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岸东 去关口垭看木瓜花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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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关口垭看木瓜花》是中国当代作家高岸东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去关口垭看木瓜花
在这个不可靠信息飞扬如雪的时代,人们普遍最信赖的是天气预报,每天都有无数人在验证它。
3月5日周五,当一个兄弟约我周日去关口垭看木瓜花时,我第一件事是去看天气预报。在网上看到的结果是阴有小雨。这个季节的小雨,我是不太在意的,毕竟有“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样的诗句在脑海里,所以爽快的应了约,决定随他们去。
大凡在春游时去看什么花,这花一定不是一株几株,而是成片成海的,譬如樱花、桃花或是油菜花,莫不如此。关口垭的木瓜花也是一样,除了呈北斗七星状排布的七座不大不小的山峰之外,其余的沟、坳、坡、坎、埫几乎全让木瓜占着,一株牵着一株,就算风打这里经过,也得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穿绕着走。当地发展木瓜产业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周六晚上,在家收拾一些必要的出门的东西,再次看了天气预报,竟然由阴有小雨换作了纯的阴天,看来天气预报并非一报不变,而是根据云层变化在修正。当然,我高兴的是,天随人愿,感谢上天竟会作了这善解人意的调整。 约我的文福兄弟,我叫他福弟,福弟与福地同音,吉利。事实上他老婆的娘家就在关口垭,而且他老婆是个极为贤惠的人,所以说叫文福为福地(弟)是恰如其分的。福弟老婆看大家要去她娘家那边看木瓜花,头天就提前回去准备了,周日早上我和一个同学就坐了另一个兄弟的车,九点半早早的出发了。
车子开的不算快,这也正好。关口垭我们都曾经去过,与那里的木瓜花有过一面之交,所以也就不那么急切。在当今物质生活大大的改善之后,春游便是极富魅力且可付诸行动的。当车子滑出县城的圈子,实际我们已经投进了春的怀抱,花的海洋。 最惹眼的,莫过于此时的油菜花,一片一片的,就像是一块块硕大的金箔,搁在山坡上,梯田里,大埫中,路边屋角,远的近的,到处都是,隔了车窗玻璃,照样晃你的眼。与油菜花相比,抢先绽放的野樱花,则显得有些示弱,车道附近的都换了素装,沉默不语,只有远处的半山腰以上,仍这一树那一树的灿烂着,但也能感觉到,在这个争奇斗艳的季节,有着且战且退,鸣金收兵的意思。“敌”退我进,趁着野樱花的姗姗离去,桃花已经在试探着出头了,远处的自然还看不出,但从车身划过的近处,就能瞥见桃花已然着上一身淡淡的粉红,少量胆大的花蕾已经打开,正在路边嫣然相望。其实,此时与强势的油菜花闹得不可开交的是李花,一树一树拼命的开着,只因各自为战,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加上素雅的白色,终是敌不过中国人崇尚、偏爱的金黄色,所以看上去有那么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阳春三月,是百花竞放的季节,目及之处,还有好多辨不清的各色野花,丰满着我们的视野。车子行至堡镇路段,再好的眼睛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毕竟这里即便是晴天,也是多雾的。进入雾区,就再也不用僵了脖子,眺望车外了,只能从光线的变幻中,判断是否进了隧道或是出了隧道。出了隧道,进入长丰的地界,天就幕布般的拉开了,能看到路边有零星的木瓜花。她们就像是过去迎接上级领导下基层的接待人员,三三两两恭身立在路边,满堆一脸的笑,张开着手臂,这场面也自然增添了我们的兴致。
同行的同学讲起了关口垭周边的地名,说非常有趣,被当地文人编成了一副绝对:瘌子击旧鼓惊动关口/仙人打铜锣响彻天门。这副对联,把瘌子沟、旧鼓坪、关口垭、仙人岩、铜锣坪、天门垭六个周边的小地名,全串了起来,可谓天衣无缝,甚是好记。同学的讲述,激起了我们二来关口垭重游的兴头,于是车子开的比先前要快了许多。
