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知道了你的芳名(清涓)
作品欣赏
终于知道了你的芳名
懒洋洋斜躺在沙发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滑过屏幕,眼睛一目十行地扫过朋友圈中的一条条消息。心没有打开细看的欲望,手和眼便默契地配合着。
突然,一张熟悉的照片中间出现了你熟悉的身影:简单的五个粉色花瓣绽放着,中间窄窄的一圈深红中点缀着黄色的花蕊。
我马上坐直身子,右手食指定住,眼睛聚焦,死死盯着照片,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从童年起就困扰我的一个难题就要有答案了吗?
我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把视线从照片上稍稍上移。
我担心看不到困扰了我几十年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微信中晒照片的朋友挺多,不管拍植物还是动物亦或是其他美景,九宫格的画面常常惜字如金,甚至简约到吝啬的地步,只配一个字——美。看完后你不知道他拍的是什么植物、哪种动物、哪个地方的美景。
可是,不管能不能知道答案,总得有个结果吧。
我还是害怕失望。眼睛既躲闪又渴望,几经挣扎,终是向照片上边看去。
谢天谢地,上边的字虽然不多,只有四个,可我还是得到了渴盼了几十年的答案——木槿花开。
木槿!原来你的芳名叫木槿!
木槿?你的芳名真的叫木槿吗?
我从沙发上弹起,冲向电脑。搜索栏里打上“木槿”二字,一点回车,满屏都是你的倩影。
木槿。原来你的芳名真的叫木槿。
儿时,每年夏天,总有一周时间去城里爸爸的单位玩。那是一家不大的厂子,厂区里停放的是各种各样的大型筑路修路机械,什么压路机、摊铺机、搅拌机……还有一排排的解放牌大卡车。这些是弟弟的最爱,我对它们完全无感。
食堂前边有一片小小的绿化地。那个时候人们似乎都不太讲究,绿化地里没有修剪得过于整齐以致完全丧失了自然美感的植物,里边横七竖八种着一些常见的树木,树下边随便放几个石墩子。这些本没有什么稀奇——我家后院都比这块地方大,后院的树都比这个地方的品种多——可是,这块绿化地的外围,种了一排花树,足有十几棵,上边全开着粉色的花儿。
这些花儿完全吸引了我的视线。
乡下地方是不小,可没人有闲情逸致侍弄花草。好看?能看饱?不顶吃不顶穿的,谁有闲心伺候它们?也是,花树长得矮矮的,七扭八歪的,能派上什么实在的用场呢?还不如栽上几株杨树榆树,过不了几年,就能当椽当檩盖房子用了。
所以,我在乡下对花的印象,就是田头地边顺地爬的打碗碗花。这花娇娇嫩嫩的,只要看到,我总忍不住摘下几朵,淡蓝的,浅粉的,放在掌心,稀罕得不行。可是大人一看到,就一巴掌打落在地,“想打碗吗?不能玩这个!”这花开在沟沟畔畔,没有主人,可以随意采摘,无奈大人不让玩。
爸爸单位的花可是开在树上的,名副其实的花树啊,岂是乡下顺地爬的打碗碗花可以相提并论的?
我不知道这花的名字。
我总是痴痴地站在花树下,盯住其中的一朵,看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太想摘下一朵据为己有了,可我不敢。有大人路过,看我的样子,就顺手摘下一朵,塞我手里。我喜欢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双手捧着花跑回爸爸的宿舍。
这花粉粉的颜色,只有五瓣,花蒂处的颜色要深一些,中间是小小的柱状的黄色花蕊。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摸摸花瓣,滑滑的,手指上会沾上粉状的东西。
我趁没人的时候,也悄悄地踮着脚尖,或者高高地跳起来,偷偷摘过几次。
可惜,花儿只要离开枝头,很快就蔫了,枯了。
每年夏天,在爸爸的厂里,我都会和这种花儿亲密接触。
那时候,我只认识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认识什么牡丹玫瑰,我只是在纸上见过它们高贵的名字。
你是我小时候心里唯一的花,真正的花。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后来,我进城了,花在我的生活中越来越普遍了。那些在书里耳熟能详的花儿,我差不多都能在现实中对号入座了。不说城里,就在老家的院子里,也种上了刺玫、白玉簪,还有整整一面墙的蔷薇。
爸爸厂里的花太普通了,普通得似乎没人再种了。
只要看到花儿,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你的模样。总会纠结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花儿?
再后来,我家旁边建成了一个大型的遗址公园,我竟然在里边惊喜地重新看到你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种真正的花儿。
可是,我依然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家大型遗址公园里边的绿化还是很讲究的,各种树啊花啊都挂着牌子。当然,不会是每棵树都挂一个牌子的,同一个树种挂上几个牌子方便辨认即可。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
我找啊找,一次两次地找,三番五次地找,寻找属于你的牌子。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不少以前不知道姓名的花草树木,可是依然没有找到属于你的牌子。难道只有你被遗忘了?
我也问过不少的人。他们吭哧了半天,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这花太普通了,谁关心?”这可能就是你被忽略的原因?
今天,时隔几十年后的今天,我第一次知道了你的芳名:木槿。
我知道你是韩国和马来西亚的国花。
我知道你的家族中有许多的兄弟姐妹,你甚至称得上百变女郎了。除了我记忆中熟悉的模样,颜色不再单一到只有粉色一种,大红,白色,橙色……你的家族也不再只有往日简约的五个花瓣了,层层叠叠的花瓣像小姑娘穿上了繁复的蓬蓬裙,曾经单薄的身材也变得雍容华贵了。如果不是在网上看到清清楚楚的说明,我根本不会认为它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依然朴素的你。
其实,我在《诗经》里,在白居易、李商隐的笔下早就知道了你的芳名,只是,我不知道你就是你啊。
木槿,她是你的芳名。 [1]
作者简介
清涓,中学教师,工作之余喜欢涂鸦,散文曾发表于《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