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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格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小格》中國當代作家王長英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小格

1

進入臘月,王家莊村就像一位喬裝打扮的標緻新娘:插金戴銀、披紅掛綠、塗脂沫粉、身着婚紗,只差準備上轎了。村委會辦公樓前,從樓頂垂下彩色條幅,幾乎把樓面遮滿,寫着喜慶喜氣喜人的標語。最醒目的一條是「熱烈歡迎我縣乒乓球健兒光臨王家莊比賽。」在不遠外剛剛建起的舞台上,也扯起了色彩鮮艷的橫幅與一串串的彩旗。高音喇叭里正播放着《兩隻蝴蝶》與李煥之《喜洋洋》的樂曲。

王家莊為什麼能邀請到縣裡的比賽?也須交待幾句。在四十年前王家莊村是學大寨典型,省體工隊派人長駐學校培訓少年乒乓球隊,抓得早,隊員有了童子功,他們長大後,在縣、地區、甚至省里組織的業餘比賽中屢屢獲得獎項名聲大振。此以後,村裡有了打乒乓球的傳統,斷斷續續冒出幾個拔尖隊員來。最早有呂傳民,現在有小格。呂傳民曾獲得過省農民運動會乒乓球亞軍,小格當過縣青少年比賽第二名,兩人年齡相差近三十歲,有意思的是呂直到現在還是小格的教練。

現任村長陳巨鎖當然會利用王家莊「乒乓球村」 的名聲。前半個月幾經奔走爭取到這個機會。一是想宣傳王家莊,爭個精神文明建設先進模範村;二是稱機會為他連任村長造輿論、打基礎。

這一天天氣與往常一樣孬,灰濛濛的,鉛一樣,霧沉沉。超過了北京的霧霾。風不大,煤塵嗆人。陳巨鎖在村委會辦公室忙着:抽着中華煙,接聽手機,安排唱戲、比賽開幕式有關事宜:計劃盤火起灶支鍋做飯,安排村民在村委會前搭牌樓。他威武地說:要小學校長寫好對聯,他過目後再寫。叫會計提錢,對跟前侄兒二虎說:要比賽了,我已經派車到黃龍廟的山上去折松枝,你快多拉擱(聯繫)打球的年青人幫着快點搭牌樓,趕天黑還要裝彩燈……

染成黃頭髮的二虎說,二叔,我得再叫小格也幫着搭牌樓。

小格?二叔眉頭一皺,遲疑一下,也罷,多幾個人,快點。

二虎問,工錢甚時領?

村長說,搭起立馬領。

二虎便去叫小格。

二虎今年二十三,父親陳來貴是村辦煤窯的首批承包人,掙了三年大錢後因產量太低被縣裡統一關停,是村里首富。他支持叔伯兄弟陳巨鎖當了村長。二虎上頭有三個姐姐。傳說陳巨鎖是二虎的親爹。是不是,沒人考證,用不着作DNA,村民只從長像能看出來。二虎的父親不介意,陳家留下香火,誰再議論也扯淡。二虎在家裡、叔叔這裡自然特受寵慣:初中畢業後,就在家裡玩,上網,打麻將,玩乒乓球……染成黃髮,紋了身,父親為他在城裡買了樓房,對象拉掛着好幾個,二虎都看不上眼,到了臘月。他基本是晚上打麻將上網,白天抽空打球,神仙過的日子。

二虎知道,二叔的村長就到期了,自然還想連任。前些時給每個村民發了白面大米,比去年還多發了一桶油呢!現在張羅唱戲比賽……二虎叫小格搭牌樓並當下發工錢也是為這個。光村裡的球友也是十大幾票呢!

二虎去叫搭牌樓的小格,不姓格,姓趙,名志國,從小愛打乒乓球,崇尚希臘乒乓球名將格林卡,由直握拍改為橫握拍,比賽時喜歡索繃頭布。人長得白淨,身材勻稱,高鼻樑,在村里絕對一流,像個格林卡。一來二去人們就叫他小格,叫得多了也就認了。他是呂傳民一手培養起來的隊員,在縣裡比賽時幾次獲得過冠軍。小格初中畢業考到了縣職業高中,回村後種果園。由於學的是果樹專業,把自家的果園作物得像模像樣:今年春天便花開枝頭。沒想到小格一家的果園夢破滅了:外地露天煤礦選中了王家莊村的地界。果園與墳地、口糧田,幾乎所有的溝壑全部要挖開,煤比一切都值錢。小格一家急得團團轉。不是不讓挖,而是包賠價格太低。談不來,鏟土機隆隆開來,一家人就蹲在果園守着。露天煤礦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十幾個大漢一下子把他們強行扔到車上,蒙了眼,拉到幾十里遠。等他們回來果園地一片狼籍!

小格與父親找村委會,陳巨鎖說管不了,包賠款按地畝分,是一樣的。後又到縣裡,推來諉去,縣裡也管不了。江南無日月,神州有晴天。為小格一家帶來晴天的就是背峪溝的「四號鍋。」

「四號鍋」真名吳臭小,他是小格父親趙來如高小同學。背峪溝沒王家莊村大,相隔三里路。從解放以來,背峪溝的學生從上五年級就跑校到王家莊村讀書,四號鍋與小格父親是在一個班。四號鍋本是在學大寨時期從家裡挑飯用的砂鍋,臭小回村勞動每次都吃掉滿滿一鍋,人們便起了這個綽號。小格父親在鄉里煤礦救過四號鍋一命。兩人下坑,遇到塌方,小格父親把四號鍋拉開,四號鍋免了一死;而小格父親腿上卻留下了殘疾,變成瘸子。四號鍋摘掉富農成份的帽子後,完全變了個人,開始承包煤窯,幾年下來,越干越大,全縣聞名。

小格父親遇到這事,四號鍋能不管?他叫來四十多人,把掘土機圍住,不讓司機回家吃飯。露天煤礦怕事鬧大,做了妥協,按果園的價格作了包賠。

四號鍋果園救同學的另一層原因是,小格是四號鍋的未來女婿。

還得再多說幾句。

背峪溝村學生到王家莊跑校念書一直到了四號鍋女兒吳惠如與小格這一輩。碰巧了兩人也分到一個班。小格愛打球,學校院裡只有一個球檯。小格坐在前排,一下課,第一個跑出去占球檯。老師講課就聽不進去。班主任就把小格的位置調到後面。都以為小格占不到球檯了,沒想到在前排坐着的惠如主動承擔為小格占球檯的任務。小格照樣能第一個打球!這事一下子傳開了。一般的女孩怕人們這樣議論,可惠如卻像假小子,不怕;你說歸說,我該占還是占。這又不犯法。小格打球就先讓小格;不打,就自己打。

後來,學校建起了乒乓球室,體育老師專門聘請了呂傳民當他們的教練。下午放學就練球。小格的打球成績也一路大飆升,曾經獲得過小學少年組比賽第二名,而惠如是女隊的第一名。

初中畢業後倆人都考上職業中學,又能在一起打球了。可畢竟打球不能當飯吃。出了果園那場事後,小格跟着呂俊民(呂傳民哥)在砂石場幹活,打球的愛好一直不忘。惠如在縣城開飯店也一直堅持打球。中央五台一有乒乓球比賽的消息,兩人相互告知,縣裡的比賽也是一場不拉。惠如一有空就找小格練球,碰到呂師傅在,他們就請他指導。後來,由練球發展到人快基本練到一起了。兩家大人知道覺得也為難,小格父母便干涉:將來在一起過光景,打球能當飯吃?人家惠如家有錢,能跟你過一輩?小格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沒強求她,是她在追我。

小格父母便要四號鍋出面干涉。四號鍋說,我閨女自己的事,我管不了!惠如是超生後得到的千金,他不寵誰寵?四號鍋嘴上這麼說,也知道自己的同學的兒子差不到哪裡,不過還是不放心。有一回便對女兒說,對象的事,跟你過一輩,你做主。可也得把他引來,讓大人看看呀?

