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狗兒盤恆(李正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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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狗兒盤恆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正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與狗兒盤恆
周一上班,車剛停穩,小狗遠遠飛奔過來,繞着我的雙腳變着花樣躥來跳去,邊鬧騰邊嚶嚶嚶叫,讓人邁不開步子。
單位院子很大,值班時人又很少,晚上空蕩蕩地只剩下風聲。念叨着找條土狗養着,不求它看門護院,有了動靜叫兩聲,總好過只能聽風吹過林梢的枯響。
下隊時年輕人帶回了它,拳頭大小。有些懷疑地問了他兩次,他信誓旦旦地說是土狗。結果長了幾個月,到一尺來長再沒了動靜。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但不是土狗是確定的了。對這類滿大街泛濫的品類,一直缺乏好感。不符合獸類生存的進化規律,野性不足,媚態有餘。大型犬又太過凜然,除非自己養大的,一般人還真不敢往跟前湊。比來想去,還是土狗好。
十年前在另一個單位,領導帶來一條哈士奇。高六、七十公分,體長一米五、六,最瘮人的是一雙眼睛,閃着幽幽綠光。它不用多餘的動作,只安靜地在大門口一趴,便沒有人敢隨意進出。
當時單位另有一隻小型犬,母的。甫一相見,哈士奇就放下了清高冷峻的作派,跟前跟後地圍着它轉。夏天夜裡要觀測流量,步行約四五百米,穿過河道到觀測點。山野間多怪談,夜半行路多少有些發怵。於是出門前叫上小狗,哈士奇也自然地跟上。一人兩狗穿過河道,看完水再回來。一路上蟲聲如雨,夜風烈烈,人和狗都沉默。偶爾手電光掠過狗眼,兩點瑩瑩綠光閃爍,心裡一緊,又一松。
有一段時間,小狗發情。哈士奇更是形影不離,偶有別的狗類靠近時,便咆哮追咬,不遺餘力地宣示所有權。不獨是狗,有人接近時,它也同樣伏地低吼威脅。因為體型的巨大反差,使得它們雙方都備受煎熬。哈士奇更甚,行止張狂怪誕,如瘋如魔。那段時間單位人人自危,根本沒辦法辦公。後來,大約終於有別的狗兒得手了,才算結束了這段畸形的戀情,同時也宣告單位辦公秩序的恢復。
朋友家裡有隻小型犬,極受寵愛,茶几旁的休閒搖椅扔一張墊子,就是小狗的專座。我親眼見朋友磕開堅果,拿果仁餵狗。朋友本人不太修邊幅,有時候開會時還能從他衣服上發現狗毛。
印象中小型犬多半溫順乖巧。朋友家的是另類,見生人就吠,特別見不得外人動其主人。某次聚飲後,我送朋友回家。扶其落座後,他遞煙,我去接。只聽一聲低吼,手上一疼,發現狗咬住我的手腕掛在半空中。還好沒見血,回家拿肥皂水清洗,又打了幾針狂犬疫苗。終於有正當的理由拒酒,算是因禍得福,消停了幾個月。
某畫家冬日畫梅,題跋云:「晴窗呵凍,寫寒梅數枝,勝似與貓兒狗兒盤恆也」,傲骨嶙峋,但放在塵俗里也着實鋒芒銳利了些。值班時我喜歡搬張小凳子,坐在院裡納涼看書或刷視頻。單位周邊樹木繁盛,林間鳥鳴起伏,涼風徐來,暮光如幻。小狗每每在腿間撒歡獻殷勤,這裡舔一下,那裡蹭一下,實在鬧騰得狠了,在它頸下撓幾下,令它安靜,便是一日之內最舒緩的時刻。不與貓狗盤恆的傲骨我沒有,當一隻生靈在你跟前顯露它最大的熱情和善意時,我實在做不到無視——當然,我也知道畫家說的貓兒狗兒不是正在我腳下盤恆的這一類。
學到一句網絡用語:「小奶狗」,指可愛粘人的小男生。不太喜歡,總覺得這個稱呼里有種讓人不舒服的隱喻意味。除了遠處的饑荒和戰火的消息,短視頻里還刷到一隻小奶狗(不是小帥哥)冬日寒冷嗚咽,抱着白鵝的脖子取暖。白鵝很貼心的側過身子,把小狗負在背上行走。那一刻眼睛有些潮潤。別人的悲歡我很難共情,而這種跨越物種的悲憫卻是如此純粹溫暖。 正感慨間,一隻麻雀碰在窗玻璃上,一頭栽到地上。在我愣神的剎那,小狗電射而出,叼起麻雀一溜煙跑進樹叢里。留下我愕然,啞然。
我想,不愧是動物,殺戮來得這樣純粹和直接,根本沒有許多權衡和算計。羅蘭夫人說:接觸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大約也不全是憤世嫉俗,畢竟人類的許多迷惑行為讓同類都無法理解,狗類卻不存在這個問題。[1]
作者簡介
李正君,甘肅酒泉人,供職於某事業單位,喜歡以文字消磨閒暇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