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颳倒的人(劉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被風颳倒的人》是中國當代作家劉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被風颳倒的人
好好的，風怎麼會把人颳倒呢？剛才一陣風把嬸子颳倒在牆邊，歪倒了，看那樣子，可能骨折了。在大家的置疑的目光中，我看見大娘和母親口說手比，向每一個前來的人說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大娘手裡抓着一把稻草，那是她準備搓草繩用的。就在這池塘邊，她正和村子裡的我喊嬸子的一個人拉呱，還有母親，三個人說得正開心着呢，嬸子忽然晃晃着倒下來，想扶住牆沒有扶住，就順勢倒在那裡。可是把大家嚇了一跳，她定定神，長長的出了口氣，眼睛裡淌了幾行淚。大娘和母親去扶她，她無力地擺擺手，隨後是壓低了嗓子嗚嗚地哭出來。哭得那樣厲害，只看見肩膀在抖動。
大娘和母親一時慌了神，隨後，兩個人就那樣盤腿在地上，扶着嬸子哭。大娘說：「妹子，什麼時候想哭，就大聲哭，這裡沒有人攆你，哭個夠！咱老百姓自己哭還不能隨便嗎？」
我知道大娘說的是嬸子在醫院裡面對已經不能再看一眼的丈夫，不停地哭着，在那樣的一個陌生的地方，哭久了，人家就攆她出去，她就跑到大街上繼續哭。
我看着她們三個人一起小聲地哭，心裡覺得有一種百感交集的情緒在心裡盤旋着。
嬸子哭一哭或許好一些吧，等她心情平復一下了，她努力地站起來，但是已經歪歪扭扭的走路了。
別人說：「一股風咋能把人吹倒呢？」
大娘看了看他說：「那可不一定，你看大嬸子，瘦成那樣了，像個薄紙片一樣，風吹不走才怪呢！」
我看着嬸子走遠的背影，從心裡覺得她實在是太苦了。一家人流落在異鄉二十多年，最後是兒子抱着丈夫的骨灰回到破敗的老房子裡，一家人轉了一大圈又回來了。老家人們都住得是寬敞明亮的大房子，有些人家還買了車，那對他們一家來說已經是不敢認識的故鄉了。
一個已經入睡的村莊，家家都被一聲聲悲痛欲絕的哭聲驚醒，不約而同地起來，那份質樸的熱腸讓他們不能袖手旁觀，一個傳一個，逃荒的一家子人都回來了。
老屋裡什麼都沒有，連一個燒火紙的鐵盆也沒有，是鄰居家拿來了一個，放到堂屋北牆根。骨灰放好，把火紙點燃，哭聲又充滿了一個屋子，人們看着這淒涼的景象，沒有一個不掉淚的。
老屋重新被收拾，連那個精明的泥瓦匠都經不住村人的勸說，以極低的價格替他們家修補了房子。
別人把種的她家的地又還給她。恐怕從那以後這個家庭是方圓十里最不堪的家庭，甚至在澆水的時候，鄰村的人也會問她的孩子這些年的經歷。孩子看着那人有嘲笑的樣子，就拿起鐵杴向人家砍去。回到家，鄰居給她說孩子的表現。她嚴肅地對孩子說：「家庭過成這個樣子，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是人家的事情，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嗎？」
我曾經看到過她家的兒子，一個人坐在池塘前的青石上，默默地吸一口煙。
嬸子沒黑沒白的幹活，金鄉的挖蒜季開始了，嬸子跪在地上爬着挖。平時手裡就有一個編織袋，走到哪裡就把破爛拾到哪裡。她太瘦了，黑褐色的皮膚包裹住骨頭，好像是一張假皮敷在上面。
有一天她暈過去了，大夫說她是營養不良，囑咐她多吃好的。回來的時候，她對別人說：「大夫讓我吃好的，這大小子二小子都沒有結婚，讓我吃好的。」她笑着抹了一手的淚。
我抬頭看看那湛藍的天空，雲彩在自由自在的飄過。我的心裡流淌過一些不知名的東西，一個人那麼長久的奔波操勞，身體的汁液應該乾枯了吧，就像一片秋天的樹葉，也許有一陣猛烈的風，就會把它帶走的。
作者簡介
劉亮，供職於兗礦濟寧二號煤礦，兗礦文學創作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