭件事情頒布天下。」奏章得到了認可。宰衡外出,前後各有十輛大車跟隨,隨從有當值理事的尚書郎、侍御史、謁者、中黃門、期門護衛親兵和羽林軍。宰衡常常手中拿着符節,在停留的地方,由謁者代拿。宰衡的屬員俸祿六百石,三公向宰衡奏報時自稱「冒昧地說」。

  這年,王莽提議興建明堂、國立太學、御用天文台,給學生修建宿舍一萬餘間,修建市場、常滿倉,規模很壯觀。在太學開設《樂經》課,增加博士名額,每一種經書各有五人講授。徵召全國精通一門經學的教授十一人,以及收藏有散佚的《澧經》、古文《尚書》、《毛詩》、《周官》、《爾雅》、天文、圖讖、音樂、月令曆法、兵法、《史籀篇》文字,通曉它們意義的人,都前往公車衙門。收羅天下有特殊才能的學生,來的人前後數以千計,都讓他們在朝廷上記錄下自己的見解,打算用他們來糾正荒謬,統一各種不同的說法。大臣們上奏說:「當年周公輔佐繼位的幼主成王,據有上公的尊貴地位,可是仍然用了七年時間才使法令禮製得以確定。明堂和國立太學已毀壞廢棄上千年,沒人能興修重建,而今安漢公出身於一般貴族家庭,輔佐陛下執政,至今才四年,功德就已十分顯著。他在八月十六庚子H接受朝廷的使命,拿着分派功役的書簿親自部署修建工程,第二天辛丑曰,儒生和老百姓們聚會,十萬人集合在一起,正常施工二十天,就大功告成了。就是唐堯、虞舜舉行建設,周公營造成周城,也不過如此。宰衡的地位應該在那些諸侯王之上,應當賞賜他五匹絲帛和玉璧,以及像大國君王的乘車和安車各一輛,純色的黑馬八匹。」王太后下韶說:「可以。應該議論賜給九種器物的方案。」

  當年冬季,大風把長安城東門上的屋瓦幾乎全部揭掉。

  元始五年正月,在明堂裹合祭遠近祖先的神主,有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皇族子弟九百多人應徵陪同皇上祭祀。祭禮結束,賜封孝宣帝的曾孫劉信等三十六人為列侯,其他人都增加封地民戶,賜封爵位,金錢和絲帛的賞賜各有差別。這時,官吏和百姓因為王莽不接受新野縣的田地而上書的,前後達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以及諸侯王、公爵、列侯和皇族被召見的,都叩頭說,應該從速給安漢公增加封賞。是王莽上書說: 臣以外戚的身份,超越等級空占官位,未能稱職。俯伏思念陛下的聖德純樸,順應天意,符合古訓,制定禮法去治理百姓,創作樂教去改變風俗,天下來朝,所有蠻夷都來歸附朝廷,告別離去的那天,沒有人不落淚。如果不是出自內心,難道可以用空話招致?從諸侯王以下直到官吏、黎民百姓,都知道臣王莽上面跟陛下有親屬關係,又身居要職,每次歌功頌德,總要順帶說到臣王莽。我看到諸侯在您面前提到這些事時,總是感到慚愧。我雖然生性愚鈍鄙陋,卻有自知之明,德行薄而官位高,能力小而責任大,朝夕恐懼顫慄,常常擔心玷污朝廷。現在天下太平,風氣整齊劃一,所以外族歸服,都是由於陛下的聖明德行所致,太師孔光、太保王舜等人輔佐朝政,協助治理的結果,各位卿大夫沒有人不是忠臣良吏,所以能在五年的時間裹獲得這樣的政績。臣王莽確實沒有奇妙的計策和特殊的謀略。衹是秉承太后的聖旨,向下傳達,還不能領會十分之一;接受眾賢臣的籌措謀劃,向上匯報,還不能歸納十分之五。本當承擔辦事不力的罪責,之所以得能暫時保全性命,實在是上面多受陛下的庇蔭,下面依靠大臣們支持的緣故。陛下不耐煩眾多的奏議,總是把那些奏章下交議事的官吏。臣王莽先前打算立即上書請求您予以制止,又擔心他們總是不肯停止。現在祭禮已經舉行,參加祭禮的人都已告辭,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下交臣下討論的奏章都停止議論不要上報,讓臣王莽得以盡全力完成制禮作樂的事業。遣件事辦成後,將其昭示全國,讓天下人來品評。如果有受到非議的地方,那麼臣王莽就當承擔牽累皇上貽誤朝廷的大罪;如果沒有其他責備,得以保全性命,賜准臣退休回家,給賢德的人讓路,這是我的個人願望。希望陛下同情憐憫才好!

  甄坯等人稟告玉立後,下詔書說: 「可以。衹是安漠公的功德光照全國,因此諸侯王、三公九卿、列侯、皇族、儒生、官吏和平民意見一致,連續守候在宮庭前,所以交下了他們的奏章。諸侯、皇族離去的那天,再次到宮門、宮殿前鄭重上奏,雖然已經明確告知解散,還是不肯離去。後來告訴他們初夏將實行這項賞賜,沒有人不歡欣,高呼萬歲退去。現在安漢公每次進見,總是流淚磕頭說希望不要給予賞賜,如果實行賞賜就不敢擔任現在的職位。正當制禮作樂的工作還沒有結束,事事須要安漢公作決定,所以暫且聽從他的意見。等到制禮作樂完成了,大臣們把情況報上來。對以前的議論加以深入研究。把賞賜九錫禮儀儘快報告上來。」

