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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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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强》中国当代作家寇玉苹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文强

工地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逢刮大风或下大雨工人们就会停工。无论是干室外的,还是干室内的,这一天都不去工地上干活,他们有的窝在家里睡懒觉,有的约上几个工友去茶馆喝茶。说是喝茶,其实是喝酒,来茶馆喝酒的人大多是骑摩托车或电动车来的,像是刻意隐瞒什么,他们把这天喝酒叫做过天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还有半个月就立冬了,如果天气预报准确的话,这就是秋天的最后一场雨。

六点半的闹钟吵醒了哑巴。哑巴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像往常一样拿着床头柜上的烟来到了卫生间,他并没有急着洗漱,用打火机点燃了衔在嘴里的烟,洗漱前抽烟这个习惯他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年。

烟抽完了,哑巴正准备洗漱,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感到烦躁和气愤,他想挂断这个陌生来电,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谁换号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是老板打来的,老板笑嘻嘻地说:“老张,这次的活有点紧,今天不要休息了,我和你一起把剩下的几层楼梯间墙上和顶上的腻子刮了,干完后我请你过天阴,工资我给你按一天算。”

哑巴本想拒绝,但老板说工资按一天算便答应了,因为他知道剩下的活用不了一天就能干完。哑巴姓张,哑巴是工友们给他取的绰号,他本人是会说话的。

哑巴老实木讷,是农村媒婆和老太太嘴里常说的那种“老实人”,但在他老婆眼中他是一个“窝囊废”。两年前,他的老婆拿着家里所有的钱跟别的男人跑了,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从此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哑巴”这个绰号就是这样来的。

老板的皮卡车停在工地门口,驾驶室后面的座位上放着电锤、电线和一瓶酒,酒是当地常见的七八十块钱一瓶的酒,虽说不是好酒,但也算不上是劣酒。

大约十分钟后,哑巴骑着电动车到了工地门口,他把电动车停在工地大门右边的一棵槐树下,老板也换好干活穿的衣服拿着电锤和电线从车里下来了。两个人打了个招呼,老板从裤兜里掏出软中华烟给了哑巴一根,哑巴一边抽烟一边换衣服,他从电动车后备箱里拿出干活穿的脏衣裳,一件绿色迷彩服和一条褪了色的黑牛仔裤,又把脱掉的干净上衣和裤子装在塑料袋里放进了电动车后备箱,换好衣服后他们就拿着干活用的工具走进了工地。

保安在值班室里玩手机,看到他们进来后惊讶地说:“雨下的这么大,你们两个不去坐茶馆跑到工地上干啥来了”?

老板拿出软中华烟给了保安一根,笑着对保安说:“没办法,后天就要交工,其他师傅的电话打不通,只有老张的打通了,剩下的也不多了,我和老张今天就能搞定。”

“李强的钱都让你们挣走了。”保安一边点烟一边说。

两个人没再搭理保安,走进了要干活的住宅楼。楼高十八层,有三个单元,每个单元的楼梯间都要刮腻子和刷涂料,一单元和二单元已经干完了,三单元昨天下午下班时干完了十二层。

腻子粉、水和踩脚的木头架在九层东面的房子里,水是用大塑料桶从楼下用塔吊吊上来的,配电箱在楼顶上。

电梯还没有安装,他们顺着楼梯爬到了九层。老板把电锤放在地上,拿着电线到楼顶去接电了,哑巴把踩脚用的木头架、刮腻子用的灰刀和抹子拿到了十三层的楼梯间,然后又回到了九层,这时老板也接好电把电线引到了九层。两个人搅好了腻子粉,找了一根废弃的螺纹钢抬到了十三层的楼梯间,没有休息就开始干活了。

十一点四十左右,他们干完了十六层。哑巴准备往十七层拿工具,老板对他说:“老张,先别拿了,就剩两层了,我们去吃饭,下去时把灰桶和螺纹钢拿上放到九层就行了,这会饭馆里人不多,吃完饭就不休息了,加把劲把剩下的两层干完,早点下班去茶馆过天阴”。

哑巴答应了老板,过不过天阴对他来说无所谓,他又不喝酒,过天阴老板也会叫其他人,他不喜欢热闹,但他喜欢钱,老板说工资按一天算,他是因为这才同意中午不休息的。

他们开车来到了一家牛肉面馆,要了两碗炒面片和半斤牛肉,吃完后就开车返回了工地。

两个人又从一层爬到了九层,他们没有休息,搅好腻子粉用螺纹钢往十七层抬。抬到十七层时,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老板从裤兜里掏出软中华烟,自己点了一根,给哑巴给了一根,烟抽完后,两个人把工具从十六层拿到了十七层,就开始干活了。

由于哑巴不怎么说话,老板觉得寂寞无聊,就打开手机放着音乐,边听歌边干活,歌曲的声音很大,整栋楼里都是凤凰传奇的声音。

干到十八层时没有搅好的腻子了,老板让哑巴往十八层拿工具,自己提着灰桶去九层搅腻子了。哑巴把工具挪到十八层后想抽根烟,但老板打来了电话,让他下来抬腻子粉。哑巴到九层和老板用螺纹钢把腻子粉抬到了十八层。

