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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零食」(小豬她爸)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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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時「零食」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兒時「零食」》中國當代作家小豬她爸的散文。

作品欣賞

兒時「零食」

原本想套用汪曾祺先生《四方食事》的標題,寫篇「兒時食事」。覺得拗口,改成「兒時吃事」,剛落筆即刪除,讀起來有點噁心。最後還是用了零食二字,加了引號,因為生於上世紀六十年代,活躍於七十年代的童年裡,是沒有零食的。

許多年以後,我們才知道零食是個什麼東西。蝦條、薯片、魷魚酥、蔬菜圈、牛肉乾、牛肉脯、豬肉粒、魚片、果凍……在當時,這些都與我們無關。孫子們會說,那你們的童年太磕磣了。也未必那麼磕磣,我們有手有腳有腦子,自己尋找,自主開發,總能找到許多飯食以外的小吃,津津有味,唇齒生香。

「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小屁孩不懂《黃帝內經》怎麼說,但知道春天來了,冰河解凍,殘雪消融,城裡不會有狗熊撒歡,而我們是時候街頭野跑了。玩累了,嘴饞了,口袋卻空空如也,三三兩兩朝煤場走去。

煤場是那個歲月北方特有的商業業態,向居民出售煤炭和燒柴。堆放的劈柴是我們的目標,在七長八短的樹幹中尋找榆樹皮。很快就有了收穫,我們找到一大塊榆樹樹幹。去掉外表的粗皮,取出裡層的嫩皮,撕一條放入口中,微甜,黏黏的,很有嚼頭。嘴裡嚼着榆樹皮,繼續玩耍,鼓起的腮幫子像是嚼檳榔,又像如今大人孩子們嚼口香糖,就是吹不出泡來。

據《本草綱目》記載,榆樹皮可以入藥,味甘、性寒,無毒,具有利水通淋、安神健脾、化痰止渴的功效。看來這個榆樹皮,還真是個好東西,怪不得我們小時候都比較皮實、抗造,蓋因養生得法,百毒不侵。

嚼着榆樹皮,不知不覺中,油菜花開了。我們這座城市中,不會像婺源那裡,有大片的油菜花盛開。空閒之地,種點油菜,春來花開,星星點點。嫩黃的花兒,招了嗡嗡的蜜蜂,看得我們口水直流。沒寫錯,的確是流口水,在我們看來,飛舞花間的蜜蜂,就是一個個飛着的蜜罐。從作業本上撕一張紙,三折兩疊成「指夾」,套在拇指和食指上,一開一合,一隻懸停在花蕊上的蜜蜂就落手裡了。用口水潤濕衣角,將蜜蜂尾部一觸,毒刺留在衣角上。失去毒刺的蜜蜂,也就喪失了生命,我們吃到一滴晶瑩的蜜,只有小米粒大小。

這樣的故事,原本不該寫出來,也上不了台面。擱在當下,甭說「千夫所指」,單是小朋友們都會批得我們體無完膚。但是,我們小時候真的缺糖,缺甜食,缺零食,自找的那一滴蜜,說心裡話,真甜,沒齒難忘。要啥沒啥的年代,我們除了渴望甜,還追求酸:那種細腰大肚的大螞蟻,腹中是酸的。我也只能寫到這個程度了,理不屈,但詞窮。我願意買二斤白砂糖,餵食蜜蜂和螞蟻,以彌補童年不更事的過錯。

說到酸,有一種「零食」,也是我們的最愛:大山楂丸。這是中藥丸,家長從單位衛生所開的藥。那時,都是公費醫療,在不花白不花的心態下,誰家都會占便宜,開點大山楂丸。這些藥很隨意地放在抽屜里,不知是哪位「先知先覺」的小夥伴,發現了可以當糖果吃,我們就一粒一粒拿着吃。講真,大山楂丸挺好吃,色澤烏黑,酸甜適口。唯一的毛病,就是越吃越餓。當時不明就裡,後來才知道大山楂丸具有消積化滯的功效,用於食積、肉積。這便尷尬不已,粗茶淡飯的日子裡,何來食積,談何肉積?

油菜花謝,槐花盛開。晚飯後,三倆小夥伴,踩着樹瘤爬到樹上,一人守着一個粗大的樹枝,一把一把地擼下半開的槐花,再一把一把地塞進嘴裡,很獨特的甜,用大連話說「希甜希甜」的。夜色漸深,溜回家中,洗洗睡下,夢都是甜的。

當槐花像冬天裡的雪落滿街道時,天氣逐漸炎熱,「洗海澡」便成了常態,也就是去海邊游泳消夏。一個猛子扎到海里,一通暢遊,上得岸來,人一下子就清清爽爽了。如今,到了這個關口,成年人自是雞脖烤肉啤酒,大吃一頓,孩子們吃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我們那時沒這些,想打打牙祭,得自己動手。被海浪打得脫離根基的海帶,像一條琥珀色的紗巾,漂浮海面,隨波逐流。別光看着,趕緊撈出來吃呀。一指多寬、一米多長的海帶最是鮮嫩,取其根部肉質略厚一段,放到嘴裡,黏黏的,鮮鮮的,正宗大海的味道。如果遇到退潮,找段鐵絲,握成個簡易齒耙。沿着灘涂尋找,見到一踩直冒水的沙眼,趕緊向下刨挖,很快會挖得一窩蜆子。在海水裡涮去外表的黑泥,一手一隻蜆子,對着一敲,蜆子皮破,連忙湊上嘴吃蜆肉、啜汁水,味道極其鮮美。生活中有些人,分不清鮮與咸,去海邊吃一回生蜆子,就知道啥是鮮味了。