  於是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富平侯張純等九百零二人都說:「聖明的帝王招納賢士,獎勵有才能的人,德高者權位高,功大者賞賜多。所以德高望重的大臣可以獲得九級上公的崇高地位,享受九種賞賜超過常等的榮譽。現在皇族外戚親愛和睦,百官公卿也已明確設立,四周各國友好和睦,百姓們善良和睦,祥瑞的吉兆到處都是,太平景象已廣泛出現。帝王的偉業沒有比唐堯、虞愛更突出的,而陛下勝任得了;忠臣的豐功沒有比伊尹、周公更顯著的,而宰衡配得上。造就是所謂人雖然不能同時,而功業卻若合符節。謹用《六藝》適用於一般的原則,經文中所記載, 《周官》、《禮記》還適用於今天情況的,擬定賞賜九錫的方案,我們請求陛下下令實行這一賞賜。」奏章被批准了。策書說:元始五年五月庚寅曰,太皇太后親臨前殿,請安漢公上殿,親自命令他道:「您過來,耐心地聽取我的話。以前您侍奉保衛孝成皇帝十六年,進計獻策,竭盡忠心,建議嚴懲原定陵侯淳于長,從而制止了禍亂,揭露了奸邪,升作大司馬,職責是在朝中輔佐皇上。孝哀皇帝登上皇位,驕橫的妃妾想竊取太皇太后的尊號,奸佞的臣子企圖製造混亂,是您親自彈劾高昌侯董宏的罪行,改正原定陶共王母親超越名分的座次。從此後,朝廷大臣討論商議政事,沒有不根據經典的。後來您因病辭去大司馬的職位,回到府第家宅,被奸賊所陷害。回到封國之後,孝哀皇帝醒悟過來,又把您召回長安,到他病情加劇的時候,還沒有忘記您,給您恢復了特進的職位。這天晚上發生突然變故,國家沒有皇位繼承人,奸邪的臣子充斥朝廷,情況非常危急。我想安定朝邦的大計沒有人比您更合適了,就把您召進朝中,當天就罷免斥退了高安侯董賢,片刻之間,忠於朝廷的政策就制定好了,國家的法紀得以實施。綏和、元壽年間,兩次遭遇皇帝辭世,很多事情都得到妥善處理,禍亂沒有發生。輔佐我五年以來,人倫關係的根本得以糾正,天地的位置得以確定。恭敬地祭祀天地,按天時進行政務和農務,治理得井井有條;恢復了廢棄千年的體制,矯正了百代的失誤,全國祥和,大眾和睦。《詩經》記載的周文王在豐京建靈台的事,《書經》記載周公營造雒邑的事,鎬京的體制,商邑的法度,到現在又復興了。宣揚先帝的偉大功勳,宣傳祖宗的美德,推行宣揚尊奉祖先配享上天的原則,好好設立郊祀、椅祀和宗祀的禮法,以發揚孝道。因此天下和諧,許多國家嚮往,那些蠻夷民族,不用召喚就自己前來,接受教化改變服飾,進獻珍寶,參加祭祀大禮。尋求古代的典章制度,依據聖人正道,遵循儒術、重視古代的傳統,凡事必見成效,凡事則恰到好處。具備了忠君孝親的正道高德,能和神靈相溝通,祖先得到好的供奉。光輝照耀、燦爛輝煌,上天的符命多次降臨,全國人民精神振奮,共享太平。麒麟、鳳凰、神龜、黃龍,眾多吉祥的徵兆,出現了七百多次。於是制定禮制,創作樂教,有安邦定國的重大功勳。普天之下,把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您官居宰衡,爵位列於上公。現在給予九錫的賞賜,應當用來參加祭祀,設置文武百官,您所得到的殊榮終於光宗耀祖。嗚呼,豈不美哉?  因而王莽再次磕頭拜謝,接受了綠色的圍裙、禮服、禮帽和日常穿的衣裳,鑲着玉的佩刀,歧頭靴子,帶響鈴的輅車和四匹馬,懸垂九束絛子作裝飾的大龍旗,皮革做的武冠和白色戰袍,戎車和四匹戰馬,紅色弓箭,黑色弓箭,府門左邊豎着紅色的斧鐵,右邊豎着金色斧鐵,盔甲各一領,香酒兩卣,玉勺兩隻,象徵最高級官爵的九命青玉圭兩枚,允許安裝紅漆大門和營造檐內台階。設置宗官、祝、 卜官、史官,虎賁三百人,家令、家丞各一人,宗、祝、 卜、史等官都設嗇夫,輔佐安漢公。在官署和私宅,虎賁勇士作門衛,要出入的人必須登記在冊。從四輔、三公起,有事要進入官署和宅,都要使用令符。把楚王駐京官邸作為安漢公的府第,大加修繕整治,使之和周圍的警衛相通。祖宗的祭廟和寢廟都可以安裝紅漆大門並營造檐內台階。速崇又上奏說: 「安漢公祭祀祖先,從城門出,城門校尉應該派騎士跟從。入城有Lq衛保護,出城有騎士跟隨,這是為了尊重國家。」奏章得到了批准。

  逭年秋天,王莽因為他女兒王皇后有了生育的祥瑞徵兆,就開鑿子午道。子午道從杜陵開始,橫穿終南山,直達漢中。

  八個風俗使者回來了,說天下風俗整齊劃一,他們偽造各郡、各封國民歌、民謠,歌功頌德,共有三萬字。王莽把它上奏,明確記載到文獻上。又上奏說市上物無二價,官府沒有訴訟案件,城裹沒有盜賊,郊外沒有饑民,人們路不拾遣,實行男女不一同走路的制度,違反者祇受到象徵性的處罰。劉歆、陳崇等十二人都因為修建明堂,宣揚教化,被封為列侯。