惠如便通知了小格中午過來吃飯。四號鍋請人做了飯菜,擺了酒。全家人都到場。小格沒有出席過這麼大的場面,很是拘束。惠如挨着給父母哥嫂們盛米飯,在給小格盛時,兩個侄子爭筷動了一下惠如的胳膊,有一小團大米便從碗邊落到地板。小格看到後,趕緊彎下腰用餐巾紙揑到手裡。人們的目光都朝小格看,以為他會扔在紙簍里,沒想到小格卻放到自己嘴裡咽了!惠如立刻臉紅到脖子。說,你、你咋這樣?小格平靜地說,白生生的大米,丟了作孽呢……

惠如越發沒面子。走不是,在也不是。沒想到父親站起來主動與小格碰杯,臉卻對着惠如:閨女,你有眼力,你挑的這女婿我相中了!他不僅是來如的兒子,也是我的半個兒!

2

二虎與小格都在村東頭的落雁溝住。小格娘正在院子裡餵雞,她一見黃頭髮二虎就知道他是來叫小格去玩球的,便指指東窯窗戶。

二虎比小格小兩歲,平時只是在一起玩球,小格不打麻將,在一起時間不多。二虎打球技術一般,只是愛好。

小格在屋裡看電腦。視頻播放着格林卡與沙姆諾索夫在2004年世界盃乒乓球比賽的對局。小格看到格林卡在奔跑中的一個反手大力扣殺後,高興地從地上跳起來,好!

門一響,小格一扭頭見二虎進來。快看,快看!

二虎說俺叔叫你去搭牌樓呢,工錢現領!

小格關了電腦。回頭看到二虎換了一身新衣服:嗬!挺洋氣的!

二虎有些得意,主動走到小格跟前:在城裡的惠爾美專買店挑的。顏色倒是一般,我特喜歡衣服上這扣子!大氣!

經二虎這麼一說,小格也被扣子吸引住了:他扯了二虎前襟看。扣子有過去一分錢硬幣那麼大,袖口上也各綴着並排兩個,賊亮!扣上還雕刻着一把劍。

小格問,扣子好看,沒有專賣這扣子的?

二虎說,前六七天我去買時服務員說,扣子一個也不多帶,異樣哩。

兩人話題由搭牌樓說到了最近的比賽。二虎說聽俺叔說,縣裡要來不少高手哩,我怕是一場也贏不了,咱村你最有希望。我叔可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次機會的。呂師傅要是回來,還能提前教教你。

小格說,我打電話了,不是明天就在後天。我打得少了,三天不打手生,心裡越發沒有底。

出了門,小格的眼還是忍不住朝二虎的衣服看:扣子就是好!

二虎要脫下來讓小格試,小格說,天冷,快走!看去得遲了。

3

兩人快走到村委會,見牌樓骨架基本搭好。每年的牌樓都一樣:在地上刨幾個坑子埋上柱子,然後橫着綁上幾根,用繩子打成網格。六七個人正忙着綁松枝呢。他們年齡都是四五十歲的人。

小格到一旁的鄰居家借了钁頭,把刨出的土挨個搗瓷實。風大,牌樓招風,怕吹歪。後來,就開始遞松枝。不一會,就基本搭起,只差在上面連燈泡與貼對聯了。

小格要送工具,有人打招呼:走!到村長那裡領工錢去!

二虎朝小格擺手:走,快去領!

小格說,咱來遲了,沒出力,閒也是閒,這是村裡的事,是為了大夥,要去,你去領吧!

二虎見小格不去,心裡想,真是死腦筋哩!好吧,我替你去領,你等着啊!

牌樓前便空蕩蕩的。刮着風,那纏在牌樓上的松枝像松濤一樣響起來。根部微微鬆動,小格便又用钁頭去搗。縣裡來人了,可不能叫人家笑話牌樓歪。

正在這時,一群人從小巷子後斜刺里走出來,他們陰沉着臉朝牌樓走來。為首的是呂俊民、李鵬飛等一干人。

呂俊民在六年前與二虎的父親陳來貴爭奪村里煤窯承包權,沒弄成;三年前又與陳巨鎖爭奪村長職務,也沒爭上。二虎父親陳來貴為弟弟陳巨鎖出錢、出力,暗暗組織了拉票小組,每個組長發一萬塊,每張選票五百塊,這錢對陳來貴說是小數,而呂俊民卻沒有這麼大的實力。他只開着一個石場與蜂窩煤廠。他告陳賄選,告到省里也沒告下個結果。陳巨鎖任期內,露天煤礦來了,村里煤窯開採權一下子賣給山東人,每個村民發了兩萬元。村民們有了錢,自然高興,說陳的好話。到後來,才發現這是有着代價的。村裡的環境嚴重污染,鏟車與拉煤車像螞蟻一樣,晝夜不停地挖掘,揚起滿天灰塵,隨着西風一刮,把整個村子罩在煙霧中。清晨起來,村民院子裡都浮着一層灰,洗了的衣服不能在屋外干,老年人的咳嗽聲不斷……

呂俊民們自然要找陳巨鎖的麻煩。新仇舊恨一起來!生着法跟他鬧。一是要求公開村委會與露天煤礦簽的合同,二是組織部分村民向村委會討要污染費。陳巨鎖能拖則拖,要急了則給一些。這在呂俊民看來是姓陳想連任收買人心耍鬼把戲。他恨村民們只為眼前的米麵不珍惜自己投出的那一票!殊不知,這才多少錢?連陳貪污的小零頭也不夠!

看到小格後,呂俊民說,幫着把牌樓推倒!

小格一怔。他在呂俊民石場幹活,呂叔脾氣不好,對他蠻好,掙工資也比相同年齡段的人高。他問,呂叔,咋要推?剛搭好的麼!

呂俊民奪過小格钁頭,朝牌樓根部刨去。

小格說,呂叔,剛剛搭起,不要推……

鵬飛(叫呂俊民姑夫)在一旁說,不推,你也不要擋着!

小格說,村里要唱戲,又要進行乒乓球比賽,縣裡來人,不是要笑話咱村?

鵬飛說,你呀,你就知道打乒乓球……小格被擠到一邊。

其它人很快挖出柱子根部的土。旁邊站着好多人只是在看熱鬧。並不上前阻止。

七八個人上前一齊朝牌樓推。小格跑過去:不要推,不要推!

人們不理他,喊着號子:「一、二—」

小格着了急,衝到對面,挺身扛扶住牌樓一根柱子。

呂俊民看着,目光挺凶:混蛋!多管閒事!快滾……

小格頭一次聽呂叔這麼罵他粗話,臉立馬就紅了。不過,他還是抗着:都不要推,有事說事,村里唱戲,要比賽,來人了不好看……

鵬飛說,快躲開,看壓着你!

二虎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他怕壓着,只在邊上說:你們吃瘋了?牌樓惹着誰了?

重量壓着小格,越來越低,他用肩膀抗着,臉憋得痛紅。幾個人怕壓着,停下;目光瞅着呂俊民。

呂俊民二話不說,上前拽住小格的領口,用力往一邊扯。小格沒防住,被甩了個趔趄,腳絆了一下,撲倒在地。

幾個人繼續推。

二虎說,瘋了,瘋了!

呂俊民扭頭瞪着二虎:你狗仗人勢,禍害了一村百姓,裝慈善!沒脊梁骨哈叭狗……

二虎一聽,撲到了呂俊民前,被鵬飛拉開。

其他人趁機用力,牌樓轟然倒下。人們退開,朝辦公室涌去。

小格怔怔地站着,拍打着身上的土。

二虎對着也朝辦公室走去的呂俊民大罵:碰上大瘋狗了,有老們收拾你的時候哩!回頭對小格說:走,咱去教室擺球檯吧……

小格不情願地跟了二虎走。不時返身惋惜地看着倒下的牌樓。

沒走多遠,辦公室傳來砸玻璃的響聲!小格的心被提起來。呂叔平時很好的人,今天咋變得這麼凶?還有鵬飛也跟着鬧!

