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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人生忆李成才君(柳春)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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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人生忆李成才君》中国当代作家柳春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苦难人生忆李成才君

自李成才家返回到单位不久,就接到他的女儿打来电话。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爸爸刚刚过了。” 闻讯,我一阵悲痛。虽说,这是在意料之中,但到了噩耗传来时,总会有永别的伤感。对他而言,离去,是一种解脱,一种苦难人生的终结;对他的家庭而言,或许是一种艰苦[生活]]的停止,也是一直以来不断添加的债务的终止,自然更是残缺不全的家庭凄苦冷丁生活的开始。

认识才叔,似应是上世八十年代末期。那时我大学毕业,刚被分配到位于一个大乡镇里的县第二人民医院工作。自学校到社会,充满好奇和幻想,虽然,医院里水电都不正常,工资也不足150元。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工作干劲十足。凭着煤油灯微黄摇拽的灯光,照着手电筒,用简陋的三大件(血压计、听诊器、体温计)等,给病人作检查、治疗,抢救病员。 尽管如此,居然也成功抢救了许多危重病人。其中就有才叔的大女儿。那次是她服食了好几块木薯片,出现呕吐、抽搐等中毒症状。

…… 于是我们认识了,性情亦颇为投合,遂成朋友。后来,他的家人和亲戚患个头疼、咳嗽、腹泻之类,他都介绍到我处诊治,我也很努力和认真对待,或翻阅教科书,或请教老前辈,有效地帮助他们解决了许许多多的病苦。因而,来往更为密切。 九十年代始期,随着经济体制改革全面铺开,承包责任制盛行,大锅饭打碎了,原本颇有优越感的林场职工,生活变得拮据起来。一天,才叔开了一辆红色的加长的北京吉普车到医院来,有些欢喜地对我说: “现在单位里很清闲,工资发放又不正常,收入少,生活很困难。幸好,一位羽绒厂的老板要雇一位司机,我应聘上了。有了两份收入,生活好过了些。” 其实,那时他全部的收入不足500元,对一个6口之家,手头并不见得宽裕。但可以看得出,他很满足。干活也实在卖力。白天在单位里点了卯,在单位办公室转悠了一阵儿,让头儿看到在岗了,立马赶到县城去,跟随在老板左右,随时听候使唤,晚上约8点许,方回到50公里外的家中。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后,羽绒厂停产了,老板忙于躲避债主,自顾无暇,把他辞退了。他又回到单位里,眼巴巴等候月末时发给的基本工资过日子。 周末时,他常到我寓所来喝茶,抽一元伍角的双吉烟卷,饿了,我们用电饭锅煮饭,锅的第二层放上几条缺头小咸鱼,饭熟了,菜也好了,这样就应付了呱呱叫唤的肚子。若遇上新发工资的日子,有钱了,添上一小碟的牛腩或烤鸭,打一斤蕃薯酒,那就算是艰苦生活里十分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一九九二年,我调到县城工作。一天早上,才叔开了一辆红色夏利牌小轿车到医院里来。我认为他中了奖,发财了,向他祝贺,他都有些无奈地说:“这是小汽车出租公司的,我来公司开车,利润5-5分成,油费自己出,车子损坏,平均分担。” 我说:“这些条件太苛刻了,公司坐收盈利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腼腆着,说:“你在医院,接触面广,认识人多,若有人要租车,你就打我的传呼机,不论生的、死的,我都接。”我想,他是穷困的急了,怕了,才会有这样的狠劲的。 大约过了一个月,一位老镇长要送新交的女朋友回家去,急于租车,我马上打了才叔的传呼,心里暗喜,终于能帮助他找到一笔生意了。过了20分钟,他来了,可开车的不是他。他苦笑地对我说:“我的车昨天被调去陵水县了,这是同事的车,要他送吧。” 镇长和女友乐癫癫地钻进小汽车的后座,小汽车立马轰鸣着,风驰电掣地开走了。才叔默默地站在路边,双手交叉着使劲地搓动,久久地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他又一次失了业。 一九九五年夏,我搬到新居。一日正闲坐看报,突然,看见才叔和一位警察笑嘻嘻地进来了。他十分热情地向我介绍着:“这是我们的所长。”