  王莽既已實現了太平,北方感化了匈奴,東方招來了海外國家,南方懷柔了黃支,衹有西方還沒有受到影響。便派遣中郎將乎憲等多帶金銀財寶去招引塞外的羌人,讓他們獻出土地,表示願意歸屬漢朝。平憲等奏報說:「羌人首領良願等部落,人口約一萬二千人,願意作我國的臣民,獻上鮮水海和允谷鹽池,平坦的土地和美麗的草原都交給漢朝人民,自己住到險要阻塞的地方,作為我國的屏障。詢問良願歸降的用意,他回答說: 『太皇太后聖明,安漢公大仁大義,天下太平,五穀豐登,有的禾苗長到一丈多長,有的一個谷稈上結出三個谷穗,有的甚至並未播種,卻自己長出莊稼,有的繭必蠶吐絲就能自己織成,甘露從天而降,甜美的泉水從地下湧出,鳳凰因嚮往而飛來,神雀降落棲息。自從四年以來,羌人沒有痛苦,所以希望並樂意歸屬漢朝。,應當及時安排他們的生產,設置附屬統領保護他們。」事情交給王莽處理,王莽回奏說:「太后主持國務幾年來,恩惠廣泛傳播,祥和之氣充滿四方,很遠的地方和不同風俗的民族,無不嚮往德義。越裳氏經過輾轉翻譯進獻上白色的雉雞,黃支從三萬里外進貢來活犀牛,束夷王橫渡大海奉送國寶,匈奴單于順從我國的制度,去掉雙名,而今西域良願等又獻上上地甘作我國的臣屬,過去唐堯的聲威遠播四方,也不過如此。現在經謹慎查考我國已有丁東海、南海和北海郡,沒有西海郡,請接受良願等所進獻的土地為西海郡。臣又聽說聖明的君王序列天文,規劃地理,根據山』。I形勢和民風來劃定州界。漢朝的版圖比唐堯、虞舜二帝和夏、商、周三王還要廣闊,共有十二州,州名和州界多不符合經書的記載。《堯典》說有十二州,後來定為九州。漢朝開拓疆土達到極遠的地方,州牧定期巡察轄區,最遠的有三萬多里,不可以衹分為九州。謹請用經書規定的原則訂正十二州的名分和州界,以求合乎禮法。」奏章被認可了。又增設法規五十條,違犯的人就把他們流放到西海郡去。被流放的人以千萬計,人民開始怨恨了。

  泉陵侯劉慶上書說:「周成王少年時,稱作孺子,周公代理朝政。當今皇帝年紀還小,應該讓安漢公代行天子之事,像周公當年一樣。」眾位大臣都說:「應該按劉慶說的做。」

  冬季,火星經過月球背面。

  平帝生病,王莽寫了策書,到泰時,替平帝祈禱平安,保住性命,他佩戴玉璧,捧着玉圭,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代替平帝。他把策書收藏在保險柜裹,放在前殿,告誡大臣們不要說出去。十二月間,平帝去世,宣布大赦天下。王莽徵召通曉禮儀的宗伯鳳等人參與決定讓全國六百石以上的官吏一律服喪三年。奏報太后,尊稱孝成帝廟為統宗,平帝廟叫作元宗。這時元帝的後裔已全部死去,而宣帝的曾孫,活着的有現在當王的五人,作列侯的廣戚侯劉顯等四十八人,王莽嫌他們都已長大成人不易控制,便說: 「兄弟平輩之間,不能繼承帝位。」於是就選擇了玄孫中年齡最小的廣戚侯的兒子劉嬰,年僅二歲,藉口說他占卜、看相最吉利。

  這個月,前輝光謝囂奏報武功縣長孟通疏浚水井,挖出一塊白石頭,上部是圓形,下部是方形,上面有朱紅色文字,寫着「通告安漢公王莽為皇帝」。神秘的符命兆告從此開始了。王莽讓王公們把這件事稟告太后,太后說:「這是欺騙天下人的,不能照辦。」太保王舜對太后說:「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別的辦法,如果要阻止他我們已經無能為力。再者,王莽並不敢有什麼野心,祇是想要一個代行皇帝職權的名義,加強權力,鎮服天下罷了。」太后聽後答應了。王舜等人就共請太后下詔說:「聽說上天生下百姓眾生,不可能互相治理,給他們設立君主去統治管理他們。要是君主年齡小,一定要有人受委託去攝政,然後才能承受上天的布施從而完成人世的教化,讓眾生健康成長。《書經》上不是說過嗎?『上天的職能,人們應該去代理。』朕在孝平皇帝幼年的時候,暫且統攝朝政,望他長大成人,把政權交付給他。如今他短命而逝,嗚呼哀哉!已命主管官吏徵召孝宣皇帝玄孫二十三人,挑選合適的人繼承孝平皇帝的皇位。玄孫還在襁褓之中,如果沒有品德最高尚的君子,誰能保護他?安漠公輔佐朝政已經三代,多次受到皇上的賞識,安定朝邦、光大了漢室帝王基業,統一了全國,發展到了制禮作樂的大好形勢,和周公所處的時代雖然不同,但接受的符命是相同的。如今前輝光謝、武功縣長孟通上報丹書白石的符命,朕仔細地思索其意,說『做皇帝,的意思,就是代行皇帝的職權。有了法製成功就容易,不是聖人就不能建立和完善法制。應當讓安漢公登上皇位,代行皇權,仿周公的成例,把武功縣作為安漢公的采邑,起名叫漢光邑。至於需要什麼典禮儀式,有關官吏要上報。」