正這麼想着,突然高音喇叭尖叫幾聲,響起呂俊民的聲音:王家莊村的鄉親們,大家看看,村民還能活嗎?滿村灰塵、黑煤,把人嗆死了,村幹部卻還讓露天煤礦往村里倒渣,成心不讓人活了。幹部們在城裡買了樓,可咱們百姓呢?年怎麼過?明年莊稼怎麼種?假眉三道搭牌樓,明明是哄上頭麼!黨中央要保護百姓利益,環境毀壞成這樣,咱們要聯合起來去告他們,不能被幾個錢就哄住……

喇叭突然沒聲音了。

到了學校的乒乓球室後,二虎把一百元塞給小格。小格說,你留着吧!村里這麼亂鬨鬨的,我擔心縣裡不會派人來比賽來了。來了也敗興哩。

二虎說,沒事,有我叔哩,照樣來人比賽,況且離比賽還有五六天哩!

乒乓球室特大,二百平米哩,兩人把縣裡運來的球檯擺好,打掃了地,便回家。

路過村委會時,牌樓豎得正正的,上面還貼了對聯!紅得耀眼。

小格非常高興:還是村長有辦法,他與呂俊民咋和好的?牌樓可千萬不要再推倒了。 

二虎看一眼牌樓說,狗日的姓呂的,不要看他張狂十足,有他倒霉的時候!

小格說,其實他人可不壞,為村民想哩……

4

第三天下午,小格師傅呂傳民回來了。

呂傳民現在五十多歲,打乒乓球卻聞名全縣。他代表縣裡打球奪過的冠軍頭銜可不止一個。最高等級是省農民運動會男子乒乓球單打亞軍。那時是正宗的農民,沒有外援替補這一說。當時縣裡有好些單位想調他,可因父母生病,臥床不起,種種原因,錯失了機會。成了永遠的業餘球手。偶爾參加比賽,成績開始下降。改革開放後,開始重視體育。安葬了父母,女兒也出嫁,家裡清靜起來,他才又練起球來,抽空培訓小格他們這一茬隊員。不過,他到底受過正規訓練,有童子功,幾年來,在縣裡比賽中總在前幾名。女兒嫁給鄰縣一個體育教師,也喜歡打乒乓球。女婿是他在比賽中認識的。親家開着一個汽車修理鋪,有三套樓,捎帶一個飯店,忙不過來,呂傳民與妻子夏天在王家莊村住,冬天就跟着女兒。不過,呂師傅可沒有閒,在女婿的介紹下,到了鄰縣體校干起老本行,當了乒乓球教練。

縣裡進行比賽自然要通知呂傳民。當他得知是在王家莊比賽,非常高興,誰當教練也最喜歡自己培養的選手賽出好成績。他培養的好幾個梯隊隊員都有人參加,小格更是佼佼者。是為村里爭光的極好機會。前幾天小格就打過好幾次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知道小格的心理素質,哪怕臨場點撥幾句他都會心領神會。在打球上,小格的悟性極好,可惜生在農村。

呂師傅回來在小格家吃的晚飯。小格讓呂師傅住在自家,呂師傅推辭說,我哥有家哩,走,咱們先去練球去!

小格一聽滿臉開花,幾乎跳起來。

兩人朝村乒乓球室走,剛出門口就遇到了二虎。小格叫二虎。二虎搖搖頭。因呂俊民與二虎父親有矛盾,二虎見了呂師傅後有些彆扭,表情不自然。呂師傅主動招呼二虎打球。

二虎笑笑:我這水平低,你快教小格吧……說完便岔到另一條路上了。

二人練了一會,小格主動說,師傅你累了早點休息吧。呂師傅便問起了惠如。

小格說,這次縣裡不設女子賽。不過,她一定要過來看比賽呢!

呂師傅問,你倆的事進展怎樣?

小格有些羞澀地說,惠如催得緊哩!再過幾天惠如他爹過生日,兩家大人要商量具體日期。初步確定是明年正月辦事。

呂師傅很高興:唉,我老了,你們都要結婚了。日子過得真快。小格,這些天除了我陪你練,你還得多與生手打,我體力差了,你要強化訓練,不行就讓惠如抽空過來跟你對打。你的正手拉球、接右側下旋球還要加強;還有,與高膠選手練,再一點,就是判斷清對方的轉不轉球,這很關鍵。

小格點點頭。

從乒乓球室出來後,兩個分頭回家。

5

睡夢中,小格突然手機響了,接中聽,竟然是呂師傅打來的,

小格,小格,你快來,快來,我、我挨打了,我在我松嶺溝我哥……鐵……皮房……

這真是晴天劈雷!松嶺溝位置在村後的三岔口……呂師傅怎麼會在哪裡?那是呂俊民夜裡看場的地方,小格醒悟過來,呂師傅是替哥哥看場了……

小格一看手錶,五點多!他三八兩下穿上衣服,誰打呂師傅?他沒有仇人呀……

小格到東窯告訴了父母親。要他們趕快通知呂俊民!隨後便衝出門外。

清晨,霧濛濛,奇冷奇冷的.小格的臉被風一吹,像刀子在割一般.家離松嶺溝呂俊民的房子有大概一里路, 鐵皮房是呂俊民為看自己的蜂窩煤場搭建的,就在石場邊,平時不覺得有多遠,現在卻覺得路太長了!他拚命奔跑。邊走邊想,昨天留呂師傅在自己家裡住該有多好!

鐵皮房黑乎乎的.門半開着,只聽到呂師傅在呻吟。

小格喘着氣說,我是志國,開關在哪?

沒……電了,看不清.

沒電?剛才在家裡還有電的呀……

小格欽亮了手機,借着屏幕的亮光看到,呂師傅在牆角那裡窩着,地上一攤血。

小格心裡一慌,尖叫一聲,趕緊扶呂師傅上床。

呂師傅哎喲哎喲地呻吟:小格,快!手電在牆上掛着……

小格打開燈,才看到屋裡的一切:小桌子歪在一邊,上面的茶缸手套亂七八糟,地上的被子、鞋,衣服亂糟糟的。

小格說,小偷偷東西也不找個地方……下手咋這麼狠?

呂師傅糾正道,不、不是小偷,有人叫開的門,我去拉燈,沒電,他們撲進屋就打,用棍子,黑暗中,我跟他們撕扯,死死抓住一個人衣服,他把我拖着,一直到門口,後來我腦袋上挨了一棍就昏過去,這是才醒過來……你快給我哥打電話,他在侄女家!我的手機在枕頭邊上……

小格兩手哆嗦,打開手機看,好容易才找到號碼,一打,對方關着機。

小格馬上給鵬飛打……

不一會,門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格的母親領着鄰居們來了。有人拿着手電,看到地上血跡,人們驚叫着,衛生所的趙醫生,馬上包紮,用手試了試,發現肋骨打折一根,頭被打破。

報警,報警!先打120,打120。

不能死等120,先送人當緊!不一會,呂俊民與他的幾個兒子也趕來。他昨天是到背峪溝女兒家辦事,沒回家。李鵬飛打電話才告訴了他。他們把呂師傅抬上車。小格也要跟着去醫院,呂俊民說,你留下,等着110的人來,看好現場。

小格哪裡肯,呂俊民把他推開,他只得留下。

汽車開走後,人們圍在鐵皮房外面,議論着。人們的第一判斷就是,打人者是衝着呂俊民的。自從露天煤礦來了,附近村里人被打的事越發多了,小格一家果園之事、後來鄰村幾起與露天煤礦交涉的人被打,案子至今沒破讓人心生畏懼。

天漸漸亮了。天氣奇冷,小格說,大夥回去吃飯吧,我一個人等着。小格父母要小格回家,小格說,呂叔安排我等着,萬一公安局來人,我不能回。

大家想想也是,都在這裡耗着也不是個事。要小格在屋裡等,天冷。

小格就在小鐵屋裡等着。想把凌亂的東西放好,突然意識到,這不破壞了現場嗎?又想,這麼些人進進出出,屋裡空間又這么小,現場早就破壞了!不過,還是少動好。

小格拿出手機,想告訴惠如,看看時間還早,就又把手機裝入衣袋。

東面天空已經放亮了,透出了些許的淡紅色,松嶺溝罩上了金黃色,他擔心呂師傅的傷。這可全是因為自己叫他回來才惹的禍。一陣濃郁的歉疚扎着他的心。110咋這麼反應慢?

