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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的雞和蛋,回不去的小時候(清涓)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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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的雞和蛋,回不去的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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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的雞和蛋,回不去的小時候》中國當代作家清涓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忘不了的雞和蛋,回不去的小時候

一、鐵勺炒雞蛋

早上,徵求兒子意見,想吃煮雞蛋呢,煎雞蛋呢,荷包蛋呢,還是雞蛋羹?兒子乾脆地回答:哪種都不想吃。

一直以為早上只要讓兒子吃個雞蛋喝袋奶,就算盡到了當媽的責任。可是在牛奶也讓人不怎麼放心的今天,我以為雞蛋就成了安慰一個母親的最後一道屏障了。沒想到,在雞蛋徹底拋棄我們之先,兒子已經拋棄它了;而我,對雞蛋的日思夜想也早已消失在時光的深處了。

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對雞蛋的一往情深。

小時候,只有過生日那天,我才能吃到一個炒雞蛋。一年才一次,想不珍惜都難。

擔心大人忘記自己的生日,我提前就開始嘟嘟囔囔地提醒。天天扳着手指頭算還有多少天,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過生日了。

我既興奮又忐忑地守在廚房裡,眼巴巴地看着大人忙前忙後地做飯,希望媽媽快些說出那句我盼望了一年的話:去拿鐵勺。

只要媽媽這句話一出口,我就趕緊從案板下邊抽出鐵勺,飛快地遞給媽媽,接着就蹲下來,小心地在瓦盆里取雞蛋。

擱雞蛋的瓦盆口小肚子大,下邊鋪着一層麥糠。我一隻胳膊伸進去,摸來摸去,一心想從不多的雞蛋里挑出那顆最大的。瓦盆里的雞蛋,最多的時候也就十來個吧,每顆雞蛋都被我摸了好幾遍,我才終於不自信地挑了一個自己覺得最大的,雙手捧着,過去蹲在媽媽身邊,等着。

媽媽給鐵勺倒上油,右手拉風箱,左手拿着鐵勺伸進灶膛里,懸空架在火上。油熱了,媽媽把鐵勺拿出來擱地上,從我手裡拿過雞蛋,輕輕一磕,雙手一掰,蛋清和蛋黃就刺啦一聲滑進了鐵勺里。

我在媽媽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時,早就很有眼色地取來一雙筷子,及時遞了過去。媽媽接過筷子,把鐵勺里的雞蛋攪勻;我已經捧着鹽罐等在旁邊了,媽媽往攪勻的雞蛋里撒上一點,重新攪勻,再放在火上燒。反覆兩次,雞蛋就炒熟了。

媽把雞蛋倒進碗裡,遞給我:「吃去!」我接過雞蛋,偷偷摸摸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慢慢享用。之所以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是怕弟弟妹妹看到了,可憐兮兮地蹲你旁邊,不住聲地央求:「姐,給我嘗一口,就一口。」你給他們吃吧,碗裡也沒多少,而且一年才能吃這麼一次,哪裡捨得?不多少給一點吧,搞不好他們會哭着找媽去,媽就會吼道:「看你有一點點當姐的樣子沒?」到了這個時候,不管多麼捨不得,給他們一人分一口就無論如何也沒法避免了。

我一點一點小心地吃着,滿心地歡喜,幸福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都過生日。可是,任你小心翼翼地一丁點一丁點地慢慢品,碗裡的雞蛋還是無法遏制地在減少,我的心情也隨之發生了變化,想到明年的生日還遙遙無期,不覺悲上心頭。那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也有一個寶葫蘆,把雞蛋放在裡邊,永遠吃,可怎麼也吃不完。

那時的炒雞蛋怎麼那麼香啊,絕對值得你用一年的時間去期待。

記得當年家裡養着幾隻雞,就在院子裡散放着。平時,雞們好像得自謀活路,整天忙忙碌碌地在土裡、柴堆里刨來刨去,低着頭啄着,也不知到底能吃上些什麼。奶奶有時也抓一把包穀撒在院子裡,雞們都跑過來搶着吃。

