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如故(衣小彤)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花开如故》是中国当代作家(衣小彤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花开如故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一.
自我记事起,我就经常做一个梦,梦里的女子我看不清面容,只知大抵二八年华,常驻足于一株梅树之下,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直至她的头发也染上和梅花一般的银霜,最后,我的梦里,只剩下了一朵梅花。
可我的梦里不止这一幕,我还见一男子,鲜衣怒马自长街而过,见他沙场上奋勇英姿,前一幕如玉般洁白无瑕,也像我经常梦见的那棵梅树,孤冷高洁,后一幕如美玉坠入泥沙,梅花上沾染血污,却透出锋芒,衬得如玉般的脸庞更冷冽果断。
我见他或笑或悲,或忧或喜。
奇怪的是,我只知道他生的极好看,可梦醒后却怎么都想不起他的面容。
我将此梦说与家人朋友听,他们都说我是平时历史书小说书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让我无需多想。
我愈发痛苦,却没人诉说。
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可梦境越发交杂,直至,两者相遇。
梦中,我见他们在长夜漫漫之中将孔明灯放出,彼此默默许下有关对方的愿望。
我见那女子,一针一线绣出了带有鸳鸯的荷包,却在二人相见时藏于身后,最终放于枕下,日夜摩挲。
我见那男子,折春花献与那女子,我仿佛能感觉到他裹挟着朝气与春风向我席卷而来,避无可避。
我见那女子,日夜以盼,夜夜剪烛写信,可信笺无一封寄出。
我见男子每日临摹那女子的容貌,画技越发娴熟,纸上之人宛若九天玄女藏于其中一般。
待到后来梦境逻辑越发清晰。
故事的走向如同一辆失控的马车,任我如何哭喊,都无法改变分毫,只得在黎明时分哭喊着醒来。
男子是位将军吧,大抵。
“然后呢!”舍友听我讲到这里就不愿再讲,急得拿她占满了薯片碎渣的手使劲拍我的大腿,催促我继续,我回过神来
笑了笑“后来,后来将军没有再回来,那女子嫁给了别人,他们就此错过”
舍友显然不满意,将薯片袋子一拍
“就结束了?哇不是吧,你这编的结局很一般啊,至少将军要大捷,然后娶了那姑娘才是,这才是he!”
“又或者将军战死沙场了,姑娘等了他一辈子,这故事才凄婉,be得有诗意”
舍友显然把我的梦当成了我编的故事。
我没有再辩驳什么,把她的爪子默默挪开,然后推她去洗漱,告诉她明天是灭绝师太的课,再不睡明天肯定迟到,就等死吧,她颇为不满的去了浴室。
我笑着摇了摇头,却叹了一口气,一种无力之感涌上心头。
后来的故事,当然,不是这样。
若是真如我所讲一样,那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后来……
后来将军归朝,可两国依然战乱不休,边疆不得安宁,姑娘不得已要和亲,是啊,姑娘的地位似乎很尊贵,梦里模模糊糊,不是郡主就是公主吧。
将军又一次上了战场。
将军又一次上了战场,差一点,马革裹尸。
回来后,却折了一条腿,也折了满身骄傲。
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也不知道结局。
或许今夜就会梦到吧,我带着害怕和一丝期望进入了梦想。
红,满目的红。
是嫁衣的红还是血的红。
我看着故事的走向,走向绝望。
女子披上了嫁衣,满目介是对余生的绝望。
将军长跪于殿外,任初春的雨浸湿他的衣衫。
年老的帝王看着他,终究摆了摆手,允了他,遂后大叹一声。
不知叹的是将军,是女子,还是风雨中飘摇的江山。
将军被铁链锁上,囚于牢笼中,换回了马车里的姑娘。
敌国君王恨透将军损他无数兵马,遂将狱中百般刑法斗付诸将军身上。
将军,未吭一声。
将军死时,明明已经春日,却下了一场大雪,城外白梅绽放。
君王到底钦佩将军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未将他挫骨扬灰。
将军入葬后,第二天下了一场春雨,雨后万物皆生。
梦境终于连贯。
我终于懂了为何最初都梦中,那株梅树下,只有女子的身影。
将军不会再回来了。
我哭喊着从梦中惊醒,舍友纷纷被我吓醒,我顾不上那么多,也顾不上是谁的课了洗漱完就冲向了省图书馆。
将军到底是谁,女子到底是谁,为何我会如此心痛,这十几年,每每思至此处,我便心如刀割。
求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些年我翻遍了史料野史也并未翻到过有这样一个故事,也没有查到戊佑这个年份 仿佛这一切真的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故事。
可我知道一定不是。
省图书馆的不过是那些,我早已查阅,却还是不信邪。
出了图书馆,坐在公交车上,我还是心神不宁,脑海里浮浮沉沉,手里随便刷着新闻,却被一出报道吸引了注意力:
“我市近日于城郊发掘出一古墓,目前年代正在考证,目前可以得知此墓为夫妻双人合葬墓,可两副棺椁里只有一副骸骨,另一副只是衣冠冢,墓内陪葬有一些书画书信还有一个类似香囊的布袋,皆因年代久远模糊不清,书信字画内容与墓主人身份专家正在考证......”,我看着新闻上陈列的照片,一幕幕,似与我的梦勾连起来。
我在下一站便下了车,街上随便拦了辆车,就往新闻上的地址奔去。
到了现场,发现那里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起来了,我根本进不去,我正在外面和安保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是负责此次古墓考察的历史教授,我姓沈,这位女士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应声而答,抬头看他。
于是,记忆和所见,重合在一起,分毫不差。
我愣在当场,半晌,我听见我的声音说:
“你好,我姓郑,好久不见”
我听见,耳边有花开的声音。
二.