又等了一會,警車開來.天已經大亮了,三個警察從車上跳下來。是鄉派出所的。見了小格便朝鐵皮房子走來,其中一個問:沒電?小格說,村裡有,這兒沒有。三個警察便在鐵皮房子屋外察看。一個大個子指着電線:快看,是有人剪斷的!三個人上前,其中一個用像機照了像後,便臨時把電線接好。燈亮後,警察在地上仔細查看起來。

那個警察又咔喳咔喳照了幾張像:邊照邊說:現場痕跡都破壞了!

幹警的眼睛盯着小格,小格覺得臉上熱辣辣的:是你報的警?

講一下當時詳細情況。

小格便把他夜裡突然接到電話以及與呂師傅的關係、昨天呂師傅如何回家,在他家裡吃飯,打球等一一說了。

警察問,你最先打電話叫呂師傅回村,有人知道嗎?

小格想了想,說沒人聽見:我是在家裡打的。

那呂師傅到你家裡吃飯都碰上了誰?

小格說,除了我們一家三個人,在路上碰到不少本村的人呢?

呂師傅跟你打了球回家又都遇到了哪些人?

我沒碰上人,呂師傅碰上誰我就不知道了。我以為呂師傅是到他哥家去睡的。沒想到他替他哥在這裡看場!人們都說,是打錯了人。

隊長與另兩位交換了一下眼色後,便起身告辭:走,咱們到醫院去問一下當事人。

見他們要走?小格追上去說,麻煩你們快快調查,早些逮住兇手。

三個警察回頭看一下小格,嘴角都露出笑意。那個照像的說,有線索請及時到鄉派出所。然後就開車走了。

望着警車消失在拐彎處,小格覺得空落落的。這就算偵察完了?

天颳起了風,雖然不大卻很冷。小格的肚有些餓了,這是因昨天打球消耗過大。該回家吃飯了。鐵皮屋的門開着,被風吹得來回晃蕩。小格怎麼也關不嚴,他細瞅是哪裡門框與門不合縫時,卻發現門外地上有個閃亮的東西晃了他一眼,有一分錢硬幣那麼大。他以為是碎玻璃,卻是金屬的光澤,撿起一看,卻是一個扣子,扣子上面有一把劍!

小格的心怦然跳起來。啊!這不是昨天二虎衣服上那種扣子?是二虎?……是不是沖了昨天搭牌樓挨了呂俊民的罵來報復?可呂師傅說打人不是一個……

正這麼想着,背後傳來腳步聲。小格把扣子趕緊裝入衣兜。扭回身,是鵬飛走過來:瞅什麼呢?公安局的人走了?   

小格站起來說,走了一會了,有事?

鵬飛走到小格跟前說,小格,昨天夜裡,我起來小便,聽到了隔壁二虎家的門在響……

小格問,大概幾點了?

我沒看錶,剛睡下不到半小時,就聽接到你娘打來電話,說呂師傅被打了。

小格心再次提了起來。

小格說,門響也許是二虎家有別的事吧?

不,不!時間不對,再有事,也不可能這麼遲才回去,我懷疑他參與打人了。

小格說,這可不能亂猜測。

鵬飛說,反正是可疑!我要向派出所反映情況。

小格說,他們去醫院找呂師傅了。

鵬飛小跑着消失在路的拐彎處。

小格衣袋裡的扣子沉甸甸的。

6

小格回到家,拿出扣子來,讓父母看。

父母大吃一驚。他們開始都認為二虎去打人可能性不大。二虎平時是有些愣,可不至於那麼狠去打人呀!小格把二虎搭牌樓挨呂俊民罵的事以及鵬飛剛才對他說的跟父母講了,父母便疑惑起來。小格說,娘,你先給呂師傅做飯,我把扣子先交給鄉派出所,讓他們去調查,好在有了線索。說着就要去南房推摩托。

父親站起來說:胡來!這扣子你能斷定是二虎留下的?要是別人的呢?弄不好二虎還說你誣陷人哩,誣陷罪也要坐牢的!你能保證全村沒有一個人穿那種扣子的衣服?況且咱村又住着那麼多挖煤的外地老崬,什麼人沒有?或許扣子早就在那兒,只是你才發現。

小格想想,父親說的也是。他說,爹,咱不說是誰的,只讓公安局查。二虎穿的那衣服,村里沒有人有第二件,二虎告訴過我。昨天他來咱家還穿着哩!扣子上面的劍我親眼看過,跟這一樣樣的。

父親想了想說,除非現在就拿出二虎的衣服來,如果上面真的掉了扣子!

小格說,爹說的很對。那我就去看小格的衣服去!

父親再次喝住小格:你咋這麼傻?!直腸子,這不是主動上門遭罵!再說,真掉了,再綴一個上去,你能看出來?

小格說,他不可能買兩件,衣服上的扣子是有數的。少一個也能看出來,二虎還說他買這種衣服不帶扣子。爹,咱不能光保護自己。呂師傅是為我才回來挨了打,傷得那麼厲害,一天找不到兇手,不光呂師傅一家睡不着覺,我也睡不着。爹,我得去看看,看了我才能放心。

父親知道兒子的脾氣:要去也不能這時候去!等你先看了呂師傅,跟他說一說,看他同意不?

小格說,去遲了,二虎真去打人,他爹會不會作手腳……

父親在地上來回走!志國,要去不能你一人直直去,要繞着彎,讓你娘跟你去,二虎才不生疑心。早弄清倒是好,反正我覺得是忐忐忑忑的。

吃過早飯,小格與母親一起到了二虎家。

僅二虎娘一人在家。她見小格母子來了,很是意外:呀呀,你倆稀罕,快坐快坐!小格結婚有日期了?你家可是攀上好親戚了,要錢有錢,要甚有甚。

寒暄幾句後小格娘便說明來意。二虎娘說,爺兒倆都出去了,不定啥時才回來。她在二虎屋裡找了一會,拿着衣服出來,你看看,你看看,二虎這孩才不精幹呢,才穿了幾天,前襟這兒啥時劃開一個口,扣子也掉了一個!你說說,這孩子……

掉了扣子沒關係,只試試大小。志國早就告我說,你家二虎的衣服好,他也心思,我這就過來試試大小……趁今天下城買一件。

小格穿上後,前後轉轉,讓娘看。二虎娘也在一邊參謀着。

這時二虎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小格在試穿他的衣服,怔一下,不過沒有讓小格看出來:小格,還是心思這衣服吧,去買件吧!你穿着也挺合身的。

小格說,今天我到城裡,有了就買下。早知道娘也喜歡,昨天你去俺家就該先試試。

小格說,你這扣子咋掉的?衣服還劃了一道!

二虎說,你才不知道哩,我夜裡上網,回來遲了,路過東坡底巷子,地上有冰,猛不防就摔了一跤,衣服蹭了牆,回來才發現扣子也不知道掉哪了。

二虎娘埋怨:你這孩子,不是玩麻將,就是上網,不聽大人話,眼看就要找對象成家了,還跟孩子似的,啥時才能長大!

試了衣服後,小格與母親要走,二虎娘說,忙什麼,坐坐吧,

小格說,不了,我還要到醫院去,去看呂師傅!

