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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街(李正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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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街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遊街》中國當代作家李正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遊街

被押着走街竄巷遊街的都是地富反壞右五類分子,俗稱牛鬼蛇神、小爬蟲、害人精。農村沒有右派,右派一般情況下都是有水平、有知識的人才夠資格,農村這種閉塞貧窮的地方不具備產生右派的土壤和環境。後來情況有所改觀,從城裡下放來一批,充實農村五類分子隊伍,讓本來沒有什麼生氣的農村批鬥會會場多了一些文化的內涵。

牛鬼蛇神、小爬蟲、害人精這些名詞用的最頻繁的地方就是批鬥會現場。這些名詞不僅被大人們使用,孩子們也耳濡目染也學會了。見到五類分子,他們就一窩蜂地叫着喊着「小爬蟲」,「小爬蟲」。儘管是一群孩子,但是小爬蟲照樣不能回嘴,更不能呵斥,他們雖然是孩子,但是每孩子的背後都是代表一個家庭,得罪孩子也就意味着和這家大人過不去,小爬蟲們深知這一點。因此,無論孩子們怎樣對待他們,他們依然是一副誠心謝罪的樣子。他們是下等人,這不必解釋,下等人被所有人欺侮是正常的。他們任何不理智的舉動都會帶來麻煩,他們不想惹麻煩,他們已經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任何的反抗只會帶來更大的傷害。世界之大沒有你個牛鬼蛇神說話的地方。

全大隊的五類分子有七八個,種類較全。有反革命分子,有地主分子,有富農分子,有壞分子。右派分子只有一個,還是個移民戶,從大城市下放來的。

右派分子是個幹部,也是個知識分子,戴着眼睛,是比較斯文的一個人,全村人對他沒有什麼惡意。他見人總是點頭,或是打招呼。他不和任何人為敵,也不去招惹任何人。村裡的人對他不了解,不知道他原來是幹什麼。摸不透他的底細,只知道他是個右派。右派是個什麼東西,農村人也弄不明白,在地富反壞右里排序里,右派排最後,按照正常的思維,排號靠後的份量應該較輕,因此,村人常常會把他遺忘,也因此他少吃了許多苦,沒有被押上台陪站或者是陪斗。他隻身一人來到我們村,孤家寡人。他的境遇契合普通民眾對孤寂悲酸的認知。他的表現博得了全村人的同情,大家還都時不時地照顧他。他每天不參加勞動。他應該是個幹部,但從來也沒見他和那個幹部在一起討論什麼問題或是研究過什麼事情,這成了我心中的一個謎,直到他後來離開我們村,這個謎我都沒有解開。他吃飯自己燒,有病自己去診所。他吃的非常簡單,一碟鹹菜,一隻雞蛋,一小杯白酒。他喜歡喝酒,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以我的理解像他這樣的一個知識分子是不應該每天弄點小酒喝喝的,這不符合右派的風格。好酒一般不是什麼好人,比如像「皇帝」這類人,就因為好酒、好賭而被革命群眾定性為壞人。我上學放學都從右派門前經過,每次飯點都能看到他一個人在喝酒,很少看到他吃飯。右派很低調,低調得甚至讓人感覺本就沒有這麼個人。

為人低調是一件很可貴的精神,很多壞分子就缺少右派那種低調精神,從而吃了不少的苦。比如把你押上台你就得老實,叫怎麼做你就聽話照着做就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這樣就不會激怒造反派們。身心也就不會有蹂躪之苦。

也有少不更事的角兒。按說他不屬於五類分子中任何一類,但不知為何每次批鬥都少不了他。他實際上是一個很老實的農民,但是老實得有些過分。他所在的生產隊距離我們隊非常的遠,本來我都不認識他,不知道我們大隊有這麼一個人。自從他被揪上台批鬥,我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個人。他是個很壯實的種地漢子,有一身的好力氣,在農耕文明的社會裡,這身好力氣應該會有不錯的作為,養活一家老小不成問題,憑藉腦子靈活能吃苦,又倒騰這倒騰那,他家在周圍成了富戶。想發財沒有錯,如果一門心思光想着這個事兒就不太好了,這犯了光顧低頭拉車,忘了抬看路的大忌。再說了這樣無節制地發家致富也超出了常人所承受的範圍,大家窮,你一人富,這沒道理。富了要想着別人,這是常識,他也不懂。長年累月幹部們吃不着他喝不着他。不僅幹部吃不着喝不着,村裡的窮人想從他家借點什麼,要點什麼都不太可能。所以他的人緣極差。是個不受歡迎的人。在當時環境裡這樣的人不被批判就不正常了。每次批鬥遊街他總是要作陪襯押到台上。一溜下來是地富反壞右,輪到他就是個另類。

另類第一次被押上台,不知道是覺得自己怨還是不適應那樣的場面,給他戴高帽子他不肯戴,給他掛牌子他不掛,這就有點過份了。造派反那吃你這一套,這明擺着和人民群眾唱反調嘛。於是就有人上台去,把屬於他的那塊牌子重新掛到他的脖子上,那頂高帽子扣到他的頭上。他依然反抗。上來的人不耐煩了,「啪」一下,由於用力過猛,整個腦袋套進了高帽子裡,高帽子變了形。高帽子是蘆葦杆做成,裡面的蔑條露了出來,刺傷了他的臉,鮮血順着臉頰流下來,腦袋周圍全是被蔑條刺破的傷口。吃了苦頭之後他終於老實了,不再掙扎。這就對了,如果不知好歹的掙扎,恐怕接下來會有更嚴重的後果。造反派們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不論你是老爺還是小民,只要被列入批鬥對象,就統統是畜牲

