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绝，一次终结所有痛苦的悲壮手术(许卫国)
作品欣赏
自绝，一次终结所有痛苦的悲壮手术
有一句大家都知道的外交辞令“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没错，忍耐是有限度的，有的病忍耐忍耐真的可以熬过去，有的就是忍无可忍，那只有自我提前了结，从此一了百了。
那些年还没有农药，没有交流电，村里不堪疾病折磨的人就放弃“忍耐”疗法，走了极端手术根治之路，最常见就是上吊。吃不能吃，喝不能喝，一些人几经思量，不愿再度日如年，死撑活挨，连累家人，一般都趁夜深人静，找个绳子离开家门，到村外找棵树丫，把绳子系在树上，然后打一个活动的绳扣把脖子伸进去，脚下垫着土块，翘起脚尖，当绳子套进脖子，就踢倒脚下土块，双脚悬空，活动的绳扣收紧，一会气管勒死，伸伸腿就不动了。当人们发现，砍断绳子抱下来，已经僵硬了。有的妇女不会到外面去，临别也有很多考虑，考虑尊严，考虑仪表等，大多会在自家不住人的屋里，把绳子系在梁上结束生命，有一个词叫“悬梁自尽”就是说的这种死亡的方式。有的人正在梁上挣扎时凑巧被人发现，就死不成了。从此家人就暗中留心，虽说病人死心铁定，但是你不是所谓正常死亡，而是上吊死的，不仅家人痛心、愧疚、终身抱憾，外面名声也是很难听的。
我们庄一位老太太，出生于晚清，曾经沧海难为水，晚年疾患缠身，八十岁那年找了一根绳子想找个有高度的地方上吊，在人们都下地干活时，她在门前桃树下试图上吊，几经努力，绳子系不上去，精疲力尽了，居然在树下睡着了，等家人回来看见她手中绳子就知道一切了。老人醒来很恼怒，恼怒到了这年纪想死都难！也有人上吊时绳子不堪重力断了，人跌在地上，不仅目的没有达到，又增加了新伤，再想自绝就难上加难了。有一位刚烈女子，得了绝症，无药可治，去意坚决，床下藏着一段绳子，家人也有所察觉，就明里暗里监视她，她无奈，硬是憋着不喘气，最后窒息而死。
跳河、跳井是一样的，都是用溺水窒息而死。跳河首先得有河，而很多村庄并不靠河。跳河对他人影响不大，河水宽厚，而且不停流动，有影响也会很快消失；那时砖井每个村庄都有，就在村头，想跳很方便，但是害了全村人好几天没水吃，因为有人淹死在里面，水就污染了，必须组织劳动力淘尽井里污水，这要几天时间才可以。有的人去意已决，会奋不顾身跳下去，短暂的呛水很快就转入混沌，紧接着就失去知觉，一切都结束了，人死了，疾病也活不了了。 当这些人被捞上来，家里人难免伤心痛哭，有外人来劝说，哎呀，生不如死，还不如这样享福呢。要是从务实的角度来说也不无道理，而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信条，和虚伪的长寿假象令活着的人心有不甘，实际是不知道病人的内心深处的痛苦。当然也有因气愤、悲伤以此方式来了解生命的，也有以此来吓唬和要挟他人的，往往都是虚张声势，并不敢真跳下去。比之那些悲壮的一跳，居然有几分黑色幽默。而有的井就算你真的想死，你跳下去可它浮力了得，怎么也沉不下去，就有了机会，人们把这样人捞上来，这人并不感激，而是责问：谁叫你们救我？！
这些人有的病入膏肓，有的是本可以治疗而无能为力，有的是臆想夸大病情的恐怖，于是都稀里糊涂走了绝路。除很少是义无反顾外，很多也都犹豫不决，她们坐在河边默默流泪，望河水就产生幻觉，波浪微微很有引诱感，此时若有人发现开导劝说一番，局外人认为的“悲剧”就不会发生。有的拿着绳子在手里也抚摸好久，也权衡好久，想了很多时候的情景，而他们恰恰都是夜深人静无人在场，孤立无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世界此时此刻如此冷漠，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背叛了他们，似乎都没有一点怜悯之意，这里曾经有过他（她）们生龙活虎的身影，有他（她）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不是他们不想活了，是医生说了，不要花钱了，去家弄点好的吃吃算了。他们听到了，知道这话的含义。他们的病如果在北京上海也许不算什么病，可是他们最高判官就是县医院了，再朝上对他们来说，就算你是雄鹰，你再厉害也飞不出大气层。那时的北京上海对于小村庄那比大气层外还要远。他们也许有一百个可以偷生的念头，很快就被一千个一万个轻生的理由否定，此时，他们毅然决然行动了。有一个王铁匠，一辈子貌似文弱，一点脾气也没有，似乎与职业格格不入。可人们不知道这才是境界，铁的本性融入他的内心，在他得病那年再也拿不动大锤了，就万念俱灭了。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意料之外自缢身亡。那真是“铁”了心的。一点迹象都没有。
作者简介
许卫国，江苏泗洪人，编辑记者 文艺编导、文旅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