二虎娘一說,你說說怕人不,一回村就挨了打,什麼人這麼狠心!聽說斷了一根肋骨……無怨無仇的,傳民一冬天回不來幾天,咋偏偏遇上這事了,多虧你家小格,要不……

二虎娘送母子倆出門。

小格與母親回家後把情況告訴了父親。父親判斷:假如二虎真去打人,他母親一定不知道。

小格說,現在把扣送到公安局,讓他們立馬對證,是最好的時機!

父親說,不能去,一去,二虎就知道是你去送扣的!再說,二虎也說了是他在路上掉的扣子。這兩個扣明擺着各是各。

小格說,那也得去送,不送,我不成了包庇犯?檢舉揭發人,公安局要保護的!

父親說,你呀你,就只認死理,沒個防備心!唉,我倒有個想法,把扣子給了呂俊民,讓他交給公安局說去!

小格說,這與事實不相符,那天俊民叔送呂師傅到醫院,哪有時間在門口細瞅,那麼多人都知道。憑他那性格,當下就要去交,能等到現在?事實是甚就是甚,怕什麼,我發現的,用不着繞這彎!

父親一聽,小格呀小格,你咋不想想,二虎真要去打人,背後肯定有人指使,又不光是他一人去打。要牽扯好些人,咱家還想不想過安省日子?鄰村人跟露天煤礦鬧事,被人家打得斷胳膊斷腿,至今查不到兇手,往醫院送病人,還不敢收,有苦只能往肚裡咽。這勢道,不怕人?

母親也說,有上回果園的事,你還不長記性?我說你可得防着點,不要自找麻煩。

小格說,你們想得太多了,公安局正愁找不到線索哩!

父親說,記住我的話,你千萬不要說你見過二虎衣服上有這樣的扣子。你只交給他們就得了,讓他們去調查。啥也不要說。

小格說,知道了!你倆不要怕,有我哩!惠如她爹也不可能看着不管!娘,不早了,我要給呂師傅送飯去!

7

小格在鄉派出所見到了那個照像的警察。在警務公示牌上才看到他姓陳,那個高個子是所長,姓康。

陳警察很熱情地讓小格坐下:那天回來我才想起來,我見過你打球,小格,對,小格,那天是你打的110,有新情況嗎?

小格便從衣袋裡掏出扣子,並把發現扣子具體位置都講給了陳警察。

陳警察很細心地掏出一張白紙,按小格講的畫了張門的圖,在發現扣子的位置打了個×,戴上手套,把它放到一塊布里:這太重要了!他仔細地看着扣子及背面帶着半截的線頭,抬起頭,目光盯着小格:這事你沒告訴任何人吧?

小格說,只有俺爹娘知道。

陳警察在地上來回走着,停下,問:回想一下,在你的記憶里,見過村子誰的衣服上有這樣的扣子?

小格想到了父母親的話,心裡開始猶豫,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說,我一時想不起來。

陳警察用虎口捂着前額:是呀,一個扣子,查找難度不小。到鐵皮房的人那麼多,打人者行蹤難確定,現場破壞很厲害。這扣子也有些特別,有把劍,與案子有無關係,各種可能都有……好吧,你再好好想想,我向崔所長匯報,看他如何處治。這些天盜竊案子太多,真他娘的忙不過來!我們會抓緊時間。有情況及早報來,畢竟你是王家莊村的人,不妨讓村里人也好好想想。

小格想,那不一村人都知道了?

桌上的電話響了,陳警察站起來。看着小格。

小格起身告辭。

小格騎着車,心裡卻一點高興不起來。他在為剛才沒有說出二虎的衣服扣子而不安。

越想,越覺得不對!越想越覺得自己自私。呂師傅為自己挨了打,而自己卻連真話也不敢說,你還是小格嗎?

小格掉轉摩托,返回派出所。

那個姓陳的警察見小格返回來,就問,還有事?

小格說,在路上我想起來了。不過,你得先答應給我保密?

這自然!你說吧!

小格說,我見陳二虎的衣服上有這樣的扣子。

陳二虎?是不是陳來貴的兒子?

小格說,是的。

你在什麼時候見他衣服上有這扣子的?

昨天,在我家。

好吧,你反映聽情況很重要。剛才前莊又有人報案了,我得去先處理一下。

二虎這才騎着車直奔縣醫院。他的心輕鬆極了。公安局為他保密,父母不用為他操心了。

8

小格提着保溫飯盒,看望呂師傅。

在醫院門口碰到了村長陳巨鎖正與呂俊民在門口吵。呂俊民辦住院手續,朝病房返時見到前來看望呂師傅的陳巨鎖。他火氣十足,返回到病房把送來的東西當着陳的面,一古腦子扔在地上:陳巨鎖,你這狗東西,黃鼠狼給雞拜年,假慈悲!

陳巨鎖非常尷尬,呂俊民,你別不識好歹,我是來看你兄弟的!你別狂!昨天你推牌樓,以前幾次到村里鬧事,我姓陳的都忍着,讓着,看在與你是一個村的份上,沒有報過一次警。你知道不知道是我包容着你?你說煤塵最厲害,我給了你多少錢?你心裡最清楚。出了這事,你倒懷疑我,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

呂俊民說:你以為那是你的錢?你屁股底下的那老屎多着呢!我也不是沒長眼。你給我的那錢我還留着,記着。等着再選村長時,我一一公布。你心裡不發虛,肯給我錢?你想幹什麼,我最清楚。咱走着瞧,我弟弟不是白挨打的,這事,總要查個水落石出!

陳巨鎖說:呂俊民,你說話不要留把子,你要知道誣陷罪也是罪!說着朝扔在一邊的東西狠踢了幾腳:你不給我面子,我他媽也不是上門討罵的貨!當不成村長莫非還怕你呂俊民?說完揚長而去。

小格還從沒親眼看到這麼火藥味濃的吵架,叫醫院保安出來時,只見地上一片狼籍,趕緊叫來衛生員收拾。

呂叔在床上躺着,頭上蒙着繃帶,身邊坐着嬸子。見到小格送來飯後,便想支着身。嬸子趕緊讓他別動:多虧了小格,要不,你叔死了也沒人知道!你看這會村里成了甚樣了,一幫一夥的,跟黑社會有啥兩樣?唉,盡怨他那個惹人的哥……

呂師傅制止了老伴的話,兩眼盯着小格:我沒事。你這幾天要好好練習打球,只是我不能陪你練了,說着半截,倒吸口冷氣……

看着師傅痛的樣子,小格忍不住流出淚來。呂師傅老伴在一邊勸小格,俺孩不要着急,好在他沒有傷着內臟,養幾天就好了……

小格看着病房裡沒有別人,就悄悄把揀到扣子的事、他去二虎家試衣服以及遇到鵬飛然後到到公安局送扣子的事對呂師傅講了。

呂師傅說,今天早上,公安局的人也來過詢問過這事。我也覺得奇怪,反正不是一個人來打。黑暗中我撲去,死死抓住一個人衣服,後來頭上挨了一棍,我暈過去才鬆了手。小格,你去公安局沒遇到其它熟人吧?

小格搖搖頭。

呂叔叮囑小格:這事急不得,破案也需要時間,你回村可不要亂說,先不要對我哥說,他這個人急躁,容易把事鬧大。不要打草驚蛇,給打人者有作手腳的準備。公安局的人這些天很忙,他纏着要快查電線的事不離身,又要讓人家到村里調查,人家就嫌絮煩了。小格,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看,我命撿回來了,你放心好了!你現在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要練球,打好每一場球,你打好了,我才高興呢!,這事你也別告訴惠如,她的性子更急躁!