除了挖蜆子,還可以撿礁石上的「啵螺」。圓形的,我們叫偏腚「啵螺」,長尖形的,叫「螺絲」,黑龍江那邊叫「海瓜子」,比較形象。「啵螺」不能生吃,需要涼水下鍋,煮熟了吃。

等到秋風一起,我們不能去「洗海澡」了,也撿不了「啵螺」。這時,一些勤快的大嫂大媽會去趕海,把煮熟的「啵螺」端到街頭叫賣,五分錢一小酒盅,買一毛錢的話,贈送一盅。偏腚「啵螺」,用大頭針挑出肉來吃,有耐心的,把一個個螺肉串起來,一口吃下,肉美汁鮮;尖尖的「螺絲」,牙口好的直接用牙掰斷尾尖,因為太硬,大多是用鑰匙板上的小圓眼掰斷尖角,嘬着吃。這是我們秋冬季,最常吃的零食,針尖挑着螺肉,或者一嘬一吸,鮮溜溜地冬去春又來。

鄰居高大媽沒有工資收入,靠賣「啵螺」賺倆小錢貼補家用。趕海是件苦差事,寒冬之時,海邊的風硬得像刀子,呼啦啦地割着臉。穿着長筒水鞋,趟着冰涼刺骨的海水,彎腰從礁石縫隙中撿拾一個個「啵螺」,一個潮汐之間,也就撿那麼一小盆。回家後,洗淨煮熟,端到街頭。賣「啵螺」時,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防止民兵來了,連鍋端掉。那時沒有城管,民兵管這事,也不是因為占道經營,而是認定這種行為屬於投機倒把,是在挖社會主義牆角。牆角被挖了,但大廈沒倒,我們義無反顧地邁入新時代。如今街頭見不到賣「啵螺」的了,孩子們也不把「啵螺」當零食,「啵螺」反倒金貴起來了,一斤要好幾十元呢。

秋風掃落銀杏金黃的樹葉,白果就成了我們應季的「零食」。初秋時節,一柄柄扇形樹葉之間,掛滿圓圓的白果。這個時候,白果還沒熟透,不會自行掉落,銀杏樹又高又大,我們無法爬上。於是,找來磚頭石塊,瞄着白果多的地方轟擊,二十多粒白果成了我們的戰利品。找來干樹枝,點一把火,開始燒白果。不一會,火燒火燎的白果發出「噼啪」的爆裂聲,當火堆中,沒了爆裂聲,白果也就差不多熟了。掰開果殼,綠瑩瑩的果肉,放到嘴裡,糯糯的,一股清香。

秋天是一個收穫的季節,這話一點不假。樹上白果纍纍,土裡還有一墩墩的「鬼子姜」,等着我們採挖。山坡下,或是庭院周邊,一小片高高的、頂着黃花的植物,就是「鬼子姜」。夏天時,花兒盛開,橢圓細長的花瓣,像一個微小的向日葵,成片開放,密密實實,金黃燦爛。待一個個小「向日葵」凋謝時,土裡深埋着又一個「零食」。握住「鬼子姜」的莖稈,用力向上提,連根拔出一大墩「鬼子姜」,深紫色,核桃大小的塊莖,一個挨着一個,擠成一堆。用水洗洗直接就吃,脆爽中泛着一絲淡淡的甜。「鬼子姜」學名菊芋,也有地方叫洋姜,據說塊莖中的菊糖含量很高,可以用來製作糖果、糕點等。瞧見沒,小時候把「鬼子姜」當「零食」,還是有一定科學道理的。

秋愈發深了,我們知道,冬天里不再有可以作「零食」的美味。不滿足在銀杏樹、「鬼子姜」下瞎折騰,把目光瞄向坐落海邊的蓮花山。蓮花山不是什麼大山,只能算作山丘,不像南方的大山,野果多多。但山上有紅紅的酸棗,還有飛來蹦去的螞蚱,這就足夠美好的了。

山不高,林不密,低矮的山棗樹一覽無遺呈現眼前。紅彤彤的酸棗掛在枝頭,忙不迭伸手去摘,被尖尖的刺刺得「哎吆」一聲。山風吹來,似乎聽到酸棗樹不屑地說,小樣吧,知道厲害了?旁邊來了一位大叔,把一塊布放到酸棗樹下,不慌不忙用一個棍子敲打着樹,酸棗紛紛落下。實在是高,揍得酸棗樹屁都不敢放。差不多了,大叔把布攏了攏,指着一小堆酸棗說:「傻小子們,吃酸棗吧。」抓起一把酸棗,放一顆入口,酸酸的,直抵後腦勺。

「快看,好多螞蚱在蹦。」循着小夥伴的喊聲看去,微黃的草地上,褐色的螞蚱蹦來蹦去,偶爾展開翅膀,努力一飛,卻飛不多高多遠。我們沒什麼網具,只能用手捂,用衣服扑打。捕着的螞蚱用草莖穿成串,回家後烤着吃,焦黃燦然,肉質鬆軟,味美如蝦。

記得去雲南旅遊時,導遊介紹過「雲南十八怪」,其中有「三個螞蚱一盤菜」之說。後來聽說,「油炸螞蚱」是天津獨有的風味小吃,甚至流行着一句歇後語:「烙餅卷油炸螞蚱——夾(家)着吃去吧。」看來,我們當年的「零食」還是蠻有誘惑力的,可以佐餐,可以下酒,還可以回憶小時候。

人到了一定年紀,總樂意回憶往事。我以為,回憶往事未必是因為戀舊,記憶中有許多東西很特別,值得咀嚼回味。一如小時候這些食事,越嚼越有嚼頭,越品越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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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小豬她爸,退休公務員,喜歡文字寫作。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