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北魏(林海燕)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邂逅北魏是中国当代作家林海燕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邂逅北魏
北方,雪落无声。
南方,春意融融。
重读与北魏有关的历史,咖啡的清香让人内心安静,清淡的音乐静静流淌。重读那段历史,重新走近那个曾经狂热霸道、剽悍有血性的民族,关于他们的后代,如今大约只安静、平淡、稀疏地散落、隐匿于中国这块古老土地上的某些角落,或己改姓,或只留一半姓氏,他们残余的后代子民与其他民族相互融合,只能寻找依稀的影子。
初知北魏,肯定是很多年前,但彼时北魏于我只是两个普通汉字,是一个平面的、抽象的文字符号,掠过如一阵风。“魏晋南北朝”这一串字眼中,包括两个“魏朝”,前者为曹魏,后者为拓跋氏建立的北魏。我一度只把注意点放在曹魏上,一直忽略着隐匿于最后两个字当中的朝代,而在长长的中华民族的前进步伐当中,它的确也不能算是地位突出的一个王朝。然而,我心里的一根弦不知何时被触动,被牵引到了这个朝代。
也许是一个偶然的日子吧,是木槿初发的夏日?还是芭蕉叶黄的深秋?还是萧冷凛寒的冬春交错的午后?但应该也是很多年前了,那时我读到了与北魏有关的故事。故事当中有”聪达猜忍、生杀赏罚、决之俄倾”的文明太后,有“骁勇善战,胆略过人、精通儒学”的魏孝文帝拓跋宏,亦有“深沉儒雅、清简皎然、生性机敏、勤勉隐忍”的政治家李冲,还有北魏天才建筑家秦少游等。这些人物、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后来,又找来很多与北魏有关的杂书,有《皇帝秘史》、《南北朝历史故事》等等诸如此类的轶闻野史,也有杜士铎教授主编的《北魏史》等学术论文集。关于北魏,慢慢了解到其源出及一代又一代拓跋首领的战争史。
我想要阅读更接近历史真相的书籍,当然,也只能是相对而言地接近。于是,买来厚厚一撂淡绿封面的《北史》。此书为史学家李延寿所著。那一串串人名、一篇篇的纪略、传记,那些隐于简练文字里的惊心动魄。李延寿用冷静、简靖的笔触记录了148年的北魏帝王、将相、妃嫔的纪传。记录了北魏王朝的兴衰成败。我亦寻来与北魏有关的文学作品:《洛阳伽蓝记》、《水经注》等,在这些清拔精蕴的文字当中寻找北魏的“栖息之地”及“无限诗意”,沉湎其中,有时仿佛进入那一段雄浑恢宏的历史空间。但也许,“残酷”是真相,“荒凉”是结局,“诗意”只是历史的点缀。
拓跋鲜卑,一个从荒凉奇寒之地走出来的民族。《资治通鉴》写:“世居北荒。”关于它,有一个神秘、真假莫辩的起源传说。难以追溯其真假,只是传说中的模糊记忆。北方遥远神秘的鲜卑山,寄寓着这个部落神奇的起源。据说,那古老残旧的墟室,就是拓跋鲜卑的原始发祥地。
《北史》记录鲜卑族的起源:源于东胡,拓跋鲜卑属于鲜卑族的一个分支。战国时代,一度与月支、匈奴并峙于北方草原。曾在鲜卑山与乌桓山一带居住。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文物管理站曾在大兴安岭北段的嘎仙洞内找到的“石刻祝文”以及一些原始骨镞、石镞等,“嘎仙洞”应当是鲜卑族的最原始的居住地吧。
那么,拓跋鲜卑是一支从大兴安岭的原始山洞里走出来的民族。那苍茫的林海,层峦叠嶂,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是靠射猎为生的,自然形成生野剽悍的性格。
拓跋鲜卑族经过两次大迁移。
东汉前期,由大兴安岭迁居至内蒙古自治区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这一时期,拓跋鲜卑还处于原始公社时期。东汉后期桓灵帝时,拓跋鲜卑开始第二次大迁移,这次迁移,他们横穿蒙古大草原,迁移到阴山一带。
