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双抢”(下)(施训洋)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那些年的“双抢”(下)》是中国当代作家施训洋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那些年的“双抢”(下)
夏天总是很热,知了叫得越厉害,天便热得更厉害。热得最厉害时,各种动物都躲在家里不出去,特别是狗,躲在大桌底下眯着眼伸长舌头喘气。而再热的天,庄户人家都是要下田干活。
最怕在暑热的中午放牛,而这又是常有的,三户人家共养一头牛,轮换着放养。到了双抢季节,牛老早便被赶去耕田了,吃早饭时便要去接牛吃草,这时天气不算太热,但放牛却是很难的事,过去不像现在有收割机,人工收割稻把子运得不及时都堆放在田埂上,加上有些人家又养草,能供牛吃草的田埂便少之又少。只能将牛赶到有水草的水沟里,而又不能离得太远,因为用牛的人一来牛就得上场,远了会招人讲闲话的。
就这样,牛还没填饱肚子,又是一上午的劳作,到了中午,又得来接牛吃草。这时是最难熬的,天太热,牛又太饿会抢嘴,田埂边种的豆苗、田里尚未收割的稻子,只要是能吃得都会抢着吃一口,使劲吃奶的力也拉不过来。印象中,有一次牛抢吃豆苗,用棍子打嘴、将牛绳绷紧,任凭你怎么使法也制止不了,一路抢吃,急得哇哇大哭。用牛人的鞭子一到,那牛竟不抢口了。
看牛饿得太急,便偷偷地牵去养草山。这也要厚脸皮,养草山通常会有人巡查的,人来了便将牛牵走,人走了再牵来,像打游击。天太热,牛见到水坑或泥坑便往里一倒就势打几个滚,起身后会抖一抖,尾巴一甩连我身上也是泥。饱餐一顿后,就近牵往水塘让牛“打汪”,此时牛很舒服,一会儿沉入水底仅露出两个鼻孔向外喷水,一会儿浮出水面。也随着牛一道下水洗个澡,山边的塘水清而凉,很是受用。
若是不凑巧,遇到认死理的巡山人,那就苦了,牵着牛不知往哪走,这条田埂打了个坝子,那条田埂堆了一堆刺,又热又急,只得将牛再牵去水沟里吃些水草、乌龟草。
现在,早没有牛耕田了,连牛棚都拆了,自然地也就不用放牛了……
双抢时,一般有女婿的人家总比别人家早完工,特别是有刚结亲的准女婿。若是想知道谁家有女儿没有找婆家,只要在双枪时注意观察一下就能看出端倪。通常有点边影的都会在双抢时来帮忙,若是准女婿自不必说,从开工的第一天便开始上门参加劳动,甚至是全家一起上趟。当然,老姑爷不是如此,但也会在节骨眼上过来帮趟。双抢不比平时,多一个人干活的效率大不相同,这也是光棍总是没劲的缘故。
谁家的女婿会做事,谁家的女婿长得帅,谁家的女婿人缘好,成了双抢时闲聊的一个话题。若是见到邻家秧田里多了一位陌生的帅哥,那一定是邻家姐姐找了对象,这些哥哥干活都是很卖力的。常听父亲说谁家那女婿是种田的好手,看他栽的秧都是笔直的,看他割稻头都不抬,看他抱水把子闲悠悠,看他挑担子轻松自如;谁家那女婿不是种田的料,看他割稻要都是直的,看他栽秧都漂棵。常听姐姐们议论,哪个邻家姐夫帅,哪个邻家姐夫不得成。还真让她们说准了,父亲说种田好手的后来果然是,姐姐说不得成的第二年果然换了一个人。
原先哪家有女儿,若是不读书,到了十八、九岁,上门介绍对象的人特多。若是没人介绍,要不是呆女,要不是奇丑。那时也有自由恋爱,但不是很多,自由恋爱的大多是本村或邻队,平日里在一起放牛或看西瓜久而生情。大多还是通过熟人介绍,只是经历了双抢,本来踢断门槛的人家不再有往日景象,而那些女儿大了的人家又将上演踢断门槛的一幕。