车子匆忙的穿过榔坪集镇,爬上一小段坡路,然后一个急转弯,就拐进了关口垭村。福弟老婆的娘家就关口垭的垭口,进村稍时就到了。我们将车并排停在福弟岳父新建的漂亮的小洋楼的稻场上,就算是入“关”了。 下得车来,我们得先去拜见福弟的岳父母,这是礼节。对于我和同来的同学而言,就更必须了,因为这里面我俩要多一层关系,福弟的岳父是我和他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老师的全名叫秦尚信,因当地姓秦的多,背里都叫他尚信老师。尚信老师退休十年多了,已是年过七旬的老人,见到我们是一脸的和蔼和高兴。
尚信老师是对我人生影响极大的老师。可以说我是出生在一个数学之家,我的父母都是教数学的老师,我打小长于数学,语文是一塌糊涂,中考语文成绩只有可怜的二十分半,打个翻身也远不到及格。尚信老师的教学是很有独到之处的,他把我写的第一篇作文当着全班同学一字一句的念完,然后先扬后抑,简单的肯定构思还不错,接着是一长串的批评。印象最深的是说我几百字的一篇作文,竟然有五十六个错别字,占到了字数的百分之十!还好当时没有吉尼斯世界纪录一说,不然我在无意间还真拿了一项。此后,我几乎每篇作文,尚信老师都会在班上念的,这促使我从头学起,到了初中毕业的时候,语文成绩就已经杀进了第一方阵。现在想来,闲暇时偶尔能提笔写点东西,尚信老师的教导力促功莫大焉,感激之情,一直是我内心里永不枯竭的
一泓清泉。
多和老师寒暄了几句,同来者早已没入花海,不见了踪影。老师一家包括福弟都忙进忙出的给我们备午饭,我只好独自沿了干净而平实的村里的公路朝前走去。两旁的木瓜树,以为公路是空地,争相弯弯折折的伸出枝来,有些揽客的意思,像极了纯朴好客的村民。
木瓜树枝长的固执而倔拗,还时不时冒出一根长长的刺来,如果你领略过杨柳依依,恐怕在这里看到的都是正好相反的景象。我不由得又想起尚信老师来。尚信老师现时虽有着与其他老人没有两样的宽和慈祥,但在学校教书时,是极为威严的。从他的目光中总能感受到英逼之气,他在同学心目中威信极高,他要求严,心气高,性子耿直,自然少了些随柔,但总能教出好的质量来。现在想来,他不正是一株挺拔的木瓜树么!
一片接着一片的木瓜花,并不似我们来时想像的那么火红,中间掺和了不少青褐色和点点嫩绿。其实单从看木瓜花来说,我们差不多来早了一个星期,木瓜花和桃花似乎有着前世之约,携了手的同步,开了的花蕾,还不到三成。但对于我这个终日穷忙,难有闲暇出游的人来说,她们已经很够意思了。
“你们来看木瓜花的,来早了吧!”
正当我思绪翻飞,神情集中的时候,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我。从前面岔路口正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女子,上身着一件时尚的红色薄袄,下身是紧身的黑色长裤,还穿着一双高跟鞋,发出哒哒的鼓点般的声音,脸上冲我带着浅浅的笑意。我马上搜索了一下我脑海里的词库,很快把她定位在风姿绰约、神采飞扬这两个成语上。观气质像也是来赏花的人,但听口气又似乎是本地村民。一个小地方的民风淳朴与否,起先只要看这里的村民,会不会向偶遇的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主动打招呼。
“酒喝微醉,花看微开呀!”我愣了一下,脱口回道。
“还是你们城里人会说话!”
“不是吧,我俩一比,你该是城里人了,呵呵!”
“那才不是呢。城里人只顾看木瓜花开的好不好,我们农民还得看花落的好不好,果子结的好不好。”她边说边走,移了视线,瞄向那一弯的木瓜,看来那爿木瓜园应是她家的了。
我说的是实在话,如今许多农村人比城里人生活得还好,尤其是精准扶贫之后。城里有的,他们也有,城里没有的,他们也有。这里每家每户都是单家独户的亮丽的二层洋楼,都有停车场,家家有农用车、摩托车,有的还停着轿车。这女子说的也没错,他们看木瓜花时,便自多了一份情感和更多更厚的期许。
微信里来了叫去吃饭的信息,我们就打了转身,朝老师家回返。菜肴实在是太丰盛了,备了两桌,喝酒的一桌,不喝的一桌,尚信老师不喝酒,但坐在我和同学的中间,看来他还恋着他的两个弟子。我们一高兴,喝酒就忘了矜持。畅饮海叙热闹了近两个小时之后,也就到了下午三四点,我们该回去了,明天是周一,我们又得回到昨日的船上。
“这个时候,你们能来,蛮好的!”在我们一一和福弟的岳父母道别致谢时,尚信老师把这话说了几遍。我在想,他说的“这个时候”应该有两层意思,一是指的他退休赋闲,迈进了人生之秋,在拌着回忆的时光里,还有故人能来,念着他,是件欣慰的事;二是指的春天吧,人老了,心中的春天还在,就像这身后的木瓜花,季节来了,便如约而开,年轻蓬勃的笑脸,便会和温暖的霞光揉和在一起。
今天真的没雨,关口垭甚至还透着几分晴朗。我把头伸向车外,想从后视镜里再看看还未及盛开的花海,但我看到的是我醉红的脸,和身后的木瓜花一样的颜色。[1]
作者简介
高岸东,土家族汉子,湖北长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