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給姥爺端杯酒(尹燕忠)
作品欣賞
俺給姥爺端杯酒
我娘病危時,她夜晚淨喊我姥爺,一個勁的喊:「爹,爹,您趕完集家來啊,俺做好飯等着您,快家來吃飯喝一氣酒啊!」我說:「娘啊,俺姥爺走了多年了,您怎麼又想他老人家啦?」娘哭了,她從西床上披上衣服坐起來,說想你姥爺了,她腦子好像比以往更清醒,我在北邊床頭上陪着父母老人,娘給我說了姥爺趕集的事。
俺娘說,您大姨說,妹妹,您多好呀,咱爹趕個欒灣集回來,您能炒幾個雞蛋弄幾個菜叫老人家吃,您看俺家窮,連個雞也餵不起來,吃的也顧不上,也餵不起個雞,不能讓爹享點福!我聽到娘這麼說,眼淚簌簌流下來了,難受極了。 我外祖父家是南聖井村,是個純山區,收成又不行,生活極其艱難。我姥爺是個純樸的山村老漢,一輩子下苦力,拉巴我姨和舅六個人,兩個舅父與小姨和三姨全在外工作,兩個在黑龍江,一個在泰安,二舅在外任教。就是大姨和我家離姥爺姥娘近一些,我家離南聖井才七八里地,大姨在大官莊,是平陰縣的最東部,靠近肥城市的北高余了,全部山區,水澆條件又不行。大姨家條件更差,大姨夫下力摔折了腰,腰成彎弓狀,走路眼看地下,上有老,下有四個孩子,生活上是破衣爛衫,吃了上頓沒下頓,大姨僅65歲就走了,孩子成家也晚。
幾十年來,姥爺姥娘沒吃過大姨一頓飯,過年串親戚,姥爺也不留大姨的東西,大姨很愧疚,流了不少淚,盼望過上好日子,日子好了,大姨又走了。 姥爺是個農業通,耕耩鋤割樣樣行,艱難使他過早的鍋了腰,黑紅的臉膛,皺紋老深,好「吧嗒」着抽煙,愛喝酒,但沒好酒,白塑料筒里淨瓜干酒,裡面泡着三姨從黑龍江給他寄來的人參,他捨不得喝,一次僅喝幾小盅子酒。有一次二旺表舅去了,撒潑到八仙桌上一點酒,姥爺趴下喝了淨,二舅嫌不好看,他沒好氣的呲嗒了姥爺,姥爺當即拿了二舅的彎:「怎麼了,春,喝你姐姐的酒,你表弟來多了麼?唵……」。二舅沒敢還言,他也是挺孝順的。 俺娘的絮叨,使我想起了姥爺趕完欒灣集上我家來的情景,他背着個褡褳,穿着老蟾鞋,戴着一個疙瘩帽子,他給我買了糖葫蘆和糖塊,娘說,爹呀,可別潑費嘍,不缺娃娃吃的。姥爺說,老人的一點心! 相比之下,俺讓莊鋪村是平原區,水澆條件好,又是全縣先進單位,再不濟,也比山區強。客來客去喝個酒犯不了難的。姥爺一進屋,娘不一會就端上來了椿芽炒雞蛋、芹菜、辣椒、豆腐乳四個菜,姥爺說,忒多嘍,一個菜還不行麼?好喝酒的,一個螞蚱腿也喝四兩酒吶!娘說,沒麼,哪裡有什麼好菜呀?瓜茄葫蘆的。等日子好嘍,俺好好孝順您老人家。 姥爺說,這夠好嘍,比您大姐家強多嘍,這不是過年麼?雞蛋炒得多嫩喲! 父親不會喝酒,他給姥爺斟酒,喝得挺盡興,喝一會酒,就又「吧嗒吧嗒」的抽煙袋裡的老旱煙了,他很知足的樣子。
後來,姥爺老了,不能趕集了,我去給他送好酒去,他高興的了不得。 姥爺得病去世了,埋在南聖井北邊東山的西山傍上了,我給他拿去了酒,卻不能喝了,姥爺呀,我給您澆奠三杯酒吧,娘也走了,我替母親給您滿上幾杯酒吧!
2020.5.9日晚[1]
作者簡介
尹燕忠,男,中共黨員,山東省報告文學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