小格點點頭,他想呂師傅真是能忍讓的人。他與他哥差別咋這麼大呢?可我現在哪還有打球的心思。

9

從醫院出來後快十二點,小格才想起去大超市里惠爾美專賣店。店裡顧客很少,大概服務員輪流去吃飯了。兩三個服務員都盯着小格,女老闆抹着眉,打着口紅,顎骨很高,她對小格說這大扣衣服好些日子沒貨了。你再挑挑其它款式的吧。一位小服務員主動向小格介紹其它服裝。小格跟了她在衣服架間瀏覽,邊看邊說我還是喜歡那種扣子的衣服。服務員說,你是哪個村的?留個電話吧。小格說,王家莊,離城不遠,我常來的。

從城裡回到家,鄰居們早在門外等着呢!大夥都圍上來詢問呂師傅傷情。小格說,沒事,只是外傷,就是腦子有輕微的震盪,肋骨接好,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養些日子就能出院。

人們都長出了口氣,議論一陣子後四散開去了。二虎在人群里,叫了小格一聲。小格走到跟前,二虎說:鵬飛那狗日的,一打早就跑到公安局去告我了,說我家半夜門有響動,他懷疑我那時去打呂師傅。

小格說,他告公安局,你咋知道的?

全村人都知道了!是我冤枉他?你難道不知道?他與他姑夫一夥,亂咬人哩,睡得遲就懷疑我!他見天睡得遲,打多少回人了?

你看看他那凶樣,在村里上門調查是誰打麻將,一一問尋登記,還到網吧查我,好像他是公安局的。不知天高地厚!

小格被這話弄得發悶。心想呂師傅說的對,他哥就是風風火火的。回到家,小格把呂師傅、二虎說的話說給父母聽。

父親說,你不是說公安局也要為檢舉人保密?我想你送扣子的事弄不好二虎家也會很快知道的。志國,這事到此為止。從今天起,咱再不要管這事好不好?你娘與我還想清靜活幾天,不累咱的事,咱壓根不管好不好。這不,場子放了假,要比賽了,見天你就去打球得了,不要再惹麻煩行不行?

正說着,惠如打來電話,她也聽說了呂師傅的事,電話中她責問小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小格說,早晨我想打電話來,可又怕……

什麼事大?不用說了,你現在就朝村口走,我開車接你,一起去看呂師傅!停了一會又補充道:不要忘記帶上球拍!

小格說,我還沒吃飯呢!

惠如說,我開飯店,管不起你頓飯?

關了電話,小格朝父母看一眼,母親擺擺手:人家惠如啥時叫過你?去吧!不要回村來更好!

10

在汽車上,小格把這些天的事前後經過全講給了惠如。

惠如說,這些年,村里盡出這些事,都是因為錢!沒想到呂師傅剛回來就挨了打!一看就知道是呂師傅哥與村長的矛盾。這事牽扯頭大着哩!如今這社會,可不是你我想像的那樣!為了錢,人心都變了,啥人啥事都會出現。老老實實的人吃不開!志國,上回你家果園的事還不清楚?村一級組織沒人管,管人的部門不管事,亂管事,管下甚樣也沒事,應付一天是一天。我算看透了。我嫁你也就是相中了你心裡頭跟白開水一樣清亮,只管打球。可這世界不按正常道道來。你不管事,事還要來找你。上回事不是我爹,你就是挨打也沒地方說!更何況要包賠。按理說,那事本明明白白,毀多少果園包賠多少就得了,可他們就是欺負平頭百姓,欺負你家沒有權沒有關係。不說理、有理沒地方說的事多着哩!一是要有權,二是要有錢,兩樣都沒就受冤!這世界是為有錢人建立的……我爹這人你還不太清楚,他自小就好抱打不平,這煤窯可是他辛辛苦苦經營下的,他吃的苦你我想像不到。可他有良心,不吃喝嫖賭,更不欺負老實人。他之所以能夠有今天的發展,這是頭一條!他為什麼看中了你?你也知道,他還是喜歡實實在在的老實人!在這年月,雖然老實人吃不開,我偏偏就找了一個你,找滑頭我怕被耍了,還有的是沖我爹的錢,那樣的人能跟我一心過?我跟俺爹想法一樣。這王家莊村將來是呆不住了,都得搬遷,村民抗不住。在搬之前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什麼都去給他們較真,這世界現在沒有真,也沒有什麼理。有錢有權就是理!將來有沒有,我也看不透。二虎後面就憑着他爹、他二叔!他想繼續當村長,自然要打壓他的對手!着了急啥法也要使的。村長一時沒選出,爭鬥就一時停不下來。即使新選出來,還是繼續爭鬥!沒完沒了。

小格說,我也想到了這一點。我給公安局送扣子頭回沒敢說二虎,出了門口後覺得不說出來對不起呂師傅,才返回去告了派出所。我這人就這樣性格,心裡有事,總掩藏不住!不會做假,不會裝。

惠如說,小格,這我知道,咱不起事,有了事不怕事,咱要操心,害人的心不能有,但防人的心不能無,俺爹常說的。

小格點點頭,他發現惠如比自己要成熟得多!有心計。

到了醫院後,呂師傅剛輸完液。見到兩人後很高興,卻是埋怨現在不該耽誤時間來看他,要快去練打球。

小格把二虎對他說的話跟呂師傅講了,

呂師傅說,你看我哥,他總那樣急躁!小格,從今天起,你啥事不管,啥心不要操,一心去練球,你倆要是再來看我,我可就真動氣了!惠如你得當好監督。臘月天,都沒事,正趕比賽,你陪小格練。小格,注意你的正手,不一定都在村里練,縣體育館有地方,惠如給小格找幾個打高膠的,練手感,萬一遇上,不怯場。快去吧,說不定我還要去看你們的比賽呢!

從醫院出來吃過飯,惠如安排飯店一番便開着車到縣乒乓球館去打球。

惠如說,我也不知道這輩子咋就愛上這乒乓球,想想小時候的事,真有意思,人家是男孩子爭着打,我卻也跟着瞎爭搶。俺爹娘可不知道管過我多少回。天性,改不了。只可惜咱沒有呂師傅的條件,沒有正規教練。這比賽還不設女子,我這心就不平,我給我爹說,你得給我建個乒乓球館,讓像我這樣的女孩子能打上球。一打起球來,什麼事就都忘得光光的,吃飯也多,睡覺也香。有時候也想,你說的對,打球不能當飯吃,除非當教練。可教練水平得提高,你看網上的唐建忠,博士生教練,橫握直握都能教,多酷!將來,咱結了婚,你教橫握,我教直握,咱也讓學生爭個冠軍,別的事咱不管。你說我的想法對不對?

小格說,說的倒對,就是老覺得俺家條件不好,俺像個倒插門似的低人一頭。當教練得有人來打球呀?你我也不能成天耗着。靠你爹養和,單靠地,能掙幾個錢?我到飯店給你當洗碗的?

惠如說,這你放心,你不是還想種果園?我讓我爸給你再弄一個!春天種果園,冬天打球。

小格一聽,說,這趕情好。

好?你咋感謝我?

小格見窗外沒人,飛速地在惠如臉上親了一下。

下午,兩人在縣乒乓球館練了近兩個鐘頭的球。小格接到了母親電話,問清小格在惠如這兒才放心,說早點回來!

晚飯後,惠如開車送小格回王家莊。路過鄉派出所時,小格叫車停下。

惠如說,幹什麼?

我去問問?

問什麼?

問問案情!

惠如說,現在什麼時候了,人家還不關門?我與呂師傅說的話你忘了?

哪敢?

哪你咋又要管?

不去看看,我怕是一晚上睡不着覺!

惠如臉上惱着,無奈地搖搖頭,卻踩了剎車:快去快回!

派出所的燈亮着。陳警察、康所長都不在。只有那個值班的警察。

小格自我介紹後便問到案情進展。警察給陳警察掛了電話後對小格說,陳警察答應告訴你。你們村那個叫什麼虎的人,已經送來了他的衣服與扣子。說明你撿到的扣子是別人掉的!

小格的心咯噔一下,問什麼時候送來的?

