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隻有夢想的蟲子(袁春波)
作品欣賞
做一隻有夢想的蟲子
每年都會讀一讀《瓦爾登湖》,除了徐遲譯本,潘慶舲譯本,高格譯本,文真明譯本,微讀書架上都有,它們給了我許多寧靜的時光。每次讀到「結束語」時,我的眼睛都會在這兩段文字上多停駐一會,類似弗羅斯特的「雪夜林間暫駐」:
「在人類生活中,這些也許僅僅是早春季節吧。如果說我們已患過七年瘙癢症,可我們還沒有見過康科德的十七年周期蟬。我們所熟稔的僅僅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上的一層薄殼,大多數人都沒有潛入過地下六英尺深,也還沒有離地躍過六英尺。我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再說,我們差不離有一半時間都在酣睡。但是,我們卻自以為很聰明,在地球上建立了一種秩序。真的,我們是深刻的思想者,我們是志存高遠的精靈!我站在森林覆被上,看到松針之間爬行的一隻蟲子,極力躲避我的視線,於是,我反躬自問,為什麼它會有這些謙遜思想,躲着我把它的頭藏起來;也許我是它的恩主,告訴它的族群一些可喜的信息;這時,我想到了那個更偉大的恩主與智者,也正在俯視我這個儼然蟲豸呢。
「我們體內的生命好似大河裡的水。……每個人都聽說過在新英格蘭盛傳的那個故事:有一隻健壯、美麗的蟲子,從蘋果木舊餐桌的一塊乾爽的活動面板里爬了出來。殊不知這張餐桌置放在農家廚房裡已有六十多個年頭了,先是在康涅狄格州,後來到了馬薩諸塞州——可是那個蟲卵遠在六十多年前蘋果樹還活着時,就存活在樹裡頭,少說也有好幾年了,反正從樹的年輪上是看得出來的;只聽得這蟲子在裡面啃咬好幾個星期,蟲卵也許受到水壺的熱氣才孵化出來的。聽了上面這麼個故事,誰能不感受到復活和不朽的信心隨之得到增強呢?它的卵子蟄伏在一層又一層的木頭芯里,在枯死的社會生活里埋伏了好幾個世代,開頭是在生青碧綠的活木材里,後來活木材漸漸地風乾變成墳墓似的硬殼——也許這時它在木頭裡已啃咬好幾年了,讓坐在喜慶餐桌前的一家人聽到響聲,大吃一驚——誰知道,多麼美麗的、長着翅膀的生命,冷不丁從社會最不起眼、別人贈送的家具裡頭脫穎而出,終於享受着它完美的夏日生活!我並不是說,這一切約翰或者喬納森都能認識得到。但是,僅靠時光的流逝,斷斷乎到不了拂曉,這就是那個早晨的特性。遮住我們兩眼的亮光,對我們無異於黑暗。唯有我們清醒的時候,天光才大亮。天光大亮的日子多着呢。太陽才不過是一顆晨星罷了。」(《瓦爾登湖》,梭羅著,潘慶舲譯)
它們觸動了我,嚴格一點說,是一種小動物——一隻小蟲觸動了我,它讓我想到三個小問題。
一,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很卑微。我們都只是一隻蟲子,和梭羅在第一段文字中提到的康科德17年周期蟬一樣,和「松針之間爬行」「極力躲避我的視線」的一隻蟲子一樣,我們很卑微。有時候,為了爭持某些物質或者精神上的事物,比如一隻蘿蔔、一個地瓜,我們甚至像魯迅筆下的阿Q和小D,或者王胡,像余華《活着》里的福貴、王四或隊長,為一丁點兒的勝利,洋洋得意;為微不足道的失敗,垂頭喪氣,自認「我是一隻蟲豸」。
二,我們是一隻有夢想的蟲子。誠然,生命都很卑微,在讀某一本書之前,在思考某一個問題之前,在被某一種事物或人物觸動之前,簡單說,在我們的生命被喚醒的某一刻之前。但此時,也許我們更想告訴自己,做一隻有夢想的蟲子,像蘋果木桌子那粒呆了60年的蟲卵一樣,懷揣信念,心存夢想,有一天外來的溫度足夠了,被孵化了,終於勇敢自在地飛進夏日的風中,閃動着一對金色的翅膀。
三,太陽才不過是一顆晨星。我們小蟲一族為什麼不能持有這種理想——成為星辰的理想。講有關概率知識時,相信老師們常常會舉「盒子裡有八顆黑棋子、兩顆白棋子」的例子,但你產生過「抽到白棋子的概率小,但為什麼不是我」這個念頭嗎,如果想過,你就有着身為小蟲、心懷太陽的夢想。在讀書學習的過程中,忽然有一天,你的精神和心靈擴大了,也許,喚醒你的是這樣一些句子:
——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孟子》)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顧炎武)
——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論語》)
——年輕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勇氣和他的遠大前程。(王小波)
……
也許,喚醒你的就是梭羅筆下出現過的這一隻在松針上爬行的蟲子,這一隻在蘋果木桌子裡蟄伏的蟲子……
——我們是深刻的思想者,我們是志存高遠的精靈。
——唯有我們清醒的時候,天光才大亮。
如果你清醒了,就做一隻有夢想的蟲子吧!「年輕一代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國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如果你覺得自己是,如果你自己努力成為這樣的年輕一代,誰能說你不是?誰能說你不能呢? [1]
作者簡介
袁春波,男,1970年生,中學高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