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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韩剑锋)

紫苏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紫苏》中国当代作家韩剑锋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紫苏

不经意时,余光看见路下邻居大哥家倒塌的厨房地基,杂草丛生间长着几株高大的紫苏。

很奇怪,今年回家的次数不少,为了那几块空着的菜地,往常怎么会没注意到呢?它一定也是经过了春天,走过了碧绿鲜嫩的时候,看见我一次次无视地走过,就努力地一天天长大,直到把自己长成了一棵树的模样,让我能看见它的存在。

我驻足了,还看见了它背后的门上面“只争朝夕”的斗方。这个组合很有些意境,契合紫苏的本意,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书写,朝夕要去争啥? 转眼间,立秋已过,曾经鲜嫩的紫苏都长成了树,曾经的少年已人过中年。

我的眼前有云影飘过,雨一团一团地下,下一会便歇息一会,歇息好了,又下一会,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边哭着边观察着大人的神情。这使我很困惑,于是,先去追忆,我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紫苏的,什么地方,是在某处的地角?还是后山那棵杨梅树下,抑或是溪边的那块狭溜溜的自留地边。好像都不是,都不像,我想到了那个早被填埋并建了房子的水塘,水塘后面那块围着竹篱笆的菜地,最初是在那邂逅的。

竹客老屋大门口蹲着二块青石打的旗杆石,两边是一溜各家的厨房,前面一大片用溪石镶嵌的空坛,坛前是各家的菜地。那时节,没有这么多房子,旗杆前面很空旷,一眼就可以看到前面的山,山脚下面躺了扭弯着的小溪。

我是在一个暮春重新踏入老屋的,之前跟着爷爷在水阁塘生活了几年。终有一天,在迷惘心情下重回一个熟悉的陌生地,我骨子里自己的家。跟着父亲的脚步,走路,坐车,走路,当疲惫地迈入我的出生地,有着狭长山谷的小山村,走进那已近黄昏的老屋时,我仍然有些迷惘。我在记忆不深的时候离开,时间有些久印象模糊,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一层轻烟笼罩了起来,我看不清老屋的模样,我甚至于也没有看清我住的小屋和房间,黑夜就跟着来了。我糊里糊涂地睡下了,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梦醒,认了生床,就再也没有能睡得落窝。父母都已睡得熟了。我睁着眼打量周遭陌生的一切。我的小床紧挨着窗户,布局跟水阁塘的极为相似,是用两只四尺凳搭上木板,上面铺了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再铺上了草席。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我可以看清楚房间里的摆设:一张雕花的衣柜,一张八仙桌,二张床,再无一物。

清晨醒来,出了大门,我才看见门口的那些菜园子。最先吸引我的是那片绚烂的紫色。菜园里的青菜都是绿色的,极少有紫色,而且还那么大一片,很是惊奇。母亲听不懂我说的话,我从睁着一只眼的大姨那里,知道它叫紫苏,可以随便玩,它不是菜,似乎有很大的用处。它的紫又是那么独具一格,瞬间能入目静心,平淡中隐藏着天然的高贵。

后来就一直莫名地喜欢,一段时间里成了我的乐园。我每天乏了,就拉开竹篱笆的菜园门,进入到那片紫色的世界。在菜园一角探寻,清晨的篱笆竹枝间,细弱的枝条上,蜘蛛结了网,沾了露珠,间或有小虫子粘在上面,在阳光下,反射出珍珠般的清光。再深入一些,又可以看到紫苏鲜嫩的叶子上爬着一些绿色的蠕动的虫子,在它爬过的叶子上留下许多不规则的残缺。就在这些有缺口的叶子上,留了白白的足迹,各种各样斑驳陆离的彩色印痕,对了,这彩痕,你可以随便想到什么东西。如泥墙上被雨水冲刷过留下来的残线,天空中偶尔出现的瓦片云,身上穿着破旧成丝缕的衣服,小溪上的鹅卵石,白石泥画在阶沿头的涂鸦。

在雨天,乳白色的清雾给整个小山村都涂上一层淡影,紫苏的紫在这乳白中越发的紫了。雨停的时候,有一两个蜗牛在枝叶上悠然爬着,散步一般的从容,蛛网上残留的雨滴,静静地发着光,我矮小的身躯从紫苏的叶尖上看过去,一条虹从篱笆的这头伸展出去,弯弯地拱到篱笆的那一头,这片紫苏的叶尖正落在彩虹拱底的正中。山谷间飘过来的一朵云,带着它的阴影,渐渐地爬过了山脚的小溪,爬过了马头墙,墙角的蜘蛛网,菜园子里浓密的蓖麻丛,仿佛把这阴影一把抓住了。天渐渐地黑了,只剩下夕阳的余晖返照在这土黄的墙,墙下面这片种满了菜的园子,油紫油紫的一片,熠熠地生辉着,俨然是这天地间最醒目的颜色。

