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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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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飞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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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飞上天中国当代作家殷天堂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鸡毛飞上天

往事随风,许多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心里难过,我竟成了干涉别人婚姻的罪人。那还是1976年,我当村学校初中毕业班班长时,所在班里发生了学生谈恋爱的事情,班里出了这么敏感重要的事情,我当班长的是有责任的,难辞其咎。

恋爱的女孩是我庄上(按辈分我叫姑姑的)殷秀珍和西王楼村庄的组织委员马翔,女的主动给男的书包塞手帕,被其他爱管闲事的学生当场抓获,并把手帕交给了班主任赵老师。赵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话:“最近班里发现了什么事?”我低着头说:“学生偷着谈恋爱。”班主任是位28岁刚结过婚教语文的美女老师,她当着其她老师的面直接批评我:“这件事还是很严重的,学生竟然在学习的关键时候谈恋爱,听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我支支吾吾说:“为什么要制止呢?”班主任警告我说:“这是破坏纪律,初中学生不准谈恋爱,影响学习,难道还不严重?”我一头雾水,想不起来哪里有不准初中生谈恋爱的规定了,但也只有服从了,而是把职责当着靶子。

自习的时间,借着明亮的月光,我把殷秀珍叫到学校后边的小树林里,批评她说:“搞什么名堂、捣什么乱,学习这么紧张,还有心谈恋爱?”殷秀珍骂我:“你放屁,谁捣乱了,我没有谈恋爱,那是有人故意诬陷。”殷玉珍补充说道:“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我把马翔也叫到小树林里善意地劝说:“现在毕业班学习吃紧,你是组织委员,就别添乱了,应该带头执行纪律啊。”马翔辩说:“一幅手帕说明不了问题,班长,我们真没有谈恋爱,传纸条的事,是为了探讨学习,有的人瞎猜的。”

我无言以对。马翔走在回班的路上,气愤地骂道:“猪、狗、禽兽、王八蛋。”

第二天早晨,黑板上就出现了:“班长是一个大坏蛋。”

“四人帮”刚粉碎,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搞破坏活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副班长气愤地说:“不能让它猖狂,必须打压和消灭,不能扰乱学生学习的视线,否则,就会越演越烈,后果不堪设想。”

一气之下,我自作主张,在班里召开了投票大会,赞同谈恋爱和不赞同谈恋爱,请将答案写在纸条上,交给学习委员,由纪律委员唱票,学习委员书写在黑板上,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调动群体的参与度,声讨阻止学生谈恋爱。结果全班45名投票,43名投了不赞同票。我带领全班同学斩钉截铁呼喊口号:“打倒丑陋的婚恋!”、“打倒马翔!”、“打倒殷秀珍!”

我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殷秀珍对我不依不饶,开始谩骂,最后把口水吐到我脸上,骂道:“大坏蛋”、“不要脸”、“老流氓!”

晚上,我坐不住了,气愤地把马翔又叫到小树林里,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想让他有所悔改,马翔是班干部,应该思想觉悟高。我诚恳地告诫他:“停止谈恋爱,影响不好。”当时我还说道:“初中生不准谈恋爱,你要带头执行纪律。”马翔抡起拳头,趁我不注意,一拳把我打趴在地,鼻子流出了鲜血:“你班长咋了,谁怕你?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太宽了吧?啥事都要干涉,小心我打残你。”我大声地反驳道:“你敢,除非不想当组织委员了。”马翔轻视地说:“谁稀罕哩,早就不想干了。”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地回到班里,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跑到班主任办公室里告状,说尽马翔的坏话,直说得赵老师火冒三丈,气得跺脚骂娘。

然而,你越是要管闲事,闲事就越多。你越是禁止谈恋爱,越是出格。结果马翔与殷秀珍明目张胆地谈起了恋爱,公开塞纸条、送糖果、送纪念品,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手牵手。 我骂道:“脸皮厚,不害羞。”然而,他俩依然我行我素,俨然一对好鸳鸯。

殷秀珍居然不来上课了,这可吓坏了班主任。班主任严厉地批评了我:“咋搞的,人咋不来上课了。我让你私下摸摸情况,偷着做工作,谁叫你大喊大叫地炒作了。”我委屈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承认了错误:“算我考虑不成熟,太鲁莽,没有经验”。马翔不愿意了:“究竟问题错在哪里?班长要说清楚,竟敢命令全班喊口号打倒我,必须公开道歉。”班主任却说:“为啥要公开道歉呢?”马翔却理直气壮地责问道:“就凭他侮辱我的人格,这是犯罪,为什么不敢自己承认错误,公开道歉?”班主任磨磨唧唧地说:“公开道歉就免了吧?你是班干部,要顾全大局,不能得寸进尺?”马翔说:“那好,我们退学,罢课,这学不上了!”班主任慌了,连忙劝说:“好好,我让班长向你道歉。”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调换成语文课,马翔在场,我就按照班主任的吩咐,站到黑板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马翔公开道歉,我说道:“我错了,我改正,向马翔同学道歉!”此事惹怒了全班同学,大家纷纷跳起来为班长辩护:“凭啥让班长给他道歉?他算什么东西?谈恋爱就是破坏纪律,我呸、呸呸呸!”

