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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送春
圖片來自搜狐網

蝶戀花·送春

原文

朱淑真〔宋代〕

樓外垂楊千萬。欲系青春,少住春還去。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

綠滿山川聞杜宇。便做無情,莫也愁人。把酒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

譯文

樓外垂楊千條萬縷,仿佛要拴住這大好的春光,可是春天卻只稍稍停留便離去了。只有柳絮仍然在風裡飄飛,隨着春風要看春歸向何處?

一片碧綠的山野間傳來一聲聲杜鵑的啼叫聲,杜鵑即使無情,悽厲的叫聲豈不也在為人愁苦。舉杯送別春天,春天沉默不語,黃昏時分忽然下起了瀟瀟細雨。

賞析

  惜春傷春,留春送春,詞中常調。這首「送春」詞卻別具一份女詞人的巧思妙想與慧心深情。

  上片化景物為情思,純從「樓外垂楊」着筆。從風飄柳絮的景象看,詞中所寫,當是暮春煙柳,而非細葉新裁的仲春嫩柳,這樣方與送春之旨吻合。楊柳依依的形象和折柳送別的風習使人們從柳條想到送別,原很自然;但從「垂楊千萬縷」想到它「欲系青春」,卻是女詞人的獨特感受。從「送」到「系」,雖只在一轉換之間,卻包含了想象的跨越飛躍,進一步寫出了柳的繾綣多情。那千萬縷隨風蕩漾的柳絲,像是千萬縷柔曼的情思,力圖挽住春天。然而「少住春還去」,春畢竟是留不住的。他人至此,不過嘆息傷感而已,詞人卻從隨風飄蕩的柳絮生出「隨春且看歸何處」的奇思妙想。柳絮的形象,在詩詞中或狀撩亂春愁,或狀漂蕩無依,即使聯想到「送」,也只有「飛絮送春歸」(蔡伸《朝中措》)一類想象。朱淑真卻以女詞人特有的靈心慧性和纏綿執着,將它想象成一直深情地追隨着春天,想看一看春究竟歸於何處。由「系」到「隨」,進一步寫出了柳對春天的無限依戀和無盡追蹤。

  下片從「春歸」生出,轉從送春的詞人方面着筆。「綠滿山川」正是暮春之景。這一望碧綠之中正含有落花飛絮狼藉的傷感記憶,更何況耳畔又時時傳來象徵着春歸的杜鵑鳥淒傷的嗚叫聲。目接耳聞,無非芳春消逝的景象即便是無情人,恐怕也要為之愁苦不已。「便作」句先從反面假設,「莫也」句則故用搖曳不定之語從正面渲染愁苦,愈覺情懷酸楚。寫到這裡,方才引出這位滿懷愁情的女主人公。「系春」不住,「隨春」難往,唯有「送春」:「把酒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這兩句似從歐詞「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化出,但獨具神韻。在詞人感覺中,這即將離去的春天,像是懷着無限別離的惆悵與感傷,悄然無語,與傷春的詞人默然相對。時近黃昏,又下起了瀟瀟細雨。這「瀟瀟雨」,像是春天告別的細語,又像是春天歸去的嘆息。而女主公情懷的黯淡、孤寂也從中隱隱傳出。妙在「不語」與「瀟瀟雨」之間存在着一種似有若無的對應與聯繫,使讀者感到這悄然飄灑的「雨」仿佛是一種不語之「語」。這一境界空晨。極富象外之致的結語使詞在巧思妙想之外更多了一份悠遠的情致。

  全詞通過描寫外縷垂楊、飛絮繾綣、杜鵑哀鳴、春雨瀟瀟,構成一副淒婉纏綿的畫面,一個多愁善感,把酒送春的女主人公的形象活現在這幅畫面中,詞句清麗,意境深遠。

鑑賞

  朱淑真在少女時期也曾「天資秀髮,性靈鍾慧」(宋·魏仲恭《朱淑真斷腸詩詞序》),寫過歡快明麗的《春景》詩:「鬥草尋花正及時,不為容易見芳菲。誰能更覷閒針線,且滯春光伴酒卮。」——她要趁春光明媚而及時地去尋覓鮮花,去與女伴們鬥草戲耍。這不僅因芬芳穠艷的春景不易常見(故而彌足珍貴),更重要的是由大自然的春光喚醒了自己的青春之感,激發了對自己美好青春的珍惜之情(所以對春天倍感可親可愛),因而她不肯為閨中「女訓」「女誡」所拘鉗去拿針縫線學什麼無味的女紅,而要歡欣喜悅地舉起酒杯,邀請春天這少女般的伴侶陪自己共度人生之良辰。然而,曾幾何時,在經歷了人世的辛酸折磨之後(傳說她「早歲不幸父母失審,不能擇伉儷」,「乃下配一庸夫」致使「一生抑鬱不得志」,「每臨風對月,觸目傷懷」),朱淑真卻給後人送來了悲悽幽悒的《送春》詞。掃視這前後的強烈反差,讀者既可感觸到舊時代的淒風苦雨,又可從女作家不同風貌的藝術描述中領略到不同的審美韻致,從而豐富自己的美感經驗。 