这是一个从森林到草原,到接近中原的迁移过程。这一期间,伴随着掠夺与杀戮,拓跋鲜卑的势力与其它少数民族相比,有时强有时弱,但总体上看,因为阶段性地会出现一个具有出色管理才能的部落首领,其统治势力与区域是稳步发展的。
公元396年,道武帝拓跋珪率兵袭取蓟城,夺得山西、河北地区,并于公元398年,立国号为“魏”,史称“北魏”,同年7月迁都平城,即今山西大同,拓跋氏迁都平城后,营建城邑,设置行政机构,平城成为北魏政治和经济中心。公元494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以南征为名迁都洛阳。孝文帝迁都洛阳后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促进了民族大融合。公元534年,北魏分裂,也宣告着北魏王朝的结束。
北魏从公元386年道武帝拓跋珪建国至公元534年孝武帝,共经12个皇帝,统治中国北方148年。北魏先后定都平城与洛阳。皇族为鲜卑拓跋,迁都洛阳后改为元姓。
北魏统一中国北方,结束了北部中国130余年的分裂混乱局面。
北魏最盛时的疆土,北逾阴山,西至西域的东南部,东接高丽,南临江汉,统治了大半个中国。
这个崛起于阴山脚下的草原的游牧民族,定基平城,制定三长制、均田制,后迁都洛阳,在伊洛河畔开启礼佛盛事,留下历史与文化的双重宝贵遗产。亦诞生了如《洛阳伽蓝记》《水经注》等世界文学地理名著以及魏碑之独特书法艺术。
拓跋鲜卑,一个在中华民族前进历程中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嚣张民族,中华民族历史进程中的一股激流。
这个古老剽悍、以武力征服草原、一度统领中国北方的朝代,可以算是一个为河洛文明、中华文明增添浓墨重彩一笔的朝代吧?
无疑,大同与洛阳这两个城市,与北魏有不解之缘。
《魏书》中记载:“昙曜白帝,於京城西武州塞凿山石壁,开窟五所”,大同武州山南麓的云冈石窟,昙曜五窟高大雄浑的释迦主像,精美质朴的莲花座,千佛庄严,佛龛肃穆,让人心生幽然怀古之意,从北魏流传至今的石窟,遥想《水经注》所描绘之“山堂水殿,烟寺相望”之盛况,目睹“瑞莲生佛,瑶树挂天衣”之精美画面,让人有时产生时光错乱的恍惚,仿佛于某一时刻穿越到北魏。
洛阳,这个中华文化的起源地之一,它仿佛是拓跋鲜卑族一个缘份注定的城市,它注定要为这个短暂、分裂的异族王朝相互涂抹下浓烈一笔。它的雄浑气势与这个彪悍民族的气质有相通之处。
龙门石窟,位于洛阳伊河两岸,石窟雄浑,石佛精美,伊河恢宏,拾阶而上,草木葱郁,光影斑驳,其景甚美。那儿,遗留着残缺的北魏的影子。
石窟或精致或古朴,虽是十室九空,在千窟万佛当中,有诸多北魏遗留下来的痕迹。岁月蒙尘,佛像或被偷,或被毁,缺头断手,肢体不全者比比皆是,古老的石窟历经岁月的侵蚀,虽残缺,却依旧可窥见佛像及背景图案之精美。在这些虽残破却依旧美得令人惊叹的佛像与物件面前,仿若可以穿越时光。
古阳洞是龙门石窟第一窟,由北魏皇室贵族望族集中开窟。是一组艺术宝库。洞内各式造像佛窟达一千多个,龙门二十品,古阳洞占了十九品,正壁是释迦谟尼和二菩萨,造型细长,线条清瘦,衣纹整齐,显得庄严恢宏,洞内色泽以红褐、灰黄为主,有一种古雅质朴之美。
龙门十二品,代表北魏的艺术成就的一组书法作品。是的,北魏,终究是一个狂热、令人心潮澎湃的朝代。
曾于冬末春初时节坐在伊河边上的石椅上,看眼前游人如织走过,山上灰褐的石窟和造像,长长的人工云梯,把游人输送到各个洞窟,庄严精美却残缺不全的石窟算来依旧是一种存在的幸运,多少宫阙毁于战乱与天灾,它依旧存大,那时耳机里传来埙与扬琴合奏的声音,是一支《平沙落雁》,不知为何竟想着:当这儿没有游人,只是这苍茫的伊河,只是这大大小小的石窟与造像,这儿,会是一幅怎样的意境?会是如同时光倒流,回到北魏一般吗?