班主任息事宁人,害怕惹出祸端,安抚同学们说:“大家要冷静,注意培养感情,留下好印象,况且学习这么紧张,马上就要毕业升学考试了,大家的重点应放在学习上,有本事要在学习上比高低,此事到此结束,不能再添乱了。”

我虔诚地流着眼泪向对方赔情道歉,但我心里好疼痛、好郁闷、好难过,我想,人家在青春期里谈恋爱,属于正常交往,你非要横加干涉,与你何干呢,八竿子打不到边事儿,同时,我也埋怨班主任立场不坚定,关键时候充当老好好人。可是,马翔竟然在班会上,公开点名骂我是蠢猪、是禽兽、是混蛋,矛头直接指向我。我却忍气吞声了。

下午第二节课间休息时,马翔故意找茬,堵住我的路,挑衅我,我们俩在操场草地上打了起来,马翔身体强壮,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打赢了我,我脸上被他打出血了,白衬衣领子上尽是污血。校长出面,我委屈地哭了,校长制止了这场打架斗殴,批评了马翔。

树欲静而风不止。正在我愤愤不平时,传言殷秀珍出国了,她转学了,她叔叔在加拿大做生意,发了财,他把殷秀珍的学籍转到他那里了。于是,全班同学又进入了紧张的复习之中,把此事忘却了。 却不知,一个月后,马翔竟然收到一封“海外来信”。信是殷秀珍写给马翔的,马翔在班里公开了那封信:“亲爱的”,殷秀珍的来信,全是肉麻的挑衅语言,使平静的班里又炸开了锅。大家这才意识到,我真正是成了他们恋爱的绊脚石,干涉婚姻的罪魁祸首,我成了破坏婚姻的流氓。我开始害怕了,甘受其辱,不知所措了。

临近毕业的前夕,我病倒了,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抑郁症和夜游症,想想,自己没有干涉住别人谈恋爱,还引起了风波,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却失败了,竟然自己精神失常了,整天满脑子想着跳楼、卧轨和跳河之类的事情,总之,我心灰意冷,感到前途暗淡渺茫无光,就是不想活了,活够了。

半夜里,我梦游了。赤身裸体地围着村庄奔跑呼叫,遇水跳沟,遇墙翻墙,借着皎洁的月光,突然在院子里给我父亲跪下了:“救救我,有鬼,一个女鬼在后面手里掂着砍刀,紧跟我身后追杀我。”就在此时,地上刮起了一股阴风,可把我父亲吓坏了,父亲连忙抱住了我的头,把我拽到屋里:“乖乖,这是咋了?”母亲点亮煤油灯,看到我赤身裸体,没穿衣裳,遍体鳞伤,父亲吓哭了:“这孩子是咋了吗?疯了。”母亲也吓哭了:“可能被啥东西吓住了,我可怜的孩子啊。”母亲说完就晕了过去。

我患病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了。首先坐不住的是马翔,他觉得我管闲事,当班长的,不得不管,也很可怜啊,为了他的事竟然吓出了病。解铃还须系铃人。马翔害怕了,他买了麦乳精、奶粉、点心和蜜糖水,偷偷去了我家。我父亲没抬头,而是把马翔的东西扔出门去,马上就要毕业了,儿子却得了重病,父亲心急如焚,感情上哪能接受得了。老实巴交的父亲蹲在门边一个劲地抽着闷烟,红火头一闪一闪的,眼巴巴地看着阴郁地天空发愣儿,老父亲郁闷、憋屈、难过。马翔心里不淡定了,开始难过了,开始慌张了,开始害怕了。我母亲把营养品又捡回来放到桌子上,她说:“这事也不能全怨马翔,马翔是个好孩子。”马翔向我鞠躬道歉,非常歉疚地说:“是爱情害了你,害了我,我们都是受害者。”马翔交代:“海外来信,根本不是求爱信,而是绝交信,信的挑衅语言是我故意伪造的。”马翔说完,就哭着跑走了。

1978年,我没能参加中招考试,因病被学校取消了考试资格。马翔考上了高中,他被县重点高中录取了。我带着一兜甜瓜去祝贺他,马翔把甜瓜用手全扒拉到地上,气愤地埋怨自己:“这是啥事嘛,丢人现眼的,是我自己干了对不起人的龌龊事,把班长折磨成这样,我还算是人嘛。”打那以后,我的病时好时坏,经常夜游,月光下担着水桶,把水缸挑满水了,然后钻到被窝里又睡觉了。第二天,竟然不知道夜里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饿了,趁傍晚天快要黑的时候,我只穿个裤头,摸到邻居瓜地里,抱起了一个黄瓜就跑了。邻居女的想喊捉贼,被她男人捂住了嘴,眼睁睁地瞅着我把黄瓜偷走了。男邻居说:“他有精神病,一根黄瓜能值几个钱,若把他吓坏了,咋办呢?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吃点亏由他去吧。”

马翔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大学。我则读完初中,回家帮助父母亲种地干活了。只是有时干活累了,我便大喊:“我是第1名,马翔才第6名啊。”至于马翔和殷秀珍的婚事,也终归不了了之。马翔读的是师范大学,他毕业后回到镇中学当了一名历史教师。

10年后,殷秀珍回国了,说是回来探亲的,还带了一个7岁的洋娃娃。殷秀珍嫁给了一个外国佬。那时我的病情也有了好转,我的头脑清醒多了,可以下地自由自在地干活了。殷秀珍记恨我,不来看我。每当我看到村里孩子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时,我的心里就特别难过,我就想起了回不去的乡愁记忆,想起乡愁,我就泪流满面了。 [1]

作者简介

中国文艺家和自然资源部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