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冷凝)
作品欣賞
親情是打斷骨頭連着筋
八月上旬我回家探望父母,母親欣喜地告訴我,你小舅要回家探親,我點點頭沒有說話,母親見我冷冷淡淡便不再言語了。
小舅十一歲便被姥姥過繼給她沒有生育的妹妹。三十年前,小舅回過一次老家,好像是因為姥姥的贍養問題,與二舅發生了激烈的口角衝突。姥姥當時住在二舅家,心裡明白小舅不能承擔起她的養老問題,因此說話並沒有向着小舅,反怪小舅多管閒事。小舅一片孝心被誤解很是傷心,臨走的時候告訴我母親,也就是他的二姐姐,說我再也不回來了,山東與他從此了無牽掛。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即使姥姥離世他都沒有回家。
母親娘家劉氏是個複雜的大家庭,我大舅和大姨是姥爺的孩子,但不是姥姥的。姥爺生病時大姨嫁到大連做了權貴人家的媳婦,從此與鄉下親戚斷絕了來往。大舅早婚,生的孩子多家裡又窮,也顧不上姥爺。姥姥是小腳女人,家裡的重擔全部落在母親的身上。母親不但要掙錢為姥爺治病,還要供養二舅、小姨念書,一直待在閨中三十歲,才把自己嫁出去了。姥姥看大了二舅的孩子,年邁體弱的時候卻住進了我家。依稀聽到小舅跟二舅起的矛盾就是在這裡,好像是小舅希望自己和二舅共同擔負起贍養姥姥的責任,不要再把姥姥的晚年交給我苦難的母親。二舅說是母親回家把姥姥搬走的,根本沒有商量他。而母親的說辭是看到姥姥住在二舅家跟舅媽處得很不開心。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從來沒有問過母親,也不想知道,但是姥姥的到來確實加重了我們家的負擔。
姥姥是在我上小學的時候住進了我們家,我初中的時候,奶奶雙目失明,這樣奶奶也住進了我們家。兩位生活不能完全自立的老人、三個念書的孩子、還有十多畝地、兩畝果園,讓父母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母親是最累的,不僅跟父親一起承擔山上的活計,還要做飯洗衣收拾屋子。超負荷的勞動摧殘了她的身體,她渾身痛得睡不了一個踏實的覺,我經常在半夜被母親「哎呀!痛死我了!」的聲音驚醒,我用被子蒙住臉,任眼淚悄悄流出。
初中畢業我就走上了打工的道路,離開學校那天,我的語文老師握着我的手無限惋惜地說:「太可惜了,要是你能讀大學上中文系,你會有一個很好的前途。」我咬住嘴唇,在轉身離開的那個瞬間,眼淚奪眶而出。十年打拚,我自學了營銷、速記、公關、管理等課程,完成了一個打工妹到白領的華麗轉身。業餘時間我還寫了很多豆腐塊,散見於各地報刊。
夏天,當我飛回那個養育我的小山村,我發現家裡過得依然那麼艱難。哥嫂下崗連同三歲的侄子住進家裡占了一屋,爸爸媽媽姥姥住一屋,奶奶住一小屋,我可憐的妹妹周末回家只能睡到草屋裡用磚頭搭起的半扇門板上,而我回家自然也是要住進去的。晚上我和妹妹看到穿堂而過的老鼠,嚇得緊緊摟在一起,那一刻我怨極了母親。飛回去的那天,對着母親我說了句最兇狠的話:「憑什麼你們劉家的負擔讓我們冷家來承擔?」母親滿眼含淚,不待她說話我便轉身離開了家,從此我與二舅無任何來往。
八月末小舅終於回家了,他是奔着二舅家去的。第二天晚上,二舅邀請劉姓包括外戚四十多口,在威海最好的酒店為小舅接風。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冰釋前嫌的,酒桌上二舅不時拉過小舅的手,親切交談着,有晚輩上前敬酒,都被二舅代勞或者攔下了。濃濃的家族氛圍里,大家開懷暢飲。母親也很高興,竟然喝了半杯白酒。唯獨我不能釋懷,透過酒杯我想起母親半夜的呻吟聲,所有的美味佳肴都食之無味。
兩天後二舅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有時間帶他和小舅去鄉下看我母親,我應承下來開車去拉他們。小舅搶先坐到了我的副駕駛,看得出他很想跟我交談,只是二舅不停詢問我的工作,我麻木回答着,聲音里沒有一絲親近,小舅用異樣的眼光掃了我一眼,嘴巴張了張又合上了。
母親腰椎間盤突出不能久站,我讓母親去炕上陪舅舅們聊天,我來做午飯。因為是提前準備好的當季新鮮貝類,輕輕一煮便可以直接食用,所以一會兒我便準備好了午飯。二舅小舅吃得很開心,不停表揚我做的飯又快又好吃,一個勁對着母親說還是有女兒好,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他們的談話我並不感興趣,躲到裡屋看書去了。傍晚,先生出差回來,我去威海火車站接他,二舅隨我哥的車回城裡,小舅則留在了母親家。
作者簡介
冷凝,文登中興保險代理公司保險理財顧問,文登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