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年夜饭(陈文)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老家的年夜饭》是中国当代作家寇玉苹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老家的年夜饭
生活殷实以后,人就懒得动了,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一家人团圆,年夜饭都是在家里吃。后来进了城,也跟着赶时髦,到饭店吃团圆饭了。可是,再也吃不到老家年夜饭的味道了。一提起老家的年夜饭,往事就像泉水“叮咚”地往外冒,冒个不停,挡都挡不住。
小时候,不晓得什么叫理想,这个愿望,那个期盼倒是常常会有的。至于当年有过哪些愿望和期盼基本上不记得了,唯一忘不了的就是一年到头都盼望着那个大年夜,可以尽情地享受一顿美味大餐。甚至美美地想过,如果天天都是大年夜该多好呀!
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是1971年的那个大年夜,当时我读初一。
早上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大年夜那些美事,在脑海里不停地翻腾。
吃过早饭,大人都忙开了,父亲揣着票上街买香烟和鞭炮,哥哥跟着生产队的男劳力抬着拖网到河塘里捕鱼,妹妹和弟弟丢下早饭碗就不见人影。我帮母亲劈柴火准备焖烧猪头。这是一只咸猪头,在我的印象里,每年春节,父亲总能找关系搞到一张猪头票。几天前就开始用冷水把猪头泡在脚盆里了,按照母亲的吩咐,我一有空就用镊子拔猪头上的未除干净的毛。
母亲先把猪头洗干净,小心地摆进灶头上最大的一口铁锅里,把猪头没在水里,然后坐到灶膛门口,点燃稻草,接着把准备好的柴火慢慢添加到灶膛里。一团团起舞的火苗在母亲脸上跳跃着,她那慈祥的眼神里寄托了美美满满的期望。用柴火焖烧猪头有讲究,烧得不烂不行,烧得稀烂也不行,需要把握好火候。开始大火旺烧,临了用细火焖烧,使佐料浸透皮肉之中,直至入骨。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从灶头间到堂屋都弥漫了猪头肉的香味。尽管还吃不到猪头肉,但是,深深嗅两口飘荡的年味,顿时让人觉得幸福的味道已经涌入家门,随手可触。
母亲刚刚拆完猪头肉,妹妹和弟弟从外面“疯”完回来了,真是馋猫鼻子尖。他俩二话不说,一人拿起一块大颌骨,我只能拿起剩下的小骨头。
啃骨头是年夜饭的序曲。我们拿着骨头,来到东山墙,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年夜显得更加祥和、舒适,喜鹊在树顶上跳来跳去,好像张望着我们手上诱人的骨头。我诡秘地对小弟说:“我的两块骨头换你那一块好吗?”小弟看看我手上的两块骨头,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半个颌骨,竟然同意了。颌骨里面藏着一只猪眼睛,长辈们说吃猪眼睛,眼睛就亮。至今我看书读报还不用戴眼镜,也许就是小时候猪眼睛吃多了的缘故吧。有滋有味地啃着骨头,想着丰盛的年夜饭,幸福的感觉真的难以用言辞表达,太阳公公好像也闻到了香喷喷的年味,金闪闪的阳光紧盯着我们手上的骨头,馋得久久不愿离去。
父亲背着鞭炮从街上回来了,哥哥拎着生产队刚分的两条鱼也到家了。一家人都齐了,于是,母亲便张罗祭祖宗。祭完祖宗,家里有个习惯,先把饭菜全部端到灶头上,擦干净八仙桌,再把该吃的菜端上桌。以往,母亲总是把鸡呀、鱼呀、肉圆、鸡蛋藏到碗柜子里,准备留给来拜年的亲戚吃。这一年,她突然变得慷慨起来,大声说:“鱼留着,年年有余(鱼),其它的都端上去。”哇塞,我和小妹、小弟高兴得手舞足蹈,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期待了365天的年夜饭终于登场了。菜肴是历年以来最多的一次,有鸡、肉圆、红烧肉、整鸡蛋、青菜、煎豆腐。我迫不及待地盛了一大碗米饭来到餐桌旁,还没等坐稳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巴里。弟弟更不落后,眼睛像闪电,筷子像雨点,嘴巴像泥篰。母亲见状,提醒道:“慢慢吃,别噎着。”父亲咪一口自家酿制的土酒,慢吞吞地说:“饿煞鬼喔”。其实,端到餐桌的菜就是让一家人吃饱吃好,吃完年夜饭,小孩子就会“年饱”了。
小弟看到妹妹拣了鸡蛋,也连忙把筷子伸到鸡蛋碗里,那里知道,他没有夹紧,鸡蛋掉到台子上,翻了几个跟头滚到地下去了。一家人都横着眉唬住弟弟,哥哥嗔怪:“你还要打一顿过年呀!”弟弟吓得脸色都变了。母亲不声不响转身蹲下,把捡回来的鸡蛋在护袖上擦擦给了父亲,然后又拣了一个鸡蛋放进弟弟碗中,说:“没事,小心点。”
我第二碗饭快要吃完时,母亲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啊,我差点忘了。”她急忙从灶头上端来半碗红烧肉汤汁。母亲说过:“供祖宗的菜不可以泡饭,吃了这种饭,眼睛见到风就会淌眼泪。”此话是不是真的,我一直没有考证,而是把母亲的说法又传给了下一代。母亲知道我们兄妹几个都特别喜欢用肉汤泡饭,从那年开始,每逢祭祖,母亲都会特地为我们准备泡饭的肉汤。给饭浇上肉汤,红荡荡的,油旺旺的,肥溜溜的,香喷喷的,美滋滋的,吃起来打嘴都不掉。母亲看到我们争先恐后地把肉汤往饭碗里浇,脸上露出了花儿一样的笑容,她一心想着子女,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们,就连掉到地下的鸡蛋都舍不得吃。
这个年夜饭尽管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可是,在我心里还是那么清晰,那么灿烂,那么快乐,那么鲜美![1]
作者简介
陈文,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专著8部,发表教育论文和文学作品1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