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記的痛(艾秋)
作品欣賞
不能忘記的痛
——讀劉小革《有一種痛》
有幸參加了成都金牛作協，使我這個文學的初學者得以近距離地向作家老師們學習。劉小革老師給我的印象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喜歡她的文字，之前曾拜讀過多篇，關於烈士父親，關於知青歲月，關於良師益友……懷着感激之情，雙手接過《有一種痛》，首先吸引我的是書名，今天終於得閒翻開書來，一睹為快。
小說就是時代史，散文亦然。劉老師的散文集《有一種痛》是她的回憶錄，是中國特定時期的歷史，是一代人的記憶。
文化基因是有傳承的，加之後天的努力，使劉老師的文筆卓而不群。年輕的共產黨員，地下工作者，不幸慘遭敵人殺害，其父親的高大形象，是只有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的英雄人物。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被誣陷為叛徒，天理難容。感謝黨和國家撥亂反正，雖然烈士證遲到三十五年，但烈士在九泉之下終於可以瞑目了。可憐的媽媽，在那樣慘境下，沒有自艾自憐，而是表現的足夠堅強，活出了一道光。她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偉大母親。晚年，本可享受離休待遇，卻不願麻煩別人而自動放棄。我理解老人家一路艱辛走過來，曾被批鬥被誣陷。如今，對當下生活很知足，離休亦或退休都無所謂。想當年，她舍小家顧大家，將兩個孩子託付給姐姐，全身心撲在革命教育事業上，將愛心獻給了她的學生們。從書中得知陳光裕大姐的愛人是孤兒，是小革老師母親的學生，老師不但把推薦上大學的唯一名額給了他，而且還有救命之恩。上天眷顧，陳老師和劉老師因為共同愛好，有緣相知相遇，那是怎樣的姐妹情深啊！記得陳光裕大姐的書中，也懷着感恩之情寫過此事。慷慨予人，慈悲為懷，仁者壽！晚年的老媽媽，桃李芬芳，兒孫繞膝，樂享晚年，成為了最幸福的老人。
好的作家，會把自己的人生經歷體驗和感悟寫在書里，甚至影響一代人的人生軌跡，小革老師的《有一種痛》如是。佩服老師驚人的記憶力，早在少年時期，就特別關心國家實事，幾十年前的標語和蘇聯電影名如數家珍，《人民日報》和《紅旗》雜誌發表評論的時間和內容至今還都記得清楚。大躍進那篇，很有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作品《蛙》的風範，書中敘及那些年，那些荒唐荒誕事，今天看來，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作為劉老師的粉絲，書中的很多內容引起了我的共鳴，喚起了我苦澀的回憶。我出生在農村，父親是被下放的四類分子，小時候的貧窮和被欺辱刻骨銘心，後來我也在軍工廠工作。跟着老師關於上學，住校，下鄉，煤礦當農民工，去工廠當鉗工，上計量室，到宣傳部的筆觸，我總能心領神會，越讀越有親切感。老師考大學的坎坷，同樣也發生在我身上，一個公社就一個名額，早就內定了，我當年被頂替實在不足為奇。
我也不能忘記餓！餓！餓！書中的土地隊長是個好人，我們的隊長是全公社出了名的抓階級鬥爭的能手，整日搞階級鬥爭，地都荒蕪了。虎落平陽被犬欺，書中那位唐媽媽無辜被牽連受罪，看得我好難受，但不知她後來怎麼樣了？想起我父親那年春節去姑姑家串門，買不到火車票，回遲了一天，隊長告到大隊，拉綱上線說四類分子無故曠工破壞生產。我也記得割資本主義尾巴，我家本來園子就小，看着被薅下的接着小黃瓜的秧苗萎蔫，母親偷偷地抹眼淚。記憶中，我家只偷偷殺過一次豬，是請殺豬師傅半夜殺的，我們小孩子熬着盼着吃肉，等肉熟了，我們都睡着了。要說四害，虱子、跳蚤、蚊子見慣不怪，最可怕的是臭蟲。晚上，經常聽到老鼠在紙棚上突突跑，響聲之大能把一家人驚醒。不過還頭一次聽說老鼠尿灑撒在人臉上，兩斤重的我沒有見過。有一年我們家買的凍梨不翼而飛，來年開春，發現都在鼠洞裡。蒼蠅也很恐怖，一次，我的飯盒沒蓋嚴，結果在學校蒸鍋里熱好的飯菜，上面一層蒼蠅。農村愛小的人多，吃虧受氣的多是成分不好的人家。