  這是一首惜春詞,詞的上片抒發對春天眷戀的感情,下片抒發傷春的感情,全詞通過描寫外縷垂楊、飛絮繾綣、杜鵑哀鳴、春雨瀟瀟,構成一副淒婉纏綿的畫面,一個多愁善感,把酒送春的女主人公的形象活現在這幅畫面中,詞句清麗,意境深遠。

  詞中首先出現的是垂楊。「樓外垂楊千萬縷,欲系青春,少住春還去」三句,描繪了垂楊的綠姿。這種「萬條垂下綠絲絛」(賀知章《詠柳》)的景色,對於陰曆二月(即仲春時節),是最為典型的。上引賀詩中即有「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之句。它不同於「濃如煙草淡如金」的新柳(明人楊基《詠新柳》),也有別於「風吹無一葉」的衰柳(宋人翁靈舒《詠衰柳》)。為什麼借它來表現惜春之情呢?主要利用那柔細如絲縷的枝條的構造成似乎可以系留着事物的聯象。「少住春還去」,在作者的想象中,那打算系住春天的柳條沒有達到目的,它只把春天從二月拖到三月末,春天經過短暫的逗留,還是決然離去了。 

  「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兩句,對暮春景物作了進一層的描寫。柳絮是暮春最鮮明的特徵之一,所以詩人們說:「飛絮著人春共老」(范成大《暮春上塘道中》)、「飛絮送春歸」(蔡伸《朝中措》)。他們都把飛絮同殘春聯繫在一起。朱淑真卻獨出心裁,把天空隨風飄舞的柳絮,描寫為似乎要尾隨春天歸去,去探看春的去處,把它找回來,像黃庭堅在詞中透露的:「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清平樂》)。比起簡單寫成「飛絮」「送春歸」或「著人春意老」來,朱淑真這種「隨春」的寫法,就顯得更有迂曲之趣。句中用「猶自」把「系春」同「隨春」聯繫起來,造成了似乎是垂楊為了留春,「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的藝術效果。  

  像飛絮一樣,哀鳴的杜宇(杜鵑鳥)也似看作是殘春的標誌。「綠滿山川聞杜宇,便做無情,莫也愁人苦」,春殘時節,花落草長,山野一片碧綠。遠望着這暮春的山野,聽到傳來的杜鵑鳥的悽厲叫聲,詞人在想:杜鵑即使(便做)無情,也為「春去」而愁苦,因而發出同情的哀鳴,詞人通過這搖曳生姿的一筆,借杜宇點出人意的愁苦,這就把上片中處於「暮後」的主人公引向台前。在上片,僅僅從「樓外」兩個字,感覺到她的樓內張望;從「系春」「隨春」,意識到是她在馳騁想象,主人公的惜春之情完全是靠垂楊和柳絮表現出來的。現在則由側面烘托轉向正面描寫。 

  「把酒送春春不語」。系春既不可能,隨春又無結果,主人公看到的只是暮春的碧野,聽到的又是宣告春去的鳥鳴,於是她只好無可奈何地「送春」了。陰曆三月末是春天最後離去的日子,古人常常在這時把酒舉杯,以示送春。唐末詩人韓偓《春盡日》詩有「把酒送春惆悵在,年年三月病懨懨」之句。朱淑真按照舊俗依依不捨地「送春」,而春卻沒有回答。她看到的只是在黃昏中忽然下起的瀟瀟細雨。作者用一個「卻」字,把「雨」變成了對春的送行。這寫法同王灼的「試來把酒留春住,問春無語,簾卷西山雨」(《點絳唇》)相似,不過把暮雨同送春緊密相連,更耐人尋味:這雨是春漠然而去的步履聲呢,還是春不得不去而灑下的惜別之淚呢?  

  這首詞同黃庭堅的《清平樂》都將春擬人,抒惜春情懷,但寫法上各有千秋。黃詞從追訪消逝的春光着筆,朱詞從借垂柳系春、飛絮隨春到主人公送春,通過有層次的心理變化揭示主題。相比之下,黃詞更加空靈、爽麗,朱詞則較多寄情於殘春的景色,帶有淒忱的情味,這大概和她的身世有關。

創作背景

  朱淑真在少女時有一段純美的愛情,但婚後生活卻十分不如意,最後憂鬱而終。這首詞正是她對昔日美好生活一去不復返的追戀哀傷不已的反映。

簡析

  《蝶戀花·送春》是一首惜春詞,詞的上片抒發對春天眷戀的感情,下片抒發傷春的感情,全詞通過描寫外縷垂楊、飛絮繾綣、杜鵑哀鳴、春雨瀟瀟,構成一副淒婉纏綿的畫面,將詞人多愁善感、把酒送春的形象活現在這幅畫面中。其情感真摯,詞句清麗,意境深遠。

朱淑真

朱淑真(約1135~約1180),號幽棲居士,宋代女詞人,亦為唐宋以來留存作品最豐盛的女作家之一。南宋初年時在世,祖籍歙州(治今安徽歙縣),《四庫全書》中定其為「浙中海寧人」,一說浙江錢塘(今浙江杭州)人。生於仕宦之家。夫為文法小吏,因志趣不合,夫妻不睦,終致其抑鬱早逝。又傳淑真過世後,父母將其生前文稿付之一炬。其餘生平不可考,素無定論。現存《斷腸詩集》、《斷腸詞》傳世,為劫後余篇。[1]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