过去找女婿或娶媳妇,一般都是找沾亲带故的,不是奶奶娘家就是母亲娘家,更有甚者便是侄女儿嫁姑姥家、外女儿嫁舅家,还有讨不到老婆的换亲。大姐就是在十八岁时讲了大姐夫的,姐夫就是母亲娘家门口的。每年双抢,大姐夫都会同村上那些准女婿一样过来帮忙,也时常被父亲说道,大约是农活不精吧。二姐夫做农活比较厉害,父亲常讲二姐夫手快。
我开始以主劳力正式干双抢时,两个姐姐都出嫁了,两个姐夫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从开头干到收尾了。父母和我三个人种着5.5人份的田,而且全是双季稻。每到中途,累得实在招架不住,便在父母面前唠叨:姐夫他们再不来,就收摊子了。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盼着援兵,通常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姐夫姐姐们会赶来,一下子增加四个人,顿时精神抖擞,我家的双枪又是提前完工。
后来父亲病故,田地交于村代为退耕还林,自此再没参与双抢。我做人家准女婿,准岳父家又不种田,自然地也就不像我的两个姐夫以及众多女婿们那样。当然,姐夫家还是有双抢的,但是我这个小舅子由于没有那么勤快,也就出出嘴力。
不知道现在的准女婿还是不是像从前那样?
双抢还没结束,便张罗着碾新米了,当然是为了送给城里亲戚的。虽然这新米也不值多少钱,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扫尾工程是复秧脚,就是将育秧的田栽上双晚秧,真正宣告双抢结束是草垛堆好、稻晒干入仓、场地干干净净。通常结束那天,是会杀鸡、割肉、置些酒菜庆贺的。
在此前,会抽个时间加工新米,不过并不多,因为米缸里的陈米还够吃很长时间。头天,父母便商量着给哪几个亲戚家送新米,这米被分成几份,每份三、四十斤。新米粥很香的,特别是井水煮粥。
送新米的对象是对家里提供过很大帮助有恩于家的人,有时会顺带捎个老母鸡和南瓜之类的农村特产。印象中,有位远房舅舅住在城里,曾在政府部门公务,给予过我家很大帮助;还有位母亲的同学,也住在县城,是某公司员工,在困难时曾给予救济,于是每年都会给他们送点新米。起先,是父亲一担挑,坐车送去城里,我跟在后面认门楼。再后来,自然地这任务便落在我身上,骑个自行车带着米袋子,从家去往县城也不是件易事。
每次去往都是留饭的,舅妈人很热情,总用大碗给我盛饭,生怕乡下来的亲戚吃不饱。逢人便说“这是我家外甥,来送新米的。”似乎那点新米倒成了一种骄傲。
而后,又增加了几位于我家有恩的,每年送新米成了一种习惯。新米碾回家,母亲总会搭点陈米煮顿饭,说是新搭陈不愁吃,而后又是吃很长一段时间的陈米。印象中好像说陈米经吃、新米不经吃,现在看来上辈人的观念一直如此,他们总是先吃陈的再吃新鲜的,而总吃不上新嫩的食物。譬如,豇豆上市了,舍不得摘鲜嫩的;苹果买回来,先吃要坏的。
印象中,每年双抢前家里都会出粮仓,将陈稻扒出来晒晒然后加工出米卖掉,父亲还在粮仓的四角留点陈粮,总不解此中的道理,现在想来大约是一种期许吧?不种田也近十七、八年了,送新米早已成了一种记忆。而今每到新米上市,舅爷爷总会给我们送,所不同的是一送就是上百斤。
送新米,送得是感恩……
作者简介
施训洋,庐江县庐城镇罗埠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