“就剩这一层了,抽根烟缓一会再干”。老板掏出软中华烟给了哑巴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

楼梯墙上和顶上的腻子刮完了。他们把踩脚的木头架和工具挪到了平台上,也就是封户门和电梯之间的过道,过道只刮顶上,墙上要贴瓷砖。

踩脚用的木头架是横放的,哑巴站的那一端顶上有几个水泥钉,把水泥钉拔掉才能刮腻子,老板嫌拔钉子麻烦,第一个上到架上站在了顶上没有水泥钉的一端。

哑巴用锤子拔钉子时,有一个钉子没有完整地拔掉,从中间断了,断掉的半截钉子掉到了地上,哑巴个子矮,由于惯性,身子朝后一仰,坠入了电梯井内。

老板的手机放着音乐,声音很大,他没有听到哑巴坠入电梯井时发出的声音。挪架时他才发现哑巴不见了,他以为哑巴去撒尿了,就没在意继续干活。

十分钟左右,过道顶上的腻子刮完了。

“终于干完了,老张,收拾东西去茶馆过天阴”!老板关掉音乐说。

他转身没看到哑巴,却看到了没安装防护栏的电梯井,他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踩脚的木头架上下来扶着墙俯瞰电梯井,下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一边给哑巴打电话一边迅速地往地下室跑。

哑巴的电话无法接通……

他跑到了地下室,惴惴不安地走到了电梯井跟前,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哑巴血肉模糊的尸体,像扔在垃圾桶里的一包被挤烂的西红柿,他喊了几声,但没有回应……

老板心里很害怕,这种害怕不是遇到危险时的那种害怕,而是感到孤独、绝望和无助时的那种害怕。

他心乱如麻,烦躁不安,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坐在地下室电梯井斜对面的楼梯台阶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一包软中华烟很快就抽完了,他把烟盒捏扁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他冷静了下来,决定给李强打电话,李强是他表哥,这个小区就是李强开发修建的。

李强带着秘书正在茶府的包厢里和县上的领导打牌,电话突然响了,他一看是表弟打来的就挂了。

领导手气不错,连续赢了好几把,洗牌的时候李强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他表弟打来的,他刚要关机,转念一想,我知道他打电话的习惯,打一遍没人接就再不打了,今天他打了两遍,是不是工地上出了事?他走到包厢外面接通了电话:果然不出他所料,表弟告诉他工地上出事了,工人从十八层坠入了电梯井……

“先不要报警和打急救电话,你在工地门口等着,我马上就去”。李强说完这句话就挂断电话回到了包厢。

李强笑着对领导说:“大哥,我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一趟,让我的秘书陪您“好好玩”,改日我再设宴请罪”。

有事就去吧,下次你得陪我玩个通宵”。局长叼着雪茄说。

李强开着自己的凯迪拉克轿车很快就到了工地上,他的表弟带他来到了事故现场,地下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今天下雨别人都在休息你为什么要带人来工地上干活?”李强扯着嗓门对表弟说。

“项目部……催得紧,剩下的活……不多了……”

“行了,瞧你那个怂样子,说话结结巴巴,人又不是我和你杀死的,工地人死个人很正常,赔钱就行了”!李强打断了表弟的话,手里夹着软中华烟踱来踱去。

“你先联系死者的家属,让他们到工地上来……”李强对表弟说。

“哑巴的父母死了很多年了,只能联系他老婆,可我没有他老婆的手机号。”表弟对李强说。

“凡事多动动脑子,下去找一下他的手机,看看是否还能用,要是不能用就把手机卡拔出来,也许他把联系人的号码保存在电话卡上”。李强对表弟说。

李强的表弟跳进了地下室的电梯井里,从哑巴的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手机已摔成了碎片,他取出了电话卡,李强把他从电梯井里拉了上来。

李强从表弟手里接过电话卡插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老年机内。开机后,果然在老年机通讯录里找到了几个备注姓名的号码,李强把老年机递给表弟,让他给备注为老婆的联系人打电话。

李强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烟,这时他才注意到地下室的电梯井没有安装防护栏。

“每层电梯井都没防护栏吗?”李强把烟头用脚踩灭,对表弟说。

“大部分楼层电梯井都没有安防护栏,有几层用竹胶板挡着,高不到两米,根本起不了防护作用。”表弟对李强说。

李强心想,这会给每层电梯井安装防护栏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走法律程序,李强只需赔偿几十万,但整个工地会停工一段时间,还会有一定的经济损失,他有能力既不让工地停工,又能只赔偿几十万解决,但他还是选择花一两百万私了。

李强的建筑公司刚被评为全县“安全生产示范单位”,他也刚当选为县人大代表,还被评为市劳动模范,不想在这时有负面消息。

李强不在乎钱,在乎的是人大代表和劳动模范等头衔,有了这些头衔,他找各种领导“办事”就容易多了。

哑巴的老婆正在租住的房子里和情人睡觉,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哑巴打来的就挂了,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继续娇喘。

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还是哑巴打来的,她拿起手机正要关机,情人从她身上爬起来把避孕套从阴茎上取下来扔到了地上,不耐烦地说:“你放心接,我倒要看看这个囊跟头想干什么!”