我发现,才叔真的是发财了:衣着光艳而又时尚,笑容满脸,也有些发福。看到我一脸迷惑。他轻松地笑道:“我现在被借用到公安分局给局长开车。工作是不错的,将来有机会调进公安局,捧上铁饭碗,就更好了。” 他又掏出别在腰间的五四手枪给我看,指点着那儿是扳机,那儿装子弹。 我说:“你不是正式警察,怎么有枪呢?” “现在是特别时期,借来用用。” 我突然想起《小兵张嘎》里, 嘎子抽出缴获的手枪向小胖子们夸耀:“嘿!看!这是真家伙!”我为才叔终于走出生活的困境而高兴。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六日,凌晨二时,一阵急促的传呼声把我自梦中叫醒。一看是急诊科的电话,急忙赶过去看。 抢救室里,才叔正躺在抢救床上,神志模糊,陪同人说: “大约夜12点许,他突然出现抽搐,恶心呕吐,神志不清。” 这当然应考虑是大脑出问题了。作颅脑CT检查,显示,右侧大脑有一大片低密度的水肿区。考虑为脑囊虫病。自然,若此诊断正确,问题还是不很大,起码不至于马上危及生命的。清醒后,我安慰他,不要太忧虑,这种病是可以治的。他忧郁地低声对我说: “恐怕我不能开车了,现在还未办好调动手续呢。” 我知道他担心的是饭碗问题,大脑疾病致继发性癫痫,真的不知道何时发作,而一旦发作起来,人完全失去知觉,若当时在驾车或下水、攀树,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的担忧完全有道理。后来的事态发展,也验证了他的忧虑:终究未能调入公安局去。这是后话。 第三天,我送他去省人民医院查增强颅脑CT。报告结果是令人不寒而栗:神经细胞胶质瘤。当时的实用内科学如此记载:这是一种神经系统恶性肿瘤,患者一般只存活54周左右。大家都非常悲观。怀着侥幸的心理,决定作手术治疗。术后的病理报告,也证实了神经细胞胶质瘤的诊断。 有什么法子呢?岂能坐以待毙!他家人决定再做化疗和放疗。化疗一周后,出现恶心呕吐,食欲全无。他的头发脱掉了,成了真正的秃子,而且颜面部也出现大量水泡,继后大片大片脱皮,令人恶心和恐怖!而更要命的是,大量的医疗费用难于筹措。当时还没有医保,医疗费用由单位负责,对一个工资难于正常发放的单位,要拿出数以万计的医疗费来,是无法想象的。为了筹措各种费用,他的妻子日夜奔波,求爷爷告奶奶,求领导,找亲戚。真可谓情何以堪!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挺过了手术,放疗、化疗的大关。大约一年后,他竟然存活下来,并可以独立生活了。但经济收入稀少,债台高筑,生活拮据,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妻子对他说: “你不要太忧虑了、太担心了。健康是重要的,收入少,我们就克服着过吧。只要人在就好。” 他瞪着眼睛说: “我现在若能调进公安局,则许多问题都解决了!包括医疗费和生活费。我现在身体好了!怎能闲在家里等饭吃,将来债务怎么还呢?孩子太小,还不能谋生啊!” 妻子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闯。

2000年底一个夜里, 在长坡镇中心卫生院宿舍里,我披着军大衣坐着看书。窗外,沥沥冷雨下个不停,寒风挟着雨珠扫进房里,双手冻得直打哆嗦,赶紧插到口袋里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大吃一惊:才叔穿着雨衣,戴着摩托车头盔,站在门外,冷得直发抖:“还有饭么,又冷又饿,来些火锅御寒。” 我们赶紧给他张罗火锅吃饭,一面埋怨他:“这么冷的雨天,又是晚上,你怎么能驾摩托车呢!你的病没有完全好呢!” “好了好了!早好了!我感觉很正常!我跟公安局里的人说,我现在病好了。什么事都可以做,但他们总是不信。总让我在家好好休息。我只好做给他们看!你看,我白天驾车去县城,特意晚上再开车回家去。你看,不是很安全、很顺利吗?我的病真的彻底好了!嘿, 嘿,太冷了,快点弄好火锅吧。吃完后,我还要往家里赶路呢!” 事实上,病情的发展既不是如书本所说的只存活54周(一年),也不是他所认为的彻底好了。2004年,他的病又一次发作了。头痛如劈、恶心呕吐,频繁而剧烈。这是颅内高压的现象。他家人又筹备了一些钱送他往省城诊治。CT检查显示:原来的病灶又扩大了。唯一缓解症状的方法是再次动手术。他妻子来电征求我的意见,我说:只能如此了,不过,第二次手术风险是十分大的,术后也不乐观。他妻子十分坚定地说:“做手术吧,算是再赌第二次!我自单位预支些工资,再借些高利货就可以做了。” 第二次手术后,我去看他。他躺在有十张床位大病房里,神情有些痴呆,反应欠灵敏,不说话,他妻子却很乐观:“手术后不恶心呕吐了,虽然不够灵活,但是不难受了,一定会慢慢好的。” 正如所料,出院大约4周后,剧烈的头痛,恶心、喷射性呕吐,再一次出现,给予甘露醇脱水,速尿、激素等药物也未能丝毫缓解症状。他的家人完全失望了。我去看他,他静静睁着双眼看房顶,毫无反应,他妻子说:“你看,医生朋友来看你了。他很关心你的,在海口时就去了许多次呢。” 正说话间,他突然剧烈地喷射性呕吐出大量咖啡样物来。这是上消化道出血。我知道,他已病入膏盲,无可救治了,快到了临终的时刻。 …… 接到他女儿电话的第4天,我去祭奠他。

回忆起才叔艰难困苦的一生,不胜唏吁。记得有句古语说:人生由命,富贵在天。好象还是有些道理的。我隐隐感到有些事或许不需要做,做了也是徒劳,比如治病;但,哪些事是可以做,是有益的,哪些事是无须做的,做了白做,且增加病苦和负担?却是颇费思量的。 我当时给他拟了一挽联,交一元钱,请主丧的老先生书写,贴在他家大门前。现录在这里,作为这回忆录的结束吧: 八载战冗疴,身心憔悴,病难愈,医叹止,亦有精神夸后世; 千方寻药费,生计维艰,财已竭,君去矣,能轻债务益儿孙。[1]

作者简介

柳春,原名:李德恒,男,生于1966年,海南儋州市人。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