那時的雞下蛋都比較少,三天下兩個就算很勤快的雞了。院子裡有一個鋪着麥秸的雞窩,雞們在裡邊下了蛋,就「咯咯噠,咯咯噠」地叫着,那種驕傲和自豪,絕不亞於今天的成功人士向普通人炫耀自己的成功。我聽到後趕緊跑過去,從雞窩裡摸出一個熱乎乎的雞蛋,放在眼睛上感受它的溫度,直到它涼下來。奶奶說這樣可以讓眼睛更亮。

有時候,母雞從雞窩裡趾高氣揚地出來時,我不在院子裡,奶奶就會喊我。看到我跑過來了,她趕緊把雙手捂着的雞蛋放在我眼睛上,還一聲連一聲地說着:「眼窩亮,眼窩亮。」

等雞蛋涼下來,我就小心地把它放在灶房案板下邊鋪着一層麥糠的瓦盆里。在生日以外的日子,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可以炒一個來吃。攢滿一瓦盆後,大人就會拿到集市上賣掉,換回油鹽醬醋。運氣好的話,我還可以得到一個一分錢買來的米花糖,或者兩根扎頭髮的橡皮筋。

前不久,我去一個親戚家裡。他家養了好多雞,雞舍里是層層疊疊的鐵籠子,雞們就呆在很狹小的空間裡。雞呆的鐵籠子前邊有個斜面,雞下的蛋順着斜面滾下來,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列,人只需從容地撿起來就行了。讓我吃驚的是,下了這麼多的蛋,雞們好像並沒有像它們的前輩那樣「咯咯噠,咯咯噠」地炫耀。

難道今天的雞也學會了低調?抑或是覺得囿於一地、低頭啄食、抬頭飲水、日日一蛋的生活,雖無覓食之苦,但與失去的自由相比,實在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

只是,當年在院子裡散養着幾隻雞的奶奶,早已不在人世了;給我用鐵勺炒雞蛋的媽媽,也離開人世十多年了。

也許,我今天的視力越來越糟,就是因為沒有了奶奶用剛出窩的熱乎乎的雞蛋焐我的眼睛?今天的雞蛋怎麼也吃不出曾經的味道,也是因為給我用鐵勺炒雞蛋的人不在了的緣故?

二、記憶中的雞蛋糕

過節回老家,離開的時候,看着家裡堆着一大紙箱的副食,餅乾啊,麻花啊,各種各樣的蛋糕啊……爸讓我們一人帶點,免得放壞浪費了,結果我們沒一個人願意帶。

我嘀咕了一句:「蛋糕有什麼好吃的?還不如吃饅頭呢。」

表妹在旁邊插話:「小時候你可不是這麼想的。你還記得咱倆偷吃蛋糕的事嗎?」

我一愣,搖搖頭。

雖然我知道我和表妹小時候沒少幹壞事,但這件偷吃蛋糕的事,我還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表妹比我小一歲,小時候經常來我家,我倆就經常湊在一起,干一些讓大人覺得莫名其妙、我們卻樂在其中的事情,這些事情中當然少不了壞事。

表妹說起蛋糕的事,我在她的講述中也慢慢地喚醒了記憶

有一回,表妹跟着姑姑一起來家裡。大人坐在炕上閒聊,表妹拉着我告訴了我一個驚天大秘密:她媽帶來了雞蛋糕。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倆賊頭賊腦地滿屋子偵查了一番,很快發現姑姑帶來的布兜就放在廚房的櫥柜上邊。表妹眼巴巴地看着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我也一樣,其實沒出息的我一點不比表妹強。

我咽了一口口水說:「你站在外邊看着,如果大人來了,就咳嗽一聲。聽到沒有?」表妹趕緊聽話地出了廚房。

我搬過燒火坐的小凳子,墊在腳下,踩上去夠到了布兜,從裡邊掏出一包雞蛋糕。雞蛋糕用馬糞紙包得方方正正,外邊用褐色的紙繩捆着,粗糙的馬糞紙外邊滲出斑斑點點的油漬,一股子雞蛋糕的香氣衝着鼻子就往裡鑽,攔都攔不住。

