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交桥下的天空(甚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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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交桥下的天空》是中国当代作家甚荒堂写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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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立交桥下的天空

近来出门，总过一座立交桥下，二百米不见天空

或者说，以头上的水泥顶板作了天空

我其实不是非走这段路不可

我不喜欢这座桥（以及所有同类的桥）

曾将这些墩柱、长梁、条块，解构为

因魔法而复活、而穿越的史前巨怪的骨头

将上下左右的汽车轰隆，解读成

巨怪的咆哮与挣扎。自以为很文艺

现实在于，这条路对于我去的地方最近便

目的的价值轻易就修正了关于路径的审美情趣

我仍然不肯将这里的声音听成交响乐

却接受一个看似中道的研判：自然界也不乏噪声

狂风、骤雨、林涛、海浪、甚至鸦聒、驴鸣

这里的天空固然都是水泥灰，却分享到一个认识

别处的天空也并不总蓝，同意这个见解不无客观

我既高兴这里的天空不下雨，又盼着别处的天空下大雨

下暴雨、下雹子、甚至下刀子，并非恶作剧

只为享受一把别处没有的幸福

说到下刀子，根据那个国人皆知的古老传说

比传说更古老的天空居然也是硬物质

也真掉下过比刀子还可怕的东西

但我虽然乐意提醒人们小心下刀子

却心知天空不会下刀子

不是我比从前杞国的那位弟兄高明

而是确信如今的天空，无论原装的，还是填补的

都已到了看上去不会塌、事实上也不宜塌的地步

我的意思是，架在我们每个人头上的天空如都会塌

难以设想这个世上何处的天空能够不塌

尽管真塌下来也没关系，正可验证从女娲娘娘

传承至今的乐观主义，但那又是一个问题

我本以为对这座桥的认识已经一以贯之

不料有一天，思路一头撞在桥边一棵杨树前

其实早就注意到主桥与辅桥夹缝中的那棵树

却真在碰头那一刻，才开始留意树上的天空

虽也常铅灰、却也常蔚蓝，常飘白云的天空

显然杨树被巨怪挟持了，因而它的天空扭曲了

只是这一点杨树未必知，或者知也不在意

不过我却很在意，而且庆幸能因这个在意

加快脚步，摆脱这里被扭曲成常态的天空

写于二〇一六年八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