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罐饭(周其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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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罐饭》是中国当代作家周其伦的散文。
作品欣赏
罐罐饭
王三娃只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浩然,听起来还是蛮有些文气的。那时的家长们多是狂热而又冲动型的,给儿子女儿取名字都比较直白外露。你站在街上喊一嗓子,叫建国、卫国、跃进、国庆、红旗等等名字的就会跑出来一群。我的父亲能够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至少还是说明读了几年私塾旧学的父亲肚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几滴墨水。
我的记忆里,母亲这一形象非常模糊,这不能怪我,因为母亲因病去世的时候我才5岁多。脑海里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具体印象,高矮胖瘦我一概说不上来。
但是在我的脑海里还是能够捕捉到母亲为一家人做饭时的一些情景。
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我们那儿父母都很疼爱自己最小的儿子,把我唤着幺儿。遇到哪一天我父亲多挣了几个钱,稍微喝了两口酒,他就会抱起我在家门口打旋旋,逗我乐逗我疯,嘴里也是幺儿幺儿地叫个不停,母亲在旁边看着父亲和我痴痴地发笑。
我对母亲的记忆却少得可怜,记得后来我到学校报名读书的时候,班主任章老师微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抽抽鼻子:王浩然。
那你父亲母亲叫什么名字呢?
我这回没有抽鼻子,傻傻地站在哪里说不出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时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两年了,我真还不太清楚母亲的名字,同学们哄堂大笑,在他们看来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记不住,那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傻。
看着我呆楞楞地站在那里,章老师没有笑,摸摸我的头。我估计她是从我瘦小的身材和破旧的穿作就已经感觉到我是一个没有了母亲疼爱的娃儿。后来,章老师这位慈祥的女人每次遇到我就会多几分怜悯的体贴。
说起来也怪,我却能够非常清晰地记得母亲为我们一家人煮饭的每一个细节。
母亲是从来没有悠闲过的,她总是有做不完的家务。到了煮饭的时候,她一边用刚刚洗完衣服的湿漉漉的手给我揩干净常流不止的鼻涕,一边打米做饭。那时遇到灾荒年辰,全国人民的粮食都是定量供应,人们在肚子里几乎没有油水的情况下似乎就显得特别饥饿。
困窘的生活也能够激发出家庭管理者的智慧,好多的家庭主妇都是按每人的实际定量蒸罐罐饭的,这样的好处是避免了一家人吃饭时的尴尬和矛盾。我们的母亲也特地为一家人准备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用来蒸饭的很粗糙的陶瓷罐罐。每个人的饭罐都是固定的,不管你够吃不够吃,都只能吃自己的那一罐。
我那个时候还很小,家里是不会有钱供我上幼儿园的,就在家呆着吧,就像是母亲的跟屁虫。尽管啥子都不懂,但是那饿起来的滋味我还是刻骨铭心的。
母亲每一次蒸饭时都要按定量给每个罐罐打米,我都会眼睁睁目不转睛渴望巴巴地望着母亲的手上下起落,要是碰巧母亲哪一次在打米时不小心洒落了几粒米在地上,我便会立马用自己那脏乎乎的小手把这些洒落的米粒拣起来,非常慎重其事地放进属于自己的那个陶瓷罐罐里。
看到我的这一举动,母亲心里一定是酸得不行,只好是背过身去。更多的时候,母亲也会把自己罐罐里的米粒拨拉少许到我的罐罐里,其实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我的饥饿问题。即便是这样的无奈举动也是不能在饭桌上当着全家人的面做的。
要是在饭桌上,母亲把饭拨给了我,那比我仅仅大三岁的二哥自然会哭闹。本来大家就饿,再这样一闹就会惹得一家人心神不宁。家里还有正在长身体的大姐和二姐也是面黄肌瘦,全家人都是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饭罐罐,哪个又不饿呢。
我不晓得父亲饿不饿,这个时候的父亲也会摆出一副家长的威严姿态,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眼睛一横:一个二个的就像是前世饿死了来投的胎。
当然一般父亲更多都是骂王二娃的多:你龟儿子少吃一口就要死了唢。
骂完了把嘴一抹,便起身笃笃定定地奔老虎灶茶馆听书去了,留下我们面面相觑栖栖遑遑的一家人。
作者简介
周其伦,品诗文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