我吸吸鼻子,利索地把繩子上邊的活扣拉開,再一層層地剝開糞紙,就看到了摞在一起金燦燦的花瓣形狀的雞蛋糕。我揪下一塊,塞進嘴裡,囫圇吞下去。只片刻時間,一個蛋糕就進了肚子。第二塊進肚子的時候,我想起了表妹,就給她拿了一塊送到廚房門口。表妹正瞪大眼睛四下里打量,伸長耳朵聽着炕上坐着的大人閒聊,忠實地扮演着偵查員的角色。

我又回到廚房,打算把包裝還原。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那個原先包得方方正正的紙包再也回不到當初的模樣了。無奈之下,我只好把蛋糕胡亂一捆,綁上一個死疙瘩,從凳子上跳下來,帶着表妹逃離了現場。

不大一會兒,我倆又惦記起那包蛋糕了。於是又回去,打開包裝,拿出兩塊,再包上。

反覆幾次後,看到那個紙包實在小得不成樣子,我乾脆連紙一塊偷了出去,指望大人忘了蛋糕的事。以我豐富的經驗,這是極有可能的,只要姑不說,我媽是不會知道姑的包里都帶了些啥,等姑要回去的時候,媽騰兜時當然是有什麼往出拿什麼了。所以,吃完吃淨其實比偷吃幾塊更保險。

我和表妹躲在牆角,把馬糞紙上邊粘的蛋糕皮都舔得乾乾淨淨,然後又一根一根把手指吮了一邊。為了毀屍滅跡,我們把馬糞紙塞進炕洞裡,又用棍子給捅到最裡邊。

於是神不知鬼不覺,一斤蛋糕就全進了我和表妹的肚子了。

可是,這件事到了晚上還是露餡了。

吃過晚飯,大人坐在炕上接着聊天。聊着聊着,姑姑突然說,她帶了蛋糕來,拿出來給娃們吃吧。我和表妹一聽,馬上呆住了。媽不知情,去廚房一趟,回來兩手空空,一看我倆的樣子,大人們就全都明白了。擔心弟弟他們鬧,姑姑和媽媽竟然演起了雙簧,姑姑說她記錯了,下次一定帶蛋糕來。

我們僥倖安全過關了。

蛋糕的滋味太美了,美到第二天我和表妹都無法忘記。看到院子裡老母雞領着它的一群小雞娃正在樹坑旁邊刨來刨去,我們好像看到小雞長大了,下蛋了,雞蛋賣掉的錢又從供銷社買回了一斤蛋糕……

三、沒有救活的小雞

一時半會兒蛋糕是吃不上了,那就玩玩小雞吧。

我們都看到過奶奶把瀕死的小雞放在臉盆底下,敲着臉盆,那小雞就慢慢活了過來,重新回到老母雞的翅膀底下。為了驗證快死的小雞可以用洗臉盆敲活,我們冒着被老母雞追着啄的危險,捉住一隻小雞,踩上一腳,然後蹲在地上,把小雞放在臉盆下邊,手拿一根棍子,使勁把臉盆敲得梆梆響,邊敲邊觀察,耐心地等着小雞撲棱撲棱翅膀,慢慢站起來。

結果我媽回家時,就看到了這麼一幕:我正蹲在地上,左手把臉盆一邊抬起,右手拿着棍子起勁敲着臉盆;表妹爬在地上,順着臉盆抬起的地方,觀察躺在下邊的小雞。倆人臉上都五馬六道的。搪瓷臉盆被敲下了表層的一層瓷,露出了斑駁的底子。小雞已經死得硬梆梆的了。

我媽氣得一把拉起我,就是一頓狠打。表妹因為小,好歹也算客人吧,總是平安無事。我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恐怖哭聲,但過不了多久,我又拉着表妹干起了其他壞事。

天哪,我小時候做過的壞事一定罄竹難書

那些幹壞事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隨之而去的,還有我們再也回不去的小時候。 [1]

作者簡介

清涓,中學教師,工作之餘喜歡塗鴉,散文曾發表於《讀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