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漫游(临清流)
作品欣赏
阳光下的漫游
久违的阳光，久违的闲暇。一个人带着自己的身体，漫游在阳光下！
正是周末的清晨，阳光洒落在每棵树上，每棵树都投下它们的小影子，仿佛向大地报告着阳光的踪迹，也仿佛是慰藉着地上不不久前飘落的叶子。
冬天了，树叶都落光了。走到一棵银杏下，树叶斑斓地落了厚厚一层，有的全黄了，有的还是青绿的，而树上却已片叶无存。也许，是早来的寒潮提前了它们的归期吧。蹲下身，轻轻握起一把，那些叶子柔软而冰凉，一夜的霜降让她们瑟缩而凄寒，和想象中的枯脆毫无关联。而我的潜意识里，是更希望她们如枯脆的蝶一般，有着别样的轻盈和灵动的。但我想，中午时分，受过阳光的照耀后，她们一定可以轻盈粉脆的吧。
这样想，更觉得阳光的恩慈。
近日，多日阴雨天的蛰伏，身体都仿佛潮湿晦暗了一般。可是，无由得却对阳光多了一份珍惜——阳光不是天天有，来时怎能不珍惜？原来，多日的阴霾是为了给人们安上一颗懂得珍惜的心啊！
不觉仰起脸。阳光恰好，温柔扑面，天空蓝的通透，白云游的飘逸。而我，在这朗照的无尽的天宇之下，仿佛成了一片渺小的叶子。渺小，是的。然而，却又感受到阳光正穿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通透无碍，身体里没一处杂沓，没一寸阴影。我是一片通透的叶子。
做片通透的叶子，真好！
尘世在隔岸，喧来嚣往，与我不相干。
前方一瞥，忽见湖水在阳光下有着别样的美。阳光使得它们渐渐有了温度，之前朦胧的水汽消散了，湖岸的枯草不再是萧瑟的点染，那点水墨般的消瘦清寒渐渐丰腴明亮起来，有了油画般的水润光泽之感。天蓝，水蓝，草黄，树静，偶有鸟而飞过，视线里一片清逸悠远。
而尽头处，我是一片干净的叶。但，足以让我微笑。渺小何曾不也是一种美好？
也学起游人走路，快步，甩动双臂，象追赶太阳一般。忽然感觉自己成了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手臂一上一下，一扑一扑的，不正象蝴蝶的翅膀吗？哦，原来我正漫游在阳光下，自由飞翔呢？千年前的庄子是否就是这样的心情，不知道自己是那蝶，还是蝶是那自己？然而，那种轻灵无我的心情定然是一样的吧。
身后，喧哗声渐起，游人追赶上来。不想走这条路的，可是为了看那油画般波平如镜的湖，才走上这条湖边路的。近了，却发现，湖没有远处所见的美了，湖水略显浑浊，天空的蓝也似渺茫，错乱的水草，枯径的荷，这湖因了家常琐碎的真实，那些开阔美丽的投射倒反而被遮蔽不见了！
这是谁的错？
我还是走上了远离湖的路。
我更愿意，用距离来成全那些更壮阔而真实的美。人间的多少事，不也这样？不是不存在美，而是太多太近的琐碎和切近遮蔽了大美啊！婚姻如是，亲情如是！
游人在前方很快将我甩了一大截。我加快脚步，更用力的摆臂。在这前后的挥动中，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在这圈合之中，四肢之内。什么也不是我的，只有我这身体属于我。身外的一切仿佛是那虚淡的空气，被我双臂越摆越远，和我渺不相关似的。除了这身体！
心头涌起的不知道是悲哀，是解脱，还是那种淡淡的怆然？然而，阳光一照，那点怆然便有了温度，有了韧性。是的，人生只有这身体是属于自己的——跟随自己生命律动的，唯有这四肢，唯有这身体中的川流血液，唯有这头脑中一腔思绪啊！
我何曾好好珍惜过呢？
远望那湖，又恢复了先前的美丽。风吹过，湖面淡淡的涟漪，甚是好看。回望身体中那些久久蛰伏，年深日久放不下的情思热望，忽觉自己便是那湖——风来，湖应；风去，湖不留；有风无风，都没什么，湖生活在自己的体内。
如此想来，心中留下的只是湖的开阔和恬然。得失随意，缘分随意。有什么好纠结不放的呢？这浩荡的人世，这短暂的人生！不如自惜！
唯有自惜，才是真惜。等别人来疼爱，终究是太奢侈而卑下啊！
这样的苏醒，其实只会在闲暇中吧。记得半月前，为了工作焦灼不堪，连梦都是追赶而落魄的。终于消停下来后，在桌上摆上了被自己久闭不见的花草，间隔摆开，桌子占了大半个。这是我想要的感觉。我将那办公的用具整理堆积，就是为了腾出这草木的地方！
终于坐下来了，看着那小小的仙人球的身躯，细细的绒毛，仿佛孩子那般的不胜娇怯。我用手轻轻拂过去，她为我而长，而我和曾好好看过她，关心过她呢？
我，对我的身体，不也一样？
那一刻，忽然心疼！为那些日子里的自我焦灼，自我折磨！
自此，那些草木再也不曾从桌上移走，她们提醒着我，日子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多一点从容，多一点闲适，便是对生命的珍视。
也忽然懂了草木存在的意义——草木是人间的，然而却是人间的精魂，她们虽活在人间，却不沾染人间的浊气，更不附庸人间的荣辱。
想起了一个词，寄情山水。
上学时，老师常常说起那些失意的文人们，说她们用寄情山水来遣送余生……那时，总不懂，觉得人落魄到只有退守到山林，才能找到寄托，未免可悲。可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无知。山林，自然比俗世中的人可爱若干倍；山林，比俗世有更宽阔伟岸的怀抱，可容纳你一切的一切；山林，清净离尘，它不要你争，不要你比，它要你安安静静地活着，活成一棵树的自在和安然。“谢世当谢于正盛之时，居身当居于人后之地”，还有比山林更好的人后之地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轻轻被包容，被释放，并且它们还提示着你，人间还有一种活法，就是活在山林。
枝繁叶茂的树往往比人更长久，难道不是削减欲望后的恒定和简单使然？
如果余生可选，我也愿意活在山林，更愿意活成山林中的一只蝶，只在阳光下轻轻飞舞！
2015-11-29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