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年年(归一)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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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絮年年》是中国当代作家归一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风絮年年
柳絮因风
时候到了,起风了。
是谁撕碎了白云,化作漫天飞絮?是谁昼夜细针密缝,为种子做成轻盈的外衣?从上而下的,从下而上的,扑面而来的,逐云而去的。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天地之间,已是柳絮的领土,便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也对这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的小小生灵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于是每年这时,人们只能用口罩把自己武装起来,以劝退无孔不入的柳絮。
可生命是不会轻易屈就的,哪怕微小。
也许每一片柳絮都有自己的性格,有的欢快灵动地随风独舞,随缘逐处便安闲,有的呼朋引伴地旋转而起,欲与天公试比高,有的在路上抱成一团,有的在路边排成一队。活泼的要打招呼似的在人的眼前晃一晃,顽皮的借了风势直往人的眼里钻。黛玉说,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宝钗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可在这漫天满地的飞絮中,我竟看不见自己。
也许我也要化成一片柳絮了,那一定是一片矛盾重重的柳絮。我想飞入云天,见识天外之天,我想嫁与春风,踏遍大好河山。我也想就留在这里,问候孕育我的土地,陪伴化生我的母亲,于是我乘着风来来去去,犹豫不定。可是我发现,我终究飞不高,飞不远。那就不要管去到哪里,就任性一刻,自私一刻,不管不顾一刻,因为也许这就是最后一刻。若不是有这样盛大的告别,谁又会注意到我呢?我不介意人们对我是喜是恶,我不在乎人们因我是乐是愁,我只知道,我不愿静静地落,我不能默默地走。
杨花化雪
柳絮是阳春三月的白雪,白雪是寒冬腊月的柳絮。
杨花跟别的花不同,它是飘零的命运,生也飘零,死也飘零,所以再没有别的花比它更像雪。
风疾疾地起,它便热情地飞行,风缓缓地起,它便平静地浮动,阳光透过万物,它便化成光柱的形状,与尘埃共舞。飘飘洒洒,无根无际,谁又知道彼时的它属于天空,还是属于大地。也许它既不属于天空,也不属于大地,它属于时间,它是春的宠儿,正如白雪是冬的孩子。春给了它不同于冬的温暖,所以它有白雪的纯洁和柔软,却没有白雪的疏离。它不像雪,沉静中带着寒意,它总是想凑近你,同你耳语,想钻进你的身体里,与你成为一体。它不会融化,它不会让你看见它的消失,它不想让你因为它,再添伤感。
雨落今古
闰二月是十二个月里多出的十三月,闰二月的雨是四时之雨里多出的第五种雨。不是冬雨的稀少,不是春雨的缠绵,不是秋雨的凄清,不是夏雨的热烈,它萧萧索索的,没有刺骨的寒,有的是只触及皮肤的凉。它不细密,反而有些疏朗的坚定。在这样的雨里,柳絮消失得无影无踪,雨攻占了它的领地,它像是赌气一般地隐身了。风再也吹它不起,我怅惘地想,这就是结束吗。
雨把天地笼罩在一片潮湿之中,赶走太阳,赶走白云,赶走柳絮。也许它太用力,太阳厌弃它,不肯与它接续相见,白云讨厌它,不肯对它展露笑颜,只有一些柳絮沉不住气,再也忍受不住失去自由的日子,雨一收住,便自顾自地在半空中浮游着。
天开始晴了,地面亮晶晶的,像蒙了薄薄的一层雪,原来是未风干的雨水裹住了柳絮,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闪闪的光。青草被淋湿了身体,盖了一床洁白的温暖的棉被。这也许就是柳絮的归处。
落雨通天地,浮云变古今。千百年间,十里长亭又多了多少折柳人,南浦江边又洒了多少离人泪,烟花三月里又添了几个孤帆远影,杨花落尽时又照了几番愁心明月。只有年年的柳絮不变。
它是云的骨肉,雨的手足。无论晴雨,它都不会轻易离开。
风拂人间
天地是不散的棋局,风,似在局内,实在局外。
一场雨过后,风似乎柔和了许多。柳絮不再横冲直撞,只缓缓地飘浮着,看上去比下雨之前少了许多,也小了许多,来往的人们不必再掩面,与柳絮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和谐,空气中添了几分自如和适意。等到有一天,它不再以飘飞的姿态现身的时候,会否有人在空荡荡的天地间追问它的去处?若干年后,当它以另一种挺立的姿态现身的时候,会否有人在垂悬的枝条下追问它的来处?它的归处,会否如它所愿?它的来处,会否被铭记如初?
我抓住眼前的一片柳絮,就像抓住了那个矛盾重重的自己。十九年间,不是每一刻都有舞动乾坤的精彩,也不是每一刻都有直冲云霄的坚定,没有表面那么云淡风轻,更没有内里那么坚韧顽强。有时落地,有时升空,有时软弱地蜷在一边,有时强大到扶摇直上,有时胆怯,有时勇敢,有时进取,趁势将千军万马,有时停滞,甘愿被踩在脚底。但此刻,我捧起它,环绕它,它就在我手里,受我心中的指引。
走吧,乘风也好,随水也好,怎样都好。
孩子们的风筝飞起来了,秋千上的情侣相互依偎着,老人在河边的夕阳里散步,微风轻拂,温柔地掠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一切都静止了,只有时不时的风提醒着我,这一刻与上一刻,终究不同了。[1]
作者简介
归一,山东泰安人,19岁,大一中文系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