今前晌。衣服還在這裡放着。

我能看看嗎?

警察開了裡屋後打開了一個柜子,先拿出包着兩個扣子的白布打開,然後指指那熟悉的衣服。小格看到,就是小格的衣服。上面衣服上的扣子只少了一個。他想二虎是怎麼找到那扣子的?

小格說謝謝,轉身走出屋。回到車上,興奮地對惠如說,看來我撿到的扣子不是二虎的。因為二虎已經找到了他掉的扣子。

惠如說,現在作結論為時還過早吧?

11

臨近比賽,氣氛是越來越濃烈了。在村里報了名的選手們也開始練球了。小格被人爭着邀請為對手,剛與這個打完,那個就拉了他的胳膊。球員們的興致比平時高多了。後來,又傳來好消息,說這次比賽縣裡村里投入不少,比賽前兩天村委會就開了灶,凡比賽球員可以免費吃飯,要給每個參賽隊員發紀念品。後來又說,小格的丈人四號鍋也出了贊助費哩。

村裡的隊員們可熱鬧哩!陳巨鎖臉上的光又如以前一樣。二虎對小格沒有以前那麼熱情,小格則顯得大度,主動要二虎跟自己打。二虎說,他不參加比賽。不過也還與其它人練球。

別的球員不知道內情,就罵二虎:你平時追着人家打,這時倒有架子了,你不打,俺跟小格打!

水平不高的隊員說,比人家小格,咱水平太差,一上場就叫人打下來,不好看,還不如不參加。

有人立馬反對:打歸打,贏歸贏,兩碼事,打不下個長短也要報名,湊個熱鬧,報名就有紀念品,不領白不領!

教室的球檯像過節一般圍着人。

比賽頭一天,陳巨鎖根據報名情況進行統計,專門到縣裡買紀念品。有人提議說,得給隊員買服裝!

陳巨鎖笑着說,服裝自己找,大小不好統一,把錢加到紀念品里不更好?好好打,肥水不流外人田!當個冠軍獎筆記本電腦哩。

惠如打電話問小格,你有沒有服裝?以前的不好看,你的服裝我給你挑!

小格說,我以前服裝好好的,你再買也是浪費!

惠如說,你咋摳到骨頭裡去了?以後你要是這樣,我可就boy boy了你!你知道你現在還代表誰?

小格答應道:那好,那好。

第二天,惠如開着車來接小格。小格母親說,志國你不能讓惠如給你買,你不是說你喜歡二虎的服裝?這次去了,先去問問有不有你喜歡的那衣服?

在車上,小格便把意思講給了惠如聽,惠如說,你呀你,你不知道我的心。要是挑經濟條件,給我說起的對象哪個也比你家強百倍,我穿什麼你不用管,今天是專門為你來挑的,你喜歡的我就買,說着把一摞格林卡比賽服裝的照片放到小格腿上。

小格心裡一陣激動。看看前後沒人,又親了惠如一口。

汽車還是首先開到了小格說的超市惠爾美專賣店。老闆不在。還是上次主動為他介紹服裝的那個小服務員。她認出了小格。呀呀呀,又是你,王家莊的吧。咋又來了?

小格說,那大扣衣服有貨嗎?

服務員搖搖頭,繼而說:其實那天你剛遲來一步,你們王家莊村的一個黃頭髮前腳剛拿走最後一件,後頭你就來了。笑人的是他連看都不看,不管合適不合適。拿上就走,連找他的錢都顧不得接。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買服裝的人。

一聽黃頭髮,二虎心裡咯噔一下:上次?上次不就是我看呂師傅那天?

服務員又說,其實那件衣服號太小,一看就知道黃頭髮不合適。在店裡放了好長時間了。都以為賣不出去了,可只要有人喜歡!

小格問,那天你咋不告我?

告你有甚用,那天俺師傅在,我說不是多嘴?況且說了也沒用。

惠如在一邊問,有人買,咋不進貨?

服務員說,臨過年,怕賣不出去。

小格拉一把惠如走出商店。

上車後,惠如問你咋這麼急?

小格說,今天可沒有白來這裡!二虎扣子的事,有新發現哩。

昨天夜裡我就盤算二虎的扣子在夜裡上網回家摔跤掉的,咋這麼快就找到了?今天那小服務員的話幫我弄清楚了!二虎為啥在出事的上午又去買那衣服?不管大小,也不挑,走得那麼急,這說明什麼?一是他知道了我為公安局送了扣子後,想洗清自己。他真找到扣子了嗎?不,他是從這裡拿了這件衣服把扣子取下後交出去的!

惠如說,你還操這心?

小格說,咋能不操心,呂師傅的事能不操心?

惠如說,小格,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這幾天,你可不要把心上的懷疑暴露出來。記住我跟呂師傅的話,好好比賽,比賽完了再跟我爸、呂師傅商量這事。我給你記着。

小格點點頭說,對!我記着,我記着,這些天我反覆盤算,懷疑老是去不掉!現在終於知道了眉目!我輕鬆了!小格臉上因激動出現了紅暈:哼!想得倒周全,那句話叫什麼來着:對,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感謝你惠如,不是今天來買服裝,這事可真成了無頭案了! 走!給我挑服裝去,我喜歡紅色的,你看,格林卡這身服裝有多帥!

12

比賽那一天,村里熱鬧極了,學校專門組織了歡迎隊伍。開幕式是在大會議室進行,人擠得滿滿的。縣體委工會乒乓球協會,以及教育局宣傳部文廣局等單位部門領導都來了。他們坐在一排桌子前。體委副主任講話後便有運動員代表,裁判代表上台講話,小格被選為王家莊村運動員代表講話,他可是頭一次上台,不過有教師預先給他寫好的稿子。講話贏得大夥熱烈的掌聲。他在講話中對王家莊村村民及村長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謝,說一定要比賽水平來,預祝雙方運動員取得好成績!

各代表隊都在台下排隊,王家莊村的代表隊有六人組成,講話後放鞭炮。播放體育進行曲音樂,接着是運動員進入比賽現場,

王家莊村是東道主,優惠兩個團體名額參賽。小格分在一隊。比賽實行淘汰制。

二隊與物資隊比賽,三比零就刷下來。

小格所在的一隊,第一場贏得輕鬆;第二場便遇到了強手。

比賽前四局打成二比二,第五局小格上場。小格的對手是上一屆全縣比賽的第三名,是個高膠選手。小格開始還是不適應,先頭兩局輸了;後又扳回兩局。最後決勝局,兩人打到了十二比十二,最後小格還是以兩分成績贏下最後一局。

一旁的場外指導是惠如,她興奮地說,呀呀,你可把人嚇死了!心臟不好緊張得還要暈倒哩!

小格接過惠如遞來的毛巾擦着汗:多虧你這幾天讓我練高膠,要不三比零就刷來了!

緊接着的一場比賽,小格一隊輸掉了。團體賽只取得第四名。

惠如打電話告訴呂師傅,呂師傅安慰說,團體賽這樣的成績已經不錯了,下來有時間,讓小格好好準備單打比賽。

比賽的間隙,每天晚上,惠如總要來陪小格練,常常練到深夜,惠如還請了高膠選手來專門與小格對練。惠如專門買了蘋果給小格補充營養。

村里人嘖嘖稱讚。年青人更是羨慕不已。

第二天,單打開始了,小格一路順風進軍到八分之一賽。

由於有小格比賽,村里人的關注度自然很高。吃過飯後,人們紛紛湧向學校的大會議室。小格的比賽安排到最後。

球檯四周擺滿了座位。縣電視台還來了一們記者。負責現場採訪。

小格的對手是上屆縣裡乒乓球比賽第三名,左手直握球拍,長型球拍。樣子就像是韓國的枊承敏。

小格不適應,前二局零比二輸掉,後來小格追到二比二。第三局比分膠着上升。四平,五平,七平,十平,十一平,最後小格以十四比十二贏下最後一分!與前麵團體賽如出一轍。

現場沸騰了!王家莊村的拉拉隊高聲叫着,有人上前把小格抱起來,惠如在一邊激動地擦眼淚!