  於是大臣們上奏說:「太后的聖德昭示於全國,深刻領會到上天的旨意,下令安漢公居位攝政,代行皇權。臣等聽說周成王年齡幼小,周朝的治國之道未行,周成王不能恭敬地侍奉天地,繼承和發展周文王和周武王的事業。周公權衡當時的形勢,居位攝政,於是周朝的治國之道得以確立,王族得到了安全;如果不居位攝政,就恐怕周朝會違背上天的旨意。《書經》說:『我們的繼承事業的子孫,很不能恭敬地服事天地,斷絕失去先王的光大之道,卿大夫的家臣不知承受天命的不容易。天應輔助誠信的人,才不會失去天命。,解說經義的文章說:周公戴着天子的龍冠,坐北向南接受臣子們的見,發號施令,常把自己的意圖稱作周王的命令。召公是賢人,不了解聖人的意圖,所以不高興。《禮記。明堂記》說:『周公在明堂接見諸侯,像天子一樣,背靠着畫有斧形的屏風面向南站着。』說是『周公站在天子的地位,經過六年的時間,接見諸侯,制定禮制,創作樂教,從而使天下人心悅誠服』。召公不高興。當時武王剛去世,作為喪服的斬續沒有解除。從逭一點來說,周公開始攝政就居天子之位,並不是六年之後才登上束階就位行事的。《書經》失散的《嘉禾篇》說:『周公捧着香酒站在堂前束階上,迎接大臣升階登殿,讚辭說:「代理國王總理朝政,盡力使全國各方面的關係和諧,」,這是周公代理朝政時,司儀的人所稱道的。周成王成年後,周公就交還了政權。《書經》上說『朕把明君的權力歸還給您,,周公常把自己的意圖稱為周王的聖命,獨立自主地處理政務,不請示匯報,所以說我把明君的權力歸還給您。我們請求安漢公坐上皇位,代行職權,身着皇帝的服裝,頭戴龍冠,背靠擺設在門窗之間的斧形圖案屏風,面向南方接受群臣的朝拜,處理政務。他出入經過的方要戒備清道,禁止通行,平民和大臣對他自稱奴僕,全都照天子的禮制辦。在京郊祭祀天地,在皇家大堂祭祀祖宗,在宗廟祭祀祖宗,祭祀各種神靈,讚辭稱安漢公『假皇帝,,平民和臣子則稱他『皇帝』,而他自稱『予』。公平處置朝廷事務,常用皇帝詔書的形式,稱為『制書』,以秉承和順應上天的苦心,輔佐協助漢朝皇室,維護孝平皇帝幼小後嗣的安全,成就了受委託居位攝政的大義,使治國安邦的教化得到興盛。但他朝見太皇太后、孝子皇后時,都要恢復臣子的禮節。他可以在自己的官署、宅第、封國、采地獨立自主地施行政治教化,按照諸侯禮制的成例辦理。我們冒死罪請求。」太后下詔說: 「可以。」第二年,改年號叫居攝。

  居攝元年正月,王莽到長安南郊祭祀天神,到東郊迎接春季的來臨,在明堂舉行大射禮,招待三老、五更,典禮結束後就回去了。設置柱下史五人,俸祿同御史一樣,讓他們旁聽工莽處理朝政,侍立兩旁分別記錄他的言行。  三月己丑曰,立宣帝玄孫劉嬰作皇太子,號稱孺子。任命王舜作太傅左輔,甄豐作太阿右拂,甄邯作太保後承。又設置四少官位,俸祿都是二千石。

  四月,安眾侯劉崇與他的丞相張紹商量說:「安漢公王莽獨裁朝廷政事,必定要危害劉姓皇族。天下反對他的人,竟沒人敢於先行動,這是皇族的恥辱。我率領同族的人先動手,全國一定都會響應。」張紹等跟隨他的有一百多人,於是進攻宛城,沒有攻進去就失敗了。張紹是張竦的堂兄。張竦和劉崇的遠房伯父劉嘉到皇宮自首待罪,王菱赦免他們,沒有加罪。強速就替望噓寫奏章說:建平、元壽年間,皇統幾乎中斷,皇族幾乎遭到廢棄。幸賴陛下的聖明德行,艱辛救助和維護扶持,國家的命運得以重新延續,皇族看到了新希望。到朝廷總理政務,發號施令,從皇室開始,用人首先考慮九族。也錄用封賞旁支親屬,設立王國、侯國,面向南方稱王稱侯的人,要用百數計算。挽回了絕滅的封國,使滅亡的得以存在、廢棄的得以延續,因而得以獲得同等地位,重新成為達官貴人的,多得排列成行,這都是為了維護漢朝,輔佐漢室皇族。修建太學,設立舉行會典的明堂,頒布上天的法則,流傳聖人的教化,讓全國的王侯來朝拜,顯揚文治聖德,對皇族諸侯,都增加封地。天下景仰,伸頸遙望讚嘆,頌者塞途頌聲充耳。國家之所以能獲得這樣的佳譽,得到這樣的美名,享受這樣的洪福,贏得這樣光榮的原因,難道不是太皇太后H夜的思慮,陛下朝夕的思慮嗎!為什麼這樣說呢?遇到紛亂就整頓朝綱使它太平,遇到危險就讓它得以平安,遇到災禍就使它引來幸福,遇到皇統中斷就擁立新皇帝來繼承,遇到幼主就替他承擔責任,從早到晚忙忙碌碌,從冬到夏勤勤懇懇,沒時間休息,孜孜不倦,都是為了天下人,為看重劉氏江山。我們臣下不論聰明的和愚鈍的,老百姓不論男女,全曉得您的良苦用心。

