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生靈(孫繼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生靈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生靈》中國當代作家孫繼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生靈

生靈(四章)

一、喜 鵲

我在讀一塊鄉村墓碑,喜鵲的叫聲猛然在我頭頂響起——嘎、嘎、嘎、嘎嘎嘎……

喜鵲不是一隻,也不是三隻兩隻,大約有十來只,它們在空中盤旋,爾後飛落到離我十多米的幾棵楊樹上。

這兒是一片小樹林,有柏樹、桑樹、楊樹、槐樹、樗樹、榆樹。是這片樹林吸引我來到麥田中的這片鄉村墓地。長滿衰草的碩大墳包前有兩塊新立的石碑,上面刻有:「處士丁公諱XX暨德配周孺人之墓。」碑是二00四年清明節立的,是其母「周孺人」去世時所立。旁邊還有一塊同時立的制式相同的碑,系孝子代其父為爺爺立的:「處士丁公諱XX暨德配孔孺人之墓。」從碑文所記逝者生辰年月,兩代老人皆長壽,享年分別七八十歲。落款中子三人,孫五人。可謂家族昌盛,人丁興旺。附近有侯家莊、孔家莊、孫家莊、包家莊,沒有丁家莊,這丁家大戶不知是那個村的。

「嘎、嘎、嘎、嘎嘎嘎……」喜鵲的叫聲越發響亮和密集。抬頭一看,喜鵲這時已經不是十來只,而是數十隻。而且,還有喜鵲正從東和西北方向急速飛來,匯入這個喜鵲群。不一會兒,這片樹林上方便匯集了百多隻喜鵲。它們在林子之上旋着圈兒。有幾隻飛累了,就停在離我遠一些的樹梢上休息。

它們為什麼「緊急集合」而又進入「戰備狀態」?是我的在冬天的曠野顯得十分扎眼的紅色羽絨服讓它們受到了驚嚇?曾經在深秋的果園和初冬的白菜地里看到有果農和菜農綁在細長木杆上的破舊紅布,用以嚇鳥,嚇什麼鳥呢?鳥又為什麼害怕紅色呢?

仔細一看,不遠處的一個高壓線塔上有三個鳥窩,那兒便是喜鵲的家。這片樹林興許是它們食物的主要來源——林間的昆蟲、林下的花種和草籽以及清明前後人們擺上的供物。這兒同時也是它們休息玩耍的地方。這個冬日的墓地幾乎沒有人造訪,我的突然闖入引起了它們的誤會。它們也許錯誤的認為我會將這片林子占領或把這些樹木砍掉。

在一棵榆樹下,有一隻死去的喜鵲。喜鵲仰躺在枯黃的落葉上,兩隻黑色的腳爪自然彎曲,腹部的白色軟羽在風中擺動。我用腳將它翻轉過來。它的身子很輕,輕得像一片樹葉。它背部鋼藍色的羽毛清晰而又美麗,黑色的尾羽還是那麼堅挺。喜鵲已經不能像活着的時候伏在地上站立,在我的腳挪開的一霎,它又仰躺在地上,兩隻黑色的腳爪似乎動了動,腹部剛剛被壓住的羽毛瞬間展開。

這個時候,喜鵲近乎瘋狂地在我頭頂上飛舞、鳴叫。我疑心它們會憤怒地遺下糞便落到我頭上,結果沒有。

我不懂鳥語,也無法知曉喜鵲的情感世界和心靈秘密。在它們被驚擾和刺激時,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把安靜還給它們,把尊重還給它們。

走出很遠了,我回過頭去,發現它們一部分停落到高壓線塔上,一部分在樹林裡停駐或輕輕地飛動,這片冬天的曠野立時恢復了寧靜,顯得闃寂而又安詳。

二、麻 雀

麻雀醒得比我早。它們是和大地一起醒來的。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麻雀就在窗外聒噪了,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樓檐上有被人丟棄的電線彎成的兩個弧形,還有一截電線從樓頂垂下來,它們原先可能是電話線,後來不用了,就隨便掐斷塞在這兒了。它們正好成了麻雀們落腳的地方。麻雀有的側身抱住那截垂直的電線,有的趴在那段弧形的電線上,像蹲在樹枝上一樣。有的撲閃着翅膀停在半空,好像在選擇該往哪兒停,一分鐘後,最終也沒有瞅准地點,又飛到樓頂上去了。

麻雀大約有幾十隻。只是,我沒有發現它們的「頭領」。也許它們中間沒有「頭領」,它們是平等的。

約一節課時,麻雀陸續離開。最後一隻離開的麻雀在電線上搖頭晃腦,東張西望,它好像不明白夥伴們為什麼離去,或者不知道它們去了何方,它感到了一絲孤獨,一絲恐懼。少頃,它終於大着膽子飛走了。最後一隻麻雀離開之後,又來了一隻麻雀,它在這兒兜了一個小圈子,沒有停留也飛走了。這群麻雀大概住在樓頂上長期不用,或者一直沒有使用過的半截煙囪里。它們在這兒居住的時間長過在樓內居住的一戶戶居民。