小格知道,多虧這些天惠如要他練習打高膠,比賽就遇到兩個!

這時攝影記者走過來,對小格進行採訪:小格,你是王家莊村土生土長的選手,今天取得勝利,進入四分之一賽,你最想說的是什麼?

我最想說的話是感謝我的教練呂師傅,是他從小培養我打球,我的每一個進步都與他分不開。這次比賽他專門回來陪我練,可是我覺得最對不起的也是他,他為了我回家,無緣無故挨了打,現在還在醫院裡!一想到他,我就感到難受!說到這裡,小格眼裡流出了淚:沒有他,我不可能堅持打乒乓球,沒有他,我不可能有好成績?

記者問,聽說你未來的妻子也是乒乓球選手,這幾天她常陪你練球,你想對她說什麼?

小格說,我倆都是呂師傅的徒弟,自然我也要感謝她,我想說的也是她想說的,她首先祝賀的不是我取得成績,而是要向呂師傅表示感謝。打呂師傅的人現在還沒有查出來!不過,相信,我小格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記者及時引開話題:明天,你將參加四分之一比賽,你對比賽有信心嗎?

有,可對手也許可強大,不過,我盡力打。

記者說:祝賀你取得好成績!明天見。

小格下場後四處找,卻沒有見惠如,正在納悶,手機響了,是惠如打來了:小格說我才比賽完你咋就走了?惠如說,今天是我爹的生日,他不讓告訴你,怕影響情緒,我想你進入四分之一賽已經完成任務了,現在你過來吧。

小格說,你咋不提前告訴我,我沒有買禮物,現在去哪兒買?

惠如說,買什麼買?是想讓你過來跟他說說那事的!

小格說:太好了,謝謝你老婆,我這就去!

小格回家把情況告訴了父母,父母說,今天本來是商量你跟惠如辦事的日期的,可惠如不讓去,怕影響你打球。現在,你空手去不合適!買禮物又想不起什麼好……突然小格父親想起什麼,從箱子底下拿出了老汾酒。那是他自己結婚時保留下來的酒,四十年的陳酒了。

小格騎車到了背峪溝,他把酒交給了惠如父親。四號鍋說,真是感謝老同學了。留着,等你們結婚時再喝!日期的事我跟你爹媽通了電話了,明年正月辦。今天惠如跟我說了呂師傅的事,你把情況再給我講講。

小格便細細講一遍。

四號鍋看看一旁的女兒說,跟你說的差不多。好了,沒倆你事了。

小格與惠如走出屋。小格問,你爹想什麼法?

惠如說,我哪能知道……你悄點聲,說着指指剛才的屋子。惠如靠近窗戶前。

她聽到了父親對着手機說:是陳副局長?我跟你說件事……屋裡的四號鍋邊接邊回到了裡屋,惠如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惠如說,這事靠給俺爹,你就不管了,明天好好比賽。現在啥也不要想,趕緊吃飯。

第二天上午九點多,王家莊村比賽氣氛達到了高潮。小轎車在學校門外停得滿滿當當。

比賽地點的門外多了兩個氣囊拱門。彩色小旗像涼篷一樣遮滿了院子上空,冠亞軍與前十名的獎品、紀念品、獎牌擺在台上。寫着領導們的名字的塑料牌子、礦泉水在座位上擺好,縣裡專門帶來的禮儀小姐來回忙碌着,屋裡大火爐生得正旺,可比得上白宮奧巴馬的壁爐。屋裡暖融融的。好奇的兒童們來回穿梭,音樂在播放着,攝像機架子也已經擺好……

陳巨鎖臉上閃着躊躇滿志的光,二虎專門負責播放音樂。

十點多,比賽開始了

四名選手上場。小格進行第二場比賽。

他身着紅色上衣,黑色短褲,頭上蒙着黑帶子,橫握球拍,左右奔跑,抽拉扣殺,瀟灑凌利,尤其是反手提拉與扣殺,兇猛異常,每扣殺一個球觀眾,領導席,村裡的球迷們便用力鼓掌!

一邊的惠如還是小格的場外指導,身邊的一個王家莊村青年把椅子讓給她:你快坐,快坐!

惠如興奮地看着小格,每當暫停時,她便上前給小格細說,邊遞給礦泉水、毛巾。小格認真地點頭。

對手是物資局的,是兩面反膠選手,以前也遇到過。年齡比小格大些,可球打得刁鑽。前六局打成三平,第七局打到十一比十二,小格少一分。對方發一個急長球,沒上台。裁判舉手,判小格得分:十二平!

小格舉手大聲說:對方擦邊!四比三獲勝!人們為小格的風格鼓掌歡呼!

小格最後得了第三名。他把消息通過手機告訴了在醫院的呂師傅。

獎品發完後,比賽宣布結束時,幾個幹警突然出現在音響前,並不是陳、崔兩人。

其中一個抓了話筒:陳二虎,陳二虎,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二虎正在一邊跟他二叔商量開飯的次序,聽到廣播後,便怔住了他朝那邊看,警察正朝他走來……

13

需要向讀者交待的是,呂師傅被打的案子已經改由公安局刑偵科辦理,崔與陳警察暫時調回局裡。在不到七天時間裡,案子告破。

是小格提供的二虎去惠爾美第二次買大扣衣服的線索起了關鍵作用。正是二虎把那件自己並不合身的衣服上的扣子取下來,連同第一件衣服交到鄉派出,以證明小格送去的扣子與他並無關係,從而解脫自己。新來辦案的幹警根據小格提供的線索找二虎進行證實。二虎死不承認第二次買衣服。到商店取證時,幾個售貨員也矢口否認。因為他們事後收了二虎父親陳來貴的封口錢。到後來,是調來了整個超市大門的監控錄像,用幾天時間看到了出門進門的顧客。二虎黃頭髮像標誌一樣在視頻中出現,節省了警察辯認的時間。他拎着那件衣服的塑料袋正好透出閃亮的大扣子。二虎沒話可說,繼而供出了那天僱傭打人的另外幾個兇手。陳來貴讓兒子帶路到鐵皮房,讓人剪斷電線,開門打人。僱傭的兇手均來自外地,為安全起見,陳來貴讓二虎及那伙人都戴了口罩,以防被認出。不讓二虎直接打人,可二虎太恨呂俊民,進門就打,結果扣子被拉掉。可真應驗了小格說的那句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不過,你也不要太樂觀,以為這個口一捅開,連帶出的齷齪事就會全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不不!你要這樣想就太天真了。我只告訴你,陳來貴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雇凶打人都是他一手策化,與陳巨鎖無關。村民都知道這是丟卒保車。可「車」直到後來就是沒動。辦案的幹警們又各歸各位了。小陳老崔又回到了鄉里。

小格問過惠如,明明知道誰是幕後元兇可咋就弄不出?惠如說,你呀你,真是三歲的娃!誰也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可能把它摘下來?俺爹這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不是你我與呂師傅這層關係,他才不插手呢!要經幾場事你才不再傻?

小格果真傻?不,惠如心裡明白:傻者,天真也,單純也,老實也……

小格說,我怕是永遠學不靈了。

學不靈我不嫌你!惠如笑着說,我就喜歡看你打乒乓球!

小格歉意地笑笑,只有打球我才覺得自己不傻。

再需要告訴親愛的讀者的是,小格的婚禮如期在第二年正月舉行。惠如的乒乓球館與小格的果園正在興建之中。與此同時,村選與露天煤礦的開採如火如荼地進行。

王家莊沐浴在日復一日的煤塵煙霧中。不過,總會有放晴的一天!你信嗎?反正我信。[1]

作者簡介

王長英,筆名:黎霜。山西省昔陽縣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晉中市第二屆作家協會副主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