她按下了接听键,但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喂,是嫂子吗?我是老张的老板,他在十八层干活时不小心坠入电梯井了,你赶紧到他干活的工地上来,我在门口等你。”

“哦,知道了”。她没说去还是不去。

“我和他分居快三年了,他是死是活与我没关系。”挂断电话后,她躺在床上对情人说。

“你真是个傻子,你和他虽然分开了,但一直没有离婚,他又没其他亲人,你们的女儿还小,再想想我们的儿子,几十万的赔偿金你不要吗?”情人点了一根烟,搂着她的腰说。

肉体的欲望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原本不想去,但情人的话让她冷静了下来,她决定到工地上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工地门口,哑巴的老婆来了,李强的表弟带着她来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阴森森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她感到害怕,但还是慢慢走到了电梯井跟前,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了丈夫的尸体,她没有哭,但晕了过去,这只是一个胆怯的女人看到尸体后的自然反应,丈夫的死并没有让她感到悲痛不已。

她没有跌倒,李强和表弟扶着她。

她醒来后,李强的表弟对她说:“嫂子 ,你的心情我们理解,老张死了我们也很难过,但事情总得解决……”。

李强打断了表弟的话,叹了口气对哑巴的老婆说:“你看要不这样,我直接给你二百万,这事就算过去了,但有个条件,不管是谁问你丈夫的死因,你只能说是喝了酒出车祸死的”。

“人都死了,要钱有什么用……”哑巴的老婆哭着说。

她的哭泣不是假装的,也不是为哑巴的死感到悲伤,只是一个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本能的同情和怜悯。

李强知道哑巴的老婆并不是真的为哑巴的死而哭泣,他处理过很多工地上的事故,悲伤过度的哭泣和假装的哭泣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强对他表弟挤了挤眼睛,表弟点了点头,转身对哑巴的老婆说:“嫂子,你想走法律程序也可以,但最多赔七八十万,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多,因为老张他喝酒了”。

哑巴的老婆这时才闻到那股刺鼻的怪味是从丈夫尸体上飘来的酒气。她知道哑巴不喝酒,但为了不让李强和他表弟察觉到她和哑巴的婚姻关系已经破裂,也为了多要点赔偿金,她选择了私了。

哑巴并没有喝酒,李强在前往工地的途中给他表弟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一瓶酒泼在哑巴的尸体上,于是他表弟就把车里那瓶准备和哑巴过天阴的酒泼在了哑巴的尸体上。

李强通过网银给哑巴的老婆转了一百五十万,然后对她说:“剩下的五十万等老张的丧事办完后再给你,你放心,不会差你一分钱”。

哑巴的老婆给社长打了个电话,社长带着两个村民骑着三轮摩托车来到了工地。

“我给你们每人转两万块钱,但有一个条件,无论谁打听哑巴的死因,你们就说是喝酒出车祸死的”。李强悄悄对社长和两个村民说。

社长和两个村民觉得这笔买卖不错,就答应了李强。

社长和两个村民把哑巴的尸体从电梯井里捞出来用三轮摩托车拉回了村里。

哑巴的父母去世后,他就在城里买了房,地也租给了别人,除了过年回去贴对子,其他时候都住在城里,所以村里人并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的关系是怎样的。

哑巴的葬礼很普通,三天后,哑巴躺在一口红色的棺材里被村民们埋进了南滩上提前挖好的深坑里。

哑巴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李强让表弟给哑巴的老婆打电话,让她下午来公司找他。

下午三点,哑巴的老婆来到了李强的办公室。李强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死亡协议书递给她说:“你在上面签个字,我把剩下的五十万转给你”。

哑巴的老婆接过死亡协议书随便翻看了一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在名字上按了手印,然后递给了李强。李强仔细查看确定没有问题后就把剩下的五十万通过网银转给了她。

“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后我工地上所有刮腻子和刷涂料的活都给你干,材料也不用你买,顺便把他的电动车处理掉!”哑巴的老婆走后李强对表弟说。

凌晨一点多,一辆没有牌照的厢式货车停在了工地门口,两个蒙面男子从驾驶室里下来,把哑巴的电动车抬进了货厢里,他们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看见后驾车消失在了消失在了晦暝寒冷的雨夜……

哑巴的老婆和她的情人用哑巴的赔偿金给他们生的儿子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又把哑巴死前买的房子过户到了哑巴女儿的名下。

立冬的那一天并没有下雪,哑巴的老婆和她的情人结婚了,只领了结婚证,没办酒席。新房子还在装修,他们就把哑巴死前居住的房子当成了婚房。

哑巴的老婆又当了一回新娘子,在她第一次当新娘子的地方

哑巴活着的时候不是哑巴,死后也不是,他不知道特殊教育学校里双目失明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1]

作者简介

文强,甘肃张掖人,有作品发表于《山东诗歌》《甘肃文苑》《散文诗》《甘肃诗词》等刊物。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