我們之間不曾有過心貼心的交流,但它們是離我最近的最善良的鄰居。

三、燕 子

我家的房檐下,住過一窩燕子。燕子喜歡在離水不遠的地方安家。我們這個小區的前邊有幾方池塘,夏天的黃昏,燕子帶着幼雛在池塘上方捉蟲、喝水和玩耍。它們來到池塘上空,先是老燕子快速地在水面上擦了一下,像一個人在砂面上擦火柴,嗤——燃起一縷火光。一隻幼鳥也這麼擦了一下。它顯然很不熟練。速度和起降時間掌握的很不好,差點兒把身子扎進水裡。就像一個小孩偷偷地從家裡拿出一盒火柴,在野外點火玩,不會用力,噔地將火柴杆兒崴斷。一隻老燕子往它身邊靠了靠,好象過去扶了它一下。

我喜歡在燕子嘰嘰喳喳的叫聲中讀書寫作,累了就走到燕子的泥窩下,看它們從裡面探出的靈巧的頭顱。那天,是一個大雨欲來的午後,我在書房看書,忽然聽到燕子的叫聲稠密起來,響亮起來,原來,院子裡這時已經集結了上百隻燕子,它們圍着院子盤旋飛動,直到硬幣一樣的雨點啪啪地砸下來,這群燕子才瞬間星散。只是,燕子告別我們已經兩年了。前年春天,天氣已經非常暖和了,我們沒有迎來這窩燕子。去年也沒有。

兩年了。我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四、蟬

我拉開抽屜的時候,蟬靜靜地伏在那裡,已經沒有一絲躁性,我小心地把它捏起,它的翅膀扇動幾下,發出低而短的叫聲。這是一隻昏頭昏腦的蟬,一隻迷失家園的蟬,它從後窗飛進來的時候,就不停地在我的書房裡亂撞,叫,我半是出於愛憐,半是出於厭煩,把它放進抽屜里,在抽屜里它還是叫,我的書桌變成了一隻八音盒。

在這之前,已經有一隻蟬從後窗進來,如今,它已經風乾成標本,放在我的書櫥里。

我把這隻蟬放在窗台上,我想讓它吹吹風,恢復一下力氣。

一里以外,是一片雜樹林子,楊樹、槐樹、柏樹、樗樹、桃樹、梧桐……在圍牆根部,還有幾棵桑,已有碗口粗細,這個時候正結了一樹紅紅的桑葚,被鳥吃掉一些,自己落掉一些。這片林子裡有多少蟬,沒有人能說得清。夏日的正午,你走進林子,隨意晃動哪一棵樹,都會驚飛十幾隻或者幾十隻蟬。它們四散奔逃,有的遺下一泡尿來,躲不及就會澆在臉上。一次我猛地跺了一棵楊樹,蟬們四處逃竄,我只數下了往東往北兩個方向飛去的蟬,共13隻。

蟬一天都沒叫,也沒飛,甚至沒有走離它原來的地方。我把它放在紗窗上,想讓它在紗窗的小方格上走一走。一鬆手,卻啪地掉下來。這可能是一隻老年的蟬,它已經沒有活動的力量。我後悔,沒有將它放出去。據說一隻蟬要在地下生長四年才拱出地面,在地上只能生長18天。18天,一寸光陰一寸金。這隻誤飛進來的蟬,可能比在樹林中要少活一天。一天,對它來說是多麼寶貴。不過,它如果在樹林裡,也可能早被一隻飢餓的鳥琢去,成為鳥的果腹之物,也許不少蟬都不能夠安全地度過18天。

下午四五點鐘,蟬開始活動了。我注意到它先是把兩隻前足蜷起來,兩隻後足伸長,蹬直,它的尾便慢慢地翹起來,翹得接近直角,又無力地落下來。這樣反覆了十餘次。後來我明白過來,它是想翻一個身。這是一隻將死的蟬。你注意過蟬屍嗎?地面上一隻只死掉的蟬,都是六足朝上,安靜地躺着,這大約是它臨死的最佳狀態。蟬將它自己的身體翻轉過來,使用的可能是它最後的僅有的力氣。我的這個用高密度板鋪成的光滑的窗台不利於它完成這個動作。如果在泥地上就好了,它可以藉助於一個坎兒,可是這裡不行,它得花大力氣。我把一根鉛筆放在它跟前,看它能不能用上。它沒有去湊近鉛筆,它的眼睛可能失明了。我索性把它捏起來,倒放在地上,它微微地扇動着翅膀,明顯地感覺不舒服,我又把它翻過來。

七點,我去看蟬,蟬一動不動,它死了。它最終都沒有翻過身去,它在痛苦中死去。太陽還很高,從後窗照進來,照不到伏在前窗窗台上的蟬。

代表夏天的東西有多少?蟬、蛙、草、樹、。缺一樣,都不是一個完整的夏天。它們是夏天的旗。在一個夏天裡將出生多少只蟬,多少只蛙,多少株草,一棵樹會生出多少枝丫,一場雨會催發多少生命,無法計數。但,缺一株草,大地將缺少一抹嫩綠;缺一場雨,空氣中就缺少些許濕潤;缺一腔蟬鳴,夏日的混響都不夠濃烈。

一隻蛙的夭折就會使一個夏天出現殘缺;每死掉一隻蟬,夏天都背我們邁出一步。[1]

作者簡介

孫繼泉:山東省鄒城市人,現為鄒城市新聞中心副刊部主任。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