黄昏来了,山村的一切角隅都被浸染了。紫苏经历几个霜冻后,我对老家已经从陌生转为了熟稔,从听不懂宣平话转而忘记了武义话。在日出日落间,我终究要在这一方土地长大,沾染上这片土地上的颜色。我和小伙伴一同上山砍柴,从乌坛尖,白鹤仙的那些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挑着柴健步如飞,光着屁股跳进埠头脚的小溪潭戏水。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鸡叫人声中,不舍地踏着暮色走上回家的路,路上有我朦胧的影子,有篱笆的影子,还有暮归的老牛的影子。我觉得,我似乎找到了那种缥渺的诗意境界。“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二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边忽见。”在桔黄的暮色下,篱笆墙内的那片紫苏已是一片墨紫,分不清彼此时,我却可以安然入梦了。

荧火虫来了,飞行在菜园地里,停息在紫苏叶上,明明灭灭,风却不知去了哪里。很多时候,我坐在窗前的八仙桌上,在昏暗的油灯下摊着作业本,心却飞向了窗外。我有很长时间不知窗外的世界是怎么变化的,总想着山谷里的风带我一程,不管能带多远。白天太热闹,对门的大哥用榨了茶油的油渣饼,捣碎了,从阳和桥的堰脚一路往下放,小鱼一条条从水底石缝浮上来,白哗哗的一片。绾起裤脚,拿着脸盆,捡一大盆,破了肚,撒上盐,煎金黄,到菜园子里掐上一大把紫苏叶撒上,炖上黄瓜,鱼肥瓜鲜,唇齿留香。在这么香的晚餐后,风是可以带我去浪一下的,夜清静,还有月色,正好可以自由地在风中做梦。

在神秘的淡淡夜色中,可以睁着眼平静地瞎想,把想像留给白天飘过我天空的云,用颜色的描绘留给自己。夜色中,这片紫苏会更紫了吧,篱笆上的蜘蛛也该倦息在网中央了,叶上的蜗牛得匆匆地在向隐秘处爬去,白天被我们破坏的蛛网,能否还能捉得往露珠呢?我做着天真稚嫩的梦,梦到了这片紫苏,紫苏上爬着的蜗牛。那紫苏也有梦么,它的梦里会有什么?清晨醒来,外面雾浓露重,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篱笆上的蛛网修复了,网住了一网的露珠。我知道在那方宇宙下还有许多的秘密,如泥土里肥壮的蚯蚓,墙根处的蚂蚁,叶子底下的青虫。采了叶尖的紫苏上,蜗牛没有爬上,它还沉浸在梦中。

在盛夏转入初秋,渐渐澹远时空里,我这种诗意的,又充满了稚气的生活,终究没有在窗前继续做下去。这些菜园子陆续建起了房子,这些有篱笆的,给了我很多快乐的菜园子,在我的梦里消失了。此后,我的窗前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么大一片的紫苏园,它仿佛在我的记忆里被遮蔽。时光一段段过去,后来无论什么样的风,再没能把它吹进我的梦乡。生活和心情还是一步一步地前行着,如紫苏叶上留下青虫咬过的缺口,梗上爬过的那些蜗牛,残蛛网网不住的蜻蜓,在暮色里消失,再也没有出现的人和他的故事。

于是开始慢慢长大,跟着云和风奔波,满怀希望和憧憬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天空,在一段段路途的这些年里,染下了一重重烙在生命里许多颜色印迹。那些斑驳着红的,黄的,绿的,白的,灰的,紫的,粉的,混合着涂抹上心,在我心里一层层反复渲染皴擦,自然幻成一幅不成形没意义而绚烂的画。

我做着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各种颜色的梦,一边做着,一边破碎,一边修补,一边遗忘。按照时间的先后说起来,我少时在老家门口做的那个梦,早该不知挤到哪个旮旯去了,但是,连我自已也没想到,在不经意间,看到倒塌的厨房,看到这棵高大的紫苏之时,背后门上斗方里的“只争朝夕”这几个字,刹那间插入了心底勾起往事。那片紫色的菜园又从我记忆深处跑了出来,从眼前跟着天上的云一起飘过。飘过春天里粉红的桃花,飘过夏日西溪垂柳,飘过秋日十里荷田尚存的荷花,一直到这个立秋时节,这杂草丛生的院基前,静定在我的心头。

恍若在一个浮动的幻影中,我看到旧时那片菜园,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紫苏,那一丛鲜亮的紫色,又出现在我的窗前,紫苏梗上,一只蜗牛在缓缓地爬,就好像是我,爬过晨昏,爬过春夏,爬向秋天,身后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痕迹。如果我的梦中还存有紫色,那一定是那一片紫苏染的,就在一个不经意的夜晚,和着白色的月光,随着蜗牛的脚步,缓缓爬进了梦乡,留在我走过的心路。

好多人好多事仿佛就在昨天,却早已物是人非,明白什么叫时光荏苒,什么叫人生如梦。[1]

作者简介

韩剑锋,男,爱好摄影、写作,浙江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