  然而安眾侯劉崇卻獨自懷着謬亂的心思,從事叛逆的謀劃,興師動眾,打算危害帝室和國家,他的惡行令人耳不忍聞,罪過大到殺了他都不能抵其罪,確實是臣子的仇人,皇族的敵人,國家的蟊賊,天下的禍害。因此親屬震驚而控告他的罪行,百姓潰敗背叛而拋棄他的兵器,他前進不到半步,便敗退而遭到禍殃。百歲的母親,剛會笑的嬰兒,同時斬殺斷頭,頭被懸掛在竹竿末端,珠玉耳環還吊在耳朵上,金銀、珠寶首飾還在身上,打這樣的主意,難道不荒謬嗎?

  我聽說古時候對叛逆的封國,在已經討伐和嚴懲之後,就掘毀其宮殿成為池沼,讓它蓄積污水,叫做凶墟,即使長出蔬菜,人們也不吃它。在它的祭土神社四周砌L牆壁,用竹蓆覆蓋住上面,遮蔽住下面,以便隔塞不通陰陽之氣。把對安眾侯封國神社的處治方式通報各王侯,讓他們在各自封國內各自仿造一個,出門可見,以為借鑑。當今天下臣民聽到劉崇叛亂的消息,全打算撩衣執劍去叱責他。那些先到的人,就會砍斷他的脖子,捅破他的胸膛,劈開他的軀體,切割他的肌肉;後到的人,就想砸碎他的屋門,推倒他的牆壁,剷平他的房屋,燒毀他的器具,應聲塗地,即時成為創傷。而皇族尤其痛恨他,說到他必定咬牙切齒。什麼道理呢?是認為他背叛恩情道義,而不了解深厚的德澤是怎麼來的。皇族住的地方有的相距很遠,劉嘉幸好得以首先聽到,說不盡滿腔憤怒之情,願意作為皇族的表率,父子兄弟背着竹筐、扛着鐵鍬,奔赴南陽,掘毀劉崇的宮殿,使它成為污水池,以符合古時對叛逆者的處罰。並拆毀劉崇祭祀土地的神社,讓它像亡國的亳社一樣,把他神社中的祭器賞賜給各王諸侯,用來永遠作為借鑑。希望把我的意見交給四輔和公卿大夫們討論,以表明我朝的好惡,昭示天下。因此王莽十分高興。三公九卿說:「都應該照劉嘉說的辦。」王莽稟明太后下詔書說:「劉嘉父子兄弟,雖然與劉崇有親屬關係,可是不敢偏私,有的看見叛亂即將發生,就相繼告發他,到叛亂形成,都一致把他當作仇敵看待,這符合古時的制度,忠孝的思想非常鮮明地表現出來。應該把杜衍縣的一千戶賜封劉嘉作帥禮侯,劉嘉的七個兒子都賞賜關內侯的爵位。」後來又賜封張竦為淑德侯。長安人把這件事編成俗語說:「要想得封,找張伯松;拚命戰鬥,不如巧妙上奏。」王莽又封賞南陽郡有功勞的官吏和百姓一百多人,把劉崇宮殿住宅掘毀使其成為污水池。以後凡是圖謀造**的人,都掘毀他的宮室使之成為污水池。

  眾位大臣又稟告說:「劉崇等人之所以謀反,是因為王莽的權力仍然太輕。應該加重他的權位使他能鎮服天下。」五月甲辰曰,太后下令王莽朝見她時可自稱「假皇帝」。

  冬季十月丙辰朔日,發生了日食。

  十二月,群臣上奏請求道:「增加安漢公的官署和家吏,設置率更令,廟長、廟丞、廄長、廄丞、廚長、廚丞,中庶子,和虎賁勇士以下一百多人,又設置衛士三百人。稱安漢公的官署為攝省,官衙為攝殿,宅第為攝宮。」奏章被認可了。

  王莽稟明太后下詔書說:「原太師孔光雖然已經薨逝,他的功績已得到排列。太保王舜、大司空甄豐、輕車將軍甄邯、步兵將軍孫建都為招進單于出謀劃策,又主持修建觀天象的靈台、行大典的明堂、中央太學和四郊祭壇,定立制度,開通子午道,與宰衡同心,同德,齊心合力,功德卓著。賜封王舜的兒子王匡作同心侯,王林作說德侯,封孔光的孫子孑L壽作合意侯,甄豐的孫子甄匡作併力侯。加賜甄邯、孫建封邑各三千戶。」

  這一年,西羌龐恬、傅幡等人怨恨王莽奪走他們的土地作為西海郡,就反攻西海郡太守程永,程永逃跑了。王莽殺了程永,派遣護羌校尉實況進擊西羌。

  居攝二年春季,竇況等人打敗了西羌。

  五月,鑄造新貨幣:錯刀,一枚值五千錢;契刀,一枚值五百錢;大錢,一枚值五十錢,與五銖錢同時流通。民間有很多人私鑄貨幣。於是下禁令從列侯以下的人不准私自攜帶黃金,送交御府的可以得到相等的代價,可是交出黃金的人卻始終沒有得到同等代價的錢幣。