詩酒趁年華，當讀到老師上初中有課外書讀時，讓我好生艷羨。誰知好景不長，老師是初中老三屆，本應該上高中，繼而考大學，學業卻戛然而止，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那是一場鬧劇，何止是耽誤了一代人，使中華民族倒退了多少年。和老師不同的是，我從小學到初中畢業，基本什麼也沒學，天天勞動，割黃豆，割麥子、脫坯等重活都干過。生活在那個年代，對正在成長的青少年的我們都是一場災難。那時候，人人自危，日子都不好過。
小革老師，用一雙慧眼，關注周遭，體會冷暖，記在心頭，付諸筆端。那個喝糞水的同學「紅人」真是令人作嘔，那麼有才，結局悲催，其實他更是時代受害者。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間，我想起我們小夥伴一起玩，她們說：「我活一百歲」「我也活一百歲」……我說：「一百歲是王八。」母親是委員會主任的「小紅人」說：「毛主席萬萬歲！」把我嚇得立刻禁了聲。書中不苟言笑的化學老師田伯伯自殺了，讓人揪心。那時候的知識分子噤若寒蟬，什麼臭老九、反動學術權威等莫須有罪名，一旦扣在頭上，就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好多人不堪凌辱選擇了自殺，令人扼腕。
因父親曾是國民黨高官的那對姐妹，實在太慘。《無處安息的靈魂》，那21歲正當青春韶華就消失的女孩更是讓人心痛不已。那位能幹善良的杜師傅，聰明的獨腳楊跛跛師傅，人性的光輝在他們身上閃耀。愛整人的趙班長的醜惡嘴臉和讓人見到他像呑了蒼蠅的流氓高老頭准不會有好下場。由師傅、羅老師、榮書記的美德和下流無恥、劣跡斑斑的王書記成鮮明對比。頭一次聽說，竟然還有毒饅頭，好好的人被毒啞了真可憐。為那些煤黑子礦工兄弟而嘆息，那個俊小伙被活活刺死，那個鄧子龍失蹤了……真是慘不忍讀了，那位黑瘦高個子劉小明多可惜，保住了命卻失去了腳，曾經的籃球隊長卻無緣球場，也着實殘忍。
讀老師一波三折的回城和考學經歷跟着着急。山窮水復疑無路，柳岸花明又一村，茫然無路時聽到特大喜訊，一切都覺得是板上釘釘的事又起波瀾，好在最終有了結果。從編輯到編輯部主任到宣傳部長，劉老師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成就斐然。一路走來，英雄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艱難方顯勇毅，磨礪始得玉成，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的，《有一種痛》是勵志片，當主持人、演阿慶嫂、文筆非凡、講普法知識、畫畫等樣樣出彩，劉老師骨子裡就是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無論幹什麼，都努力鑽研、積極上進的精神令我感嘆折服。
劉老師信手拈來，用白描的手法，平時真切，絲毫無雕琢之感。她以一位作家的良知，書寫那段漸行漸遠的歷史。用她自己的話說，這是一種責任，一種道德，一種博愛，一種善念。滄桑往事如昨，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那是怎樣的痛徹心扉。同時，經歷是財富，老師把親身的過往化作了《有一種痛》：青少年白白耗着青春，人與人之間以階級劃分，所謂的「地富反壞右」整日提心弔膽，時不時掛者牌子挨批鬥……一切的一切，都是今天的後輩難以想象的痛。
曉歷史，知興替，希望親歷者銘記，後來者了解，這便是小革老師寫作的初衷。此番閱讀，將我塵封的記憶泛起，同時，深刻了解了老師的人生經歷、心路歷程。走過人生的逆旅，今天的劉老師愛着自己的愛，喜歡着自己的喜歡，活出了人生的精彩。欣賞她的全家福，一家人都那麼有氣質有內涵，沒有讀到老師的戀愛史，感覺有些遺憾呢！
特別慶幸生活在美好的時代，作為文學愛好者，我可以盡情抒懷，今天又有緣《有一種痛》。也讓我不由地想到庚子年的冠毒，如果發生在那個年代，定是「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食不果腹，哪有錢做核酸檢測？沒有錢，拿什麼去建火神山、雷神山？今天的中國，以人民至上、生命至上，詮釋了人間大愛，用眾志成城、堅忍不拔書寫了抗疫史詩，令世界人矚目。[1]
作者簡介
艾秋，本名黃秀娟，黑龍江人，之前從事技術工作，研究員高級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