龙门石窟,是北魏重要的艺术作品,是北魏为洛阳涂抹的至为重要的一笔。己经统治半个中国的北魏统治者有着更大的野心,把洛阳作为国都,也当作“南伐”的一个重要据点。洛阳的繁华富丽是北魏的繁盛期,亦是巅峰。
奢华与荣耀的巅峰,
嚣张与诗意的巅峰。
权倾之时,巅峰之际。
但洛阳是北魏统治之巅峰,亦是从巅峰到没落的过段。北魏后期统治衰败,北魏统治集团长期以来,视掠夺为光荣,对财富的占有消耗使社会矛盾日趋严重。北魏统治者对其它各族人民实行阶级压迫与民族压迫,有时实行残酷杀戮。太武帝伐宋之役,所过之地,“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余。”
在公元484年北魏颁布俸禄制之前,北魏没有统一的俸禄,地方统治者及鲜卑武将只要向上级缴纳一定租调就可以任意剥削百姓的财物,即使在俸禄制颁布后依然存在恣意掠夺民财的贪暴现象。
孝武帝时期,北魏的宗室诸王和鲜卑勋贵享有数百户至数千户的食邑。他们在经济、政治、法律上都享有仅次于皇帝的特权。
北魏赋税和徭役重,民族压迫重,《北史》当中所记各族起义,此起彼伏,源源不断,社会极其不安定。
北魏刑罚残酷、刑网严密、罪名繁多,国家动荡不安。
北魏统治核心集团宗室诸王和鲜卑勋贵族腐败暴戾,导致政治异常腐败。
北魏后期以佛教作为文治统治方式之一导致寺院建筑和寺院经济的恶性膨胀。同时当政者宽以摄下,尤其纵容鲜卑王族及贵族,导致元氏集团及地方官员腐败加剧。当政者有心无力,国家日渐腐败,一场又一场的宫延政变,曾经的拓跋家族雄风尽失,最终仿佛一切被打回原形:迁邺城,复原姓,面临凄惨结局。转眼间,北魏分裂为西魏与东魏,皇族被诛杀至尽,一场又一场的杀戮与焚烧摧毁北魏都城洛阳。曾经的拓跋鲜卑民族后代或消失或沉隐于民间与其它民族相融合。
由”枭雄“到”傀儡”,最终“隐匿”,一个狂傲剽悍的民族,在一场辉煌的登场后落幕,但不是“归于尘埃”,其名字,是否依旧是沉实厚重的代表?
而关于“迁都之损益”及“孝文帝是否其本民族之罪人?”的争论依旧存在,千秋功过,世人纷议。吕思勉评:“‘朝闻道,夕死可矣’,一人如是,一族亦然。以一时言为害,以永久言实为利。”这样的评论或许仍然引起纷争,亦或许正如斯人所言吧。
古城幽幽,夕阳西下,当我想到洛阳城外荒草萋萋的古道上之时,内心感慨:那片田野若非提示,谁人焉知那曾是荣耀一时、极尽奢华的北魏皇宫所在地?那儿,曾经宫楼重重、朝堂深深。那儿,曾经南北宫殿对峙巍峨,太极殿雄浑磅礴,皇家寺院梵音隐隐如仙乐。那些曾经极尽精美的皇家建筑只能在文字记录当中去想像当年的繁华与富丽。过往仿若烟消云散,徒留文字与沉埋地下的冷漠残碑。[1]
作者简介
林海燕。福建连江县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