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里的人生(秦岭)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辣椒里的人生》是中国当代作家秦岭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辣椒里的人生
辣椒,是我们生活里的必需品,无辣不成味,无辣不成席。《花草谱》曰:番椒,丛生,白花,子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甚红,可观,子种。《遵义府志》记载:“郡人通呼海椒,亦称辣角,园疏要品,每味不离。”
我在农村生活的时候,种植辣椒是每年的必修课,不仅仅是种来自己吃,还是重要的经济作物。除了自给自足外,每年的干辣椒可以卖十来斤,那时侯辣椒的物价相对还算稳定,椒贩子每逢赶场天都在场口收购,七八角钱一斤,不愁卖。辣椒植物有三喜,喜温、喜水、喜肥。但温度太高容易生病,雨水太多容易涝死苗,肥料多了容易烧根。所以种植辣椒是一门技术活儿。在我们农村,春种、夏管、秋收、冬藏,周而复始,都在为这点儿农事奔波忙碌,一年到头,把全部的希望都播撒在那片黝黑的土地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喜乐自然,因果顺应,全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不必去埋怨和计较。
我的童年和辣椒深深而沉稳地联系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劳作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生计之所迫、生活之所需。红红的辣椒里有我波澜不惊的人生,有苦有乐,有酸有甜,有喜有忧。小时候家里很穷,吃不饱饭,很久都沾不到肉腥味,辣椒几乎就是每顿饭的主菜。母亲做的糟辣椒、海椒酱、糊辣椒、海椒圆、莽海椒、风海椒等等数十种,每顿都拿它来下饭,辣的嘻嘻嗤嗤,鼻涕口水一起流,却不是一般的过瘾,开胃下饭,无比的安逸。现在想起来都禁不住清口水直淌。
长大了,懂得了人世艰辛,更加勤奋劳作,把种辣椒的事打理得更加的细致入微,还学会了做辣椒生意,把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鲜海椒背到和溪镇街上去卖。干辣椒则放到冬天,先储藏一段时间,才卖得起好价钱,太便宜了不卖,也不叫高价,不欺人,不耍秤,反正觉得合算就出手。有时候还去其他地方兌辣椒来卖,赚点零头,聊以填补家庭生活开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乎,在我十一岁那年,母亲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家里一贫如洗,除了几间木板房,少许粮食外,不晓得存款是哪样概念,眼巴巴看到母亲在病床上不停地痛苦呻吟,一个月之后撒手人寰,留下七老八少的一家在凄风苦雨中艰难地度人生。从那以后,我就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辣椒了,只能在梦中去回味香香辣辣的味道。
母亲的离世对我幼小的心灵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因为那时候,只有我大哥成了家,还有我的大姐、二哥、三哥都还未成年,在我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兄弟和妹妹,这么一个摊子就交给了父亲一个人,以至于现在我都还无法想象我们是怎么活下来,又是怎样跌跌撞撞地步入人生之轨。母亲的去世,改写了我的人生。在经历失去娘亲的失落、哀怨之后,我发誓要好好地读书,种植辣椒暂时搁置下来。其实是耕读不误,边读书边种辣,只是把重心放在读书之上。这样我从村小考入和溪读初中,后来初中毕业就直接考入了师范,因为穷,家里负担不起,读不起高中,所以退而求其次。在我读初二的那一年,险些儿辍学了。因为交不起学费,加之上学期的学费都还欠着,学校通知一周之内补交学费,如果不交就停学云云。实在是尴尬而无奈的事儿。班主任老师在教导主任那儿苦苦地为我求情延缓一个月,并出面替我担保,如果一个月不补缴,就扣他的工资。我非常感激班主任和学校,没有把我死逼硬赶弄出学校,从而改写了我的命运和人生。
所以无论路走多远,事做多大,我都不会忘记这一段过往,虽然不堪回首。
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思量如何解决难题渡过难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辣椒”,辣椒把我的命运紧紧地维系在一起了。我听大人们说,在湄潭西河是辣椒出产最多的地方,那里的辣椒质量好,数量多,价格便宜,在那儿五角钱一斤,但在我们和溪要卖七八角,每斤净赚三角钱。于是,我就发挥曾经买过辣椒的特长,组织班上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同学商议准备闯荡一次江湖,做一场“大生意”。我的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拥护。说干就干,我们利用周末时间,星期五放学就后出发,经过芙蓉江回龙潭,翻越天楼上林关坳,晚上十二点到达流渡场住一宿,第二天中午赶到西河,草草吃了点东西,每个人买了二十斤干海椒,翻山越岭,涉水过滩,来回二百多里路程,历时两天两夜,终于把二十多斤干货背到和溪场,转手倒卖,净赚了五块多,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时,拿这赚得的钱补交了三块多的学费外,还有一块多结余揣进包里。
那一年我十四岁。两百多里的山路,两天两夜的奔波,苦和累自不必说,瘦弱的身体承载如此之重,如今很难想象当时是如何走过来的。记得走在林关坳的时候,阴风怒号,吹得山上树叶瑟瑟作响。老人们常说这里经常有老虎出没,心里一阵阵瑟瑟发抖,毛骨悚然。幸好我们人多,一路唱歌吆喝壮胆,走过了可怕之地。脚走肿了,肩膀磨脱了皮,闻着背篼里的香辣,心里却又惬意无比。
这少年时的小小经历,仿佛就在昨天。
母亲永远留在记忆里,而辣椒深深地嵌入了我的骨髓。而人世如同品辣,回味总会深深浅浅的刺痛。[1]
作者简介
秦岭,贵州遵义人,爱好文学,现供职于遵义市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