高帽子是圓錐形,蘆葦杆做骨架,外麵糊一層白紙,有一二尺長,做成之後像個大喇叭。尖端有時也會綴上類似於女孩子們小辮子上繫着的穗子,圓筒外面有的寫上某某是壞蛋,或者是打倒某某,或者是砸爛誰誰的狗頭之類的話。

除了高帽子每個小爬蟲還在面前掛一個牌子。一至二尺見方,一麵糊上白紙,上面寫着打倒某某等字樣。後來發現有時批鬥會現場風大,牌子被吹反過來,看不到字,牌子等於是白掛了。於是就把牌子反面也做成和正面一樣,正反都寫上字,風再怎麼吹也是原來的內容。

上台給另類戴高帽子的也是個好事者,他又不是小分隊的什麼人。本不關他的事,從中插這麼一槓子,真是多事一舉。好事者本是我們隊的隊長,因為被衝擊暫時調去另類所在生產隊當了臨時隊長。作為一隊之長,本隊出了這麼一個另類他該有所表示。當大家一致同仇敵愾,你還像個沒事人似的,對自己是不會有什麼好處的。因此才會有對另類出手一擊的舉動。風水輪流轉,幾個月之後好事者也成了造反派們造反的對象,好事者當時如能預見到後來的結果,恐怕打死他也不會做出那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 為了便於對五類分子隨時進行批鬥遊行,每個大隊都成立了一個批鬥小分隊,專門負責批鬥大會。小分隊人員分工明確,有一個小隊長,有一個打手,這個人不需要什麼才能,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即可,還有幾個口誅筆伐者,這需要一些知識和水平,能說會道,揭批牛鬼蛇神的罪行要像說書一般。當然了這些人員是不固定的,隨時更換,誰都有可能是造反派,誰也都有可能成為被造反派。

遊街時小分隊就需要增加敲鑼打鼓人手。農村里最熱鬧的時候就是有鑼鼓響,敲鑼打鼓成了娛樂活動的代名詞,聽到有鑼鼓聲響起來就是我們這些孩子最開心的時候。這聲音一響我們就會聞訊從家裡衝出來。批鬥會成了我們娛樂和消遣的地方。

批鬥會一般放在大隊部的戲台上,一排牛鬼蛇神站下,每人一頂高帽子,面前一塊牌子,低着頭,彎着腰,一副罪該萬死的模樣。口誅筆伐者滔滔不絕地揭批他們的罪行。小分隊的隊長手裡握着一根二三尺長的棍子,不時指這指那,稍有不慎者,他的棍子就會落在誰的頭上。有時批鬥會放在生產隊的隊場上,規模較小,隨機性也較強,也沒多少觀眾,最多的就是我們這些孩子。他們到哪裡我們就會跟到哪裡。我們是他們最忠實的觀眾。

戲台是臨時搭建,隨時可以拆除。如有需要馬上發個通知下去,讓各家各戶出桌子出門板,出凳子。不需要商量,每次有需要都會得到全體社員的響應。義務出工出力,積極奉獻是那個時代的特色。揭批改,掃除一切害人蟲是每個人的義務,出桌子,出凳雖然是小事,但是你是在為揭批改出力,在為鞏固無產階級政權出力,你的隊沒站錯,你的思想也沒偏離方向。紅色政權無產階級不奪取,資產階級必然要奪取,這是大事大非問題,容不得半點含糊。在這個問題上有微詞,說明你對革命形勢還抱有懷疑,革命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很成問題,往淺里說是懈怠行為,往深里說你是和革命行動唱反調。革命是什麼,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急風暴雨,是狂飈突進,是要蕩滌舊勢力,摧毀舊世界,建立新世界,讓牛鬼蛇神永世不得翻身。任何人的行為有違其中任意一條都是對革命的藐視。因此為搭台出力成了大家的共識。沒有人會在這個問題上想不明白。

門板一般是院門或者是堂屋大門,用堂屋大門的比較少。堂屋門拿走了沒了遮風擋雨,屋子會很冷,搭台大多是冬天農閒時間,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沒有門可以出一個小桌子,小桌子是相對大桌子而言,大桌子就是農村裡的八仙桌。每家都有小桌子,小桌子是專門為孩子們而設計。大桌子比孩子高,吃飯寫作業對於太小的孩子來說不方便,而小桌子只有大桌子的一半高,太小的孩子可站着可蹲着,再大點的還可坐在小凳子上。而對於大人也是適用,大人可以直接坐在小凳子上,這樣就能照顧兩方面人,因此小桌子在農村非常的普遍。對於搭戲台小桌子也是很適用。籌去的門用大板凳支起來高度剛好和小桌子高度相同。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當然這種戲台不能和固定的戲台相提並論。一是高度沒固定戲台高,固定戲台都在一米以上,搭的戲台只有五六十公分左右。二是平整度和穩固性也不理想。這只是臨時湊合的救急辦法,有條件的大隊還是會做固定的戲台子。固定戲台子是外圍由水泥和磚塊組成,內部用土填平,講究一點的,台面也可以用水泥抹一遍。臨時戲台一般不會存在多長。從各家籌集來的門,桌,凳子時間不能太長,時間太長也是影響各家的生活。還有就是也沒那個必要,批鬥會結束戲台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下一場批鬥會還不知道是哪一天進行。如果有再搭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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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正良,現住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