到底是什么时候,觉醒的那些记忆?
是那次下墓之后。
那本是一次普通的考古活动,一个自学风水之术的盗墓贼,歪打正着把那个墓给挖开了。
眼见外围没有陪葬品,他不甘心,便撬开了棺材,看到棺材里面的场景,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跑掉了,后来还是白天附近的村民发现这里有个坑,还在不远处发现了抖得跟筛糠似的盗墓人。
经过我们勘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算是墓地里普通的那一类了,至于那个盗墓贼为什么疯掉,不得而知,干我们这一行的,科学解释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直到我晚上睡觉,我陷入了一个醒不来的梦境。
梦中的我受皇命骑马奔赴清河郡,街边人来人往,我在马道上肆意狂奔,看到了那个女孩,长发被简单的银簪盘起,素雅又不失华贵。
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清河郡的郡主,是皇帝最喜爱的小女儿。
也是我要守的那座城的主人。
画面突转,狰狞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毫无意识地挥刀,喷出的鲜血溅到我的眼里,大漠黄沙瞬间染上了血腥的红色,我想要作呕,想要苏醒,残酷的战场让我痛苦不堪,可就似那鬼压床一般,醒不过来,只得慢慢经历那个“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击退这一波攻城的敌人之后,我看向城楼上观战的郡主,她懂了我的意思,命手下人开了城门。
我发现这个将军,只有面对郡主的时候,是笑着的;也只有悄悄跟着郡主赏梅时,是开心的。
以我对历史的了解,这个城最终守不住。
也许他也意识到这一点,经常在屋子里画他的心上人,夹杂着叹息声。
也许就是在那一笔又一笔的勾勒中,他谋划出了二人和这个国家的最好出路。
上元佳节,城中百姓都来到河边放孔明灯,我远远望着河对岸的她,一盏盏升空的灯火照亮了她的眸子,就像这清河般清澈透亮。
愿你一直平安无忧,郡主。
我听到了他的心声,是一个人对深爱之人的美好祝愿。
河对岸的郡主似乎发现了他的凝视,报以微笑。
周围的一切喧闹嘈杂似乎都消失了,世间只剩下了隔着河傻笑的一对苦命鸳鸯。
开春了,练兵场上的迎春花开了,我取了一束开得最盛的,小跑着冲进她的府邸,就像那天城门外我骑着马飞奔一样。
她见我跑来,就从屋子里出来迎我,我欣喜地把花递给她,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我喜欢她眼眸里我的映像,就好像她心心念念全是我一样。
可惜好景不长,游牧民族可以时不时地来进犯,我们这些中央军却不能在边境待太久,尤其是我,坊间已有传闻,说我拥兵自重,功高盖主,怕是今后鲜有机会再踏足清河郡。
令我没料到的是,这个王朝竟腐朽不堪到这个程度。
清河郡就快要守不住了,皇帝才派我出征,起初还算顺利,抵挡了几轮进攻,但后期因为地方吏治腐败,粮草不足,没有物资运往清河郡,我预感到自己的穷途末路了。
背水一战,真的是死战,饿了好几天的战士们靠着自身的意志力挥舞着刀剑长矛,不知最终他们是战死的还是饿死的。
我饿得体力不支,躲闪不及,被敌方首领用长刀劈下马,那一刀狠狠地划在了我的右腿上,顿时劈开肉绽,隐隐能看到白骨。
从落下马的那一刻,我就晕死过去了。
最后还是我身边的将士拿命护着我,把我带到了郡主身边,这是我从皇城醒来才知道的事情,但到那时,城早就破了。
如果我的存在保护不好你,那就让我的消失来护你周全吧。
我咬着牙走向了皇帝的大殿,在门外长跪不起。
潮湿的环境让我的腿暗暗发疼,像许多蚂蚁在啃噬我的骨头。
好在,他终是允了。
那些折磨落在我身上,我的心里是发甜的,吃了蜜一样甜,这副残破报废的躯体经历什么已经与我的灵魂无关了,我的心里,眼里,脑海里,全是郡主冲我笑的样子。她还好,像那雪中红梅一样,洁白无暇,那就好,那就好,我越是疼到麻木,我就越暗自庆幸,好在不是她,好在是我换了她。
将军临死前的最后一念,都是在乞求上天要让郡主像他长明灯上所写:愿你一直平安无忧。
纵使研究历史,看淡古今,我也留下了一行热泪。
身体上的疼痛感慢慢消失,逐渐苏醒......
我就是那个将军啊。[1]
作者简介
衣小彤,现华北科技学院中文系学生,MBTI为intj,喜欢猫猫,热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