  九月,東郡太守翟義趁着總試騎士的那天,集結戰車、騎兵,調動應急部隊,擁立嚴鄉侯劉信當皇帝,發送檄文到各郡、各封國,指責王莽「毒死平帝,代理皇帝職位,想要斷絕漢朝江山,現在我奉天命,討伐王莽。」各郡各封國動搖起來,翟義的軍隊有十多萬之眾。王莽驚慌恐懼得吃不下飯,晝夜抱着孺子到郊祀祭壇和宗廟禱告,仿照《周書。大誥》寫了篇策書,派遣諫大夫桓譚等人頒布天下,曉諭自己代理皇位將來會把政權歸還給孺子的意圖。派遣王邑、孫建等八位將軍攻擊翟義,分別駐紮在各處關Vl,守護險要地方。槐里縣男子趟明、霍鴻等人起兵響應翟義,互相密謀說:「將領們和精銳部隊都束征去了,京城空虛,我們可以進攻長安。」軍隊漸漸多起來,發展到將近十萬人,王莽害怕了,派遣將軍王奇、王級率軍抵擋他們。任命太保甄邯為大將軍,在高帝廟授予他斧鐵,率領全國的軍隊,左手持節,右手握着斧鈸,駐紮在長安城外。王舜、甄豐晝夜在宮中巡視。

  十二月,王邑等將領在圉縣擊敗了翟義。司威陳崇被派去做監軍,上奏書說:「陛下承奉上天大法,心與寶龜相合,接受天命,預知成敗,神妙莫測的計策都成功了,造就叫高明堪與天公相配。高明堪與天公相配的君主,就能改變人的精神狀態,說話就能使萬物運動,做事就能改變社會風氣。臣陳崇俯伏拜讀韶書下達的日期,暗中計算事態發展的過程,陛下的思慮剛一萌發,反賊就不斷受挫;剛開始寫韶書,反賊就完全失敗;制書剛剛下達,反賊就統統被斬殺。將領們來不及一致露出他們的鋒芒銳氣,臣陳崇來不及獻出自己的全部愚見,而事件的結局就已見分曉。」王莽十分高興。

  居攝三年春季,發生了地震。王莽宣布大赦天下。

  王邑等人回到京師長安,向西與王級等人合兵攻打趟明、霍鴻,把他們全都打敗消滅了,這些話記載在《翟義傳》裹。王莽在未央宮白虎殿大擺酒宴,犒賞眾將軍。韶令陳崇審核軍功,區分他們的高低等級。王莽便上奏章說:「聖明的時代,國家賢人輩出,所以唐堯、虞舜的時候,可以挨家挨戶封賞,等到功業和大事完成,就要按功勞加以封賞。至於傳說夏禹在塗山大會諸侯,攜帶玉帛等禮物參加的就有萬國,諸侯拿着玉,附屬國拿着帛。周武王大會諸侯於孟津之上,還有八百諸侯參加。周公攝政,舉行郊祀讓后稷配享上天,在明堂舉行宗祀讓文王配享上帝,因此地方官員各自拿着他們的貢品前來參加祭典,大概有一千八百諸侯。《禮記。王制》記載有一千七百多個國家,因此孔子在《孝經》裹說: 『不敢遺漏一個小國的臣子,更何況對於公侯伯子男呢?所以能贏得萬國的歡心來祭祀他的先王。』這是天子的孝道。秦朝暴虐無道,消滅諸侯建立郡縣,想要獨享天下的利益,所以祇有兩代就亡國了。高祖皇帝承受天命,消滅殘賊,考核功績,實行封賞,建立諸侯國幾百個,後來漸漸衰落,剩下來的寥寥無幾。太皇太后親自主持大政方針,廣泛地封賞有功勳和德行的人,鼓勵人們積德行善,使滅亡的諸侯國復興,使斷絕了後代的族屬得以延續,永遠保持下去,因此廣泛深入的教化到處傳播,早晚間就要完成。遇上羌寇危害西海郡,叛賊在束郡造謠惑眾,反賊在西部國土惑亂民眾,忠臣孝子沒有不憤怒的,大軍所到之處,全部滅絕,都完全服罪,天下都安寧了。現在制定禮制、創作樂教,客觀地考察周朝的爵位分五等,封地分四等,有明確文字記載;殷朝的爵位有三等,傳有其解說,經無其正文。孔子說: 『周朝的制度是借鑑夏、商二代的制度而建立的,它是多麼豐富美啊!我擁護周制。,我請求眾將領應當獲得爵位和封邑的,爵位分五等,封地分四等。」奏章被認可了。於是受封的人高的是侯爵和伯爵,其次是子爵和男爵,應當賜封關內侯的改爵位名叫附城,共有幾百人。攻打西海郡的用「羌」字作為稱號,攻打槐里縣的用「武」字作稱號,攻打翟義的用「虜」字作稱號。

  大臣們又上奏道:「太后稱許有功的人,記錄有德的人,遠的上溯千年,近的就在當朝,有的人因為有文德受封賞,有的人因為有武功而得封爵,不論資歷深淺和功德大小,沒有不受封賞的。而今安漢公代理皇帝背靠斧形圖案屏風,登上皇位攝政,應該不同於擔任宰衡總理朝政的時候,制禮作樂雖然尚未完全完成,應該晉升他兩個兒子的爵位為公。《春秋》上講『喜愛好人及於他的子孫,『賢人的後代,應該享有土地』。周成王賜封周公的六個庶子,使其都有封地。還有漢朝著名丞相蕭何、知名大將軍霍光等人,都恩及旁支親屬。對於他侄子王光,可以先封作列侯;他的孫子們,待到制禮作樂全部完成,大司徒、大司空報上名單,照從前的詔書辦理。」太后下韶說:「進升代皇帝的兒子裹新侯王安當新舉公,賞都侯王臨當裹新公,賜封王光為衍功侯。」這時候,王莽交還了新都國,大臣們就又稟告要求賜封王莽的孫子王宗為新都侯。王莽已經消滅了翟義,自認為威望德行一天比一天興盛,得到天意人心的幫助,於是謀划起登上真皇位的事來了。

  九月,王莽的母親功顯君去世,他的心思不在於表示哀痛,讓太后詔令有關部門討論他的喪服問題。少阿、羲和劉歆和博士、眾儒生七十八人都說:「居位攝政應當統率天下臣民完成上天的使命,發揚光大帝業王道,建立健全法紀和制度,安定全國的局面。從前殷商的成湯去世後,而太子又早已天亡,他兒子太甲年少幼稚,不明事理,伊尹把他流放到桐宮而居位攝政,來振興殷商的國道。周武王去世後,周朝的道統還沒確立,周成王年紀幼小,周公維護成王而居位攝政,來完成周朝的道統。因此殷商有整齊肅穆的教化,周朝有刑罰不用,囹圄空虛的功業。現在太皇太后接連遭遇皇室處於逆境,委任安漢公主管監督百官,公平治理天下。遇上孺子年少,不能恭敬地事奉天地,蒼天降下祥兆,出現了丹書白石的符命,因此太皇太后奉天法、明天意,詔令安漠公居位攝政、代行皇權,將要靠他來完成大漢朝的偉業,和唐堯、虞舜、夏、商、周媲美。代皇帝於是開放秘府,召集眾儒士,制禮作樂,終於制定了百官公卿的制度,很好地完成了上天的使命。他高明慧心觀察周詳,卓越獨到的見解,發掘出了周朝的禮制,從而明確了繼承和借鑑的根本,奉天法查古制,加以刪減和增補,猶如仲尼欣賞《韶樂》,猶如太陽月亮的高不可攀,要不是聖達明哲之至的人,誰能如此?總綱要領都已設立,成功在即,這就是用來扶助大漢朝,安定百姓的功效。現在功顯君辭世而去,《儀禮》上說『庶子做了繼承人,為他的生母守總麻服。』傳文說『跟父親和嫡母成了一個整體,就不敢為自己的生母守了。,代皇帝靠聖明的德行,秉承皇天的旨意,接受太后的韶令居位攝政、代行皇權,繼承漢朝的嫡傳,對上承擔事奉天地、治理國家的重任,對下要為全國人民操勞擔憂、日理萬機,不能夠顧及他的生母。所以太皇太后立他的長孫,使他當新都侯,作為哀侯的後嗣。這表明代皇帝與尊貴的漢室宗親成為一體,要恭敬地主持宗廟的祭禮,供奉贍養太皇太后,不能夠為他的生母穿喪服了。《周禮》上說:『君王為諸侯穿鰓轅服』,『龍冠上加上環繞而成的孝帶』,同姓諸侯用麻帶,異姓諸侯用葛帶。代皇帝應當替功顯君穿鰓綴服,冠帽上面加上用麻環繞而成的孝帶,如同天子弔唁諸侯的喪服,以順應聖王的制度。」於是王莽實行了上述辦法,總共一吊兩會的喪禮過程,讓新都侯王宗作主喪人,服守三年的喪服。

  司威陳崇奏稱,衍功侯王光私下告訴執金吾實況,教實況替他殺人,實況把那個人逮捕,判處死刑斬首。王莽大怒,嚴厲責備王光。王光的母親說: 「你看自己的身份和王字、王獲中哪一個親近?」母子倆因而自殺,連實況也都死了。起初,王莽用侍奉母親、奉養寡嫂、撫育侄兒得到了好名聲,等到後來狂妄暴虐,又用這來顯示公正無私。讓王光的兒子王嘉繼承爵位當丁衍功侯。

  王莽下書說:「禁止奏樂的規定,到今年臘月歲尾終止,明年正月祭祀天地,所有的樂器都可以演奏。諸侯王、三公九卿、士大夫,所採用的音樂分幾等?五聲八音,每一條各是什麼?應該和所屬儒生各自盡力思考,詳盡陳述它們的意義。」

  這一年廣饒侯劉京、車騎將軍千人扈雲、太保屬官臧鴻等奏報符命。劉京說齊郡忽然冒出一眼新井,扈雲說巴郡發現了一頭石牛,臧鴻說扶風雍縣發現仙石,王莽都欣然接受了。十一月甲子日,王莽上奏章給太后說: 「陛下最聖明了,遇到皇家處於逆境之時,碰上漢朝傳位十二代二百一十年的危險命運,承受上天威嚴的命令,詔令臣王莽居位攝政,代行皇權,接受輔弼孺子的委託,肩負天下的重望。臣王莽兢兢業業,惟恐不稱職。皇族廣饒侯劉京上書說: 『七月中旬,齊郡臨淄縣昌興亭亭長辛當一夜作了幾個夢,夢見有人對他說: 「我是天帝的使者。天帝派我來告訴亭長: 『代皇帝應當成為真正皇帝。』你如果不相信我,這個亭驛裹會出現一眼新井。」亭長早晨起來看亭中,確實有一眼新井,深入地下將近一百尺。,十一月壬子日,正當建辰交冬至,巴郡的石牛,戊午日,雍的石文,都送到了未央宮前殿。我與太保安陽侯王舜等人前去觀看,忽然間天空颳起大風,塵土飛揚,天昏地暗,等到風停了,在兩石之前看到銅製的符信和用縑帛書寫的圖畫文字,內容是: 『上天通告皇帝的符命,進獻的人可以封侯。承受天命,執行神令。』騎都尉崔發等人看了全文並解說它的含義。以及從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曰下詔書,改為太初元將元年,考察孝哀帝改元的經過情形,甘忠可、夏賀良的神秘預言預兆書藏在蘭台。臣王莽認為元將元年的意思,就是大將居位攝政改元的預兆,到今天應驗了。《尚書。康誥》記載『王周公這樣說道:「諸侯之長,朕的弟弟,小子姬封。」』這是周公居位攝政時被稱為王的記錄。《春秋》描述魯隱公不說即國君位,因為他是代理魯君。這兩部經書是周公、了L子所編定,都被後人效法。孔子說: 『怕天命,怕地位尊貴的人,怕聖人之言。』臣王莽怎敢不秉承執行呢!我請求在恭敬地事奉神祇和祖宗神廟,奏報太皇太后、孝平皇后時,都自稱假皇帝。而在向全國發號施令,天下臣民陳奏或議政時,都不說是『代理』。把居攝三年作為初始元年,計時的漏刻改為一百二十度,用以順應天命。臣王莽一定日夜培養教育孺子,使他能和周成王相媲美,把太皇太后的聲威德行傳播到四面八方,希望他們富足並有教化。等到孺子成年加冠之後,就把皇帝的權力歸還給他,像周公當年那樣。」奏章得到了認可。廣大平民得知他信奉符命的事,示意眾大臣廣為議論,分別奏報太后,這顯示了登上真皇位的發展趨勢。

  期門郎張充等六人計劃一同劫持王莽,擁立楚王做皇帝。被發覺,處死。

  梓潼縣人哀章在長安求學,一向品行不端,喜歡吹牛皮說大話。他看到王莽已經代行皇帝大權,就做了一隻銅櫃,寫了兩道封書題箋,其中一張寫着「天帝行璽金匱圖」,另一張寫着「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所謂某,就是漢高祖劉邦的名稱。文書說王莽是真天子,皇太后應按上天旨意行事。圖和書都寫着王莽的八個大臣,又取好了名字王興、王盛,哀章便自己從旁改編捏造姓名,共是十一人,都署上官銜和爵位,作為輔國佐政的大臣。哀章聽到齊郡新井和巴郡石牛的事下達了,就在當天黃昏的時候,身穿黃色衣服,提着銅柜子到高帝廟,把它交給僕射。僕射把這件事報上去了。戊辰日,王莽到高帝廟接受天命憚位的銅柜子。他頭戴王冠,拜見太后,回來坐在未央宮前殿,下韶書說: 「我德行淺薄,有幸是皇初祖考黃帝的子孫,皇始祖考虞帝的後裔,以及太皇太后的微末親屬。皇天上帝賜厚恩保佑,既定的天命讓我繼承大統,符命、圖書和文字,以及銅櫃裡的策書,都是神靈的指示,把天下千百萬百姓的命運託付給我。托赤帝漢朝高皇帝的神靈,秉承上天之命,憚讓皇位的金策書,我十分敬畏,敢不恭敬接受!在戊辰日,當定辰,我戴上皇冠,登上真龍天子的寶座,定國號叫新。應該改定正月朔日,改變車馬、服飾的顏色,更改祭祀用的牲畜的毛色,更換旗幟之類的標誌,重定器具的形制。把今年十二月初一癸酉日作為建國元年正月初一,以雞嗚之時作為一天的開始。車馬、服飾的顏色崇尚黃色,祭祀用的牲畜和正月建丑宜用白色,使節上用作裝飾的氂牛尾都採用純黃色,上寫着『新使五威節,以顯示秉承皇天上帝的威嚴。」始建國元年正月朔日,王莽率領公侯卿士捧着新制的皇太后御璽,送上太皇太后,遵從符命的意思,去掉了漢朝的名號。[1]

作品出處

本文出自《漢書》。

《漢書》,又稱《前漢書》,由我國東漢時期的歷史學家班固編撰,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二十四史」之一。《漢書》是繼《史記》之後我國古代又一部重要史書,與《史記》、《後漢書》、《三國志》並稱為「前四史」。 《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西漢的漢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下至新朝的王莽地皇四年(公元23年),共230年的史事。《漢書》包括紀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傳七十篇,共一百篇,後人劃分為一百二十卷,共八十萬字。[2]

作者簡介

班固(32年—92年),字孟堅,扶風安陵(今陝西咸陽東北)人,東漢著名史學家、文學家。班固出身儒學世家,其父班彪、伯父班嗣,皆為當時著名學者。班固一生著述頗豐。作為史學家,《漢書》是繼《史記》之後中國古代又一部重要史書,「前四史」之一;作為辭賦家,班固是「漢賦四大家」之一,《兩都賦》開創了京都賦的範例,列入《文選》第一篇;同時,班固還是經學理論家,他編輯撰成的《白虎通義》,集當時經學之大成,使讖緯神學理論化、法典化。

班固還著有詩、銘、誄、頌、書、文、記、論、議、六言等,共41篇。《隋書•經籍志》載有《班固集》十七卷,可惜早已亡佚,現存的《班蘭台集》是明代學者輯錄而成的。[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