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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鄉關何處是,往事如風不用追(黃艷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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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鄉關何處是,往事如風不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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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鄉關何處是,往事如風不用追》中國當代作家黃艷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日暮鄉關何處是,往事如風不用追

大自然以鬼斧神工之力,硬生生在綿延起伏的武夷山脈,撕開了一條數百公里的大裂口。其最高埡口,穿過閩贛桐木關隘,象敞開衣襟的山裡漢子,裹挾着茂林、溪流、村莊,對着養育我的家鄉鉛山,一路呼嘯狂奔而來。

桐木關,在斷裂帶邊緣山瘠處橫跨閩贛兩省。江西鉛山境內的關口左側,有山道抵達武夷山脈東南大陸最高峰,人稱「華東屋脊」的黃崗山。穹隆的山瘠,交錯着垂直或斜向的埡口,高處,大片沉鬱的蒼綠,似一幅幅自天邊抖落的垂簾,從山巔覆蓋至深淵最底部。低處,古老的河谷、丘陵、村莊,在綠色天籟凹陷處隱現、延伸,一眼望不到盡頭,迢遞着生命永不衰朽的氣息。

那裡的村莊,隱約着我在童年,從父親口中熟知的一些名字,車盤、石壠、篁村、西坑……當年,在縣委辦工作的父親,經常騎着一輛半舊的自行車,社教下鄉蹲點,一走便是幾個月。於是,在他來來回回的風塵僕僕中,這些遙遠村莊的名字,與漫長山道一起盤桓,順着發源於黃崗山獨豎尖石壠河清冽的溪水流淌。留着齊腰長辮的母親,用溫柔的眼神,和她穿過我羊角小辮髮絲的指尖,編織着對父親長久的眺望與思念。

如今的山路依舊蜿蜒,崎嶇但還算平坦。放眼四野,我竭力搜尋想象中的古驛道,和父親走過的那些山路。大山垂落,高低的蒿茅、甜櫧、馬尾松,還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溪瀑縱橫的崖畔,地衣密布的林間,枝杈藤蔓密匝交錯。白鷳、鷓鴣等鳥兒嘰里咕嚕,五步蛇、穿山甲、靈猴們窸窣響動,把許多遙遠朦朧的信息,隱蔽在山高林茂的縱深處。我根本無法分辯出,父親曾翻過哪座山,趟過哪條河。但眼前武夷山脈的千峰萬壑,以桐木關、黃崗山巔為界,西北方向都是歸屬我家鄉的領地。黃崗山早已把武夷山脈一切的險峻巍峨與靈秀,和如父親般豐富厚重的涵容,一一呈現並帶給了我們。

沿着篁村南北方向上行20公里,當傳說中古老的桐木關赫然在目時,我還是有點小失落。閩贛邊界自西向東有八大關隘,桐木關是第一座,在八大關隘中其古關隧保留最完整。城樓是90年代初修建的,紅瓦白瓷磚牆,豎着避雷針的尖頂騎行其上,混搭的頗有些不倫不類。由於桐木關落在武夷山國家自然保護區內,如今已嚴格控制人員進出,接應我們的孔哥,在檢查站辦着手續。就在我們等待期間,有兩輛試圖進關的汽車,因手續不全被檔折返。黃崗山是武夷山原始生態保護的核心區域,也是曾經的軍事禁區,嚴格的管控,使得眼前的桐木關,平添了幾分神秘。

秦時明月漢時關,大漠孤煙的塞外邊關 ,總能給人以旌旗獵獵,烽火狼煙,雄渾厚重的無盡聯想。儘管桐木關樓看來並不偉岸,立關北望,卻是山巍巍,崖岌岌,林森森,路曲曲。兩側高山聳峙,直插雲霄,嶙峋山勢,濃霧緊鎖,好一條險道雄關天塹屏障。想必古時的踞關者,只要橫戈躍馬,一聲長嘯,滾木雷石,轟隆而下,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藉助山形出奇制勝的法寶,盡藏期間。

以「雄視東南、贛閩咽喉」之稱的桐木關,既是千百年來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古代贛閩主要的商旅驛道,清末民初以前,朝廷曾在此重兵把守,收取關稅鹽捐。當年無數的「崇安擔」,披蓑衣,帶斗笠,杵木棍,穿草鞋,扎綁腿,挑着唐絲(綢)、宋瓷(器)、明清(茶)葉,還有荔枝、龍眼、筍乾、竹藝、連四紙等物品,通過這條不起眼的古商貿驛道,肩挑背馱至桐木溪,運向石塘、河口古鎮,裝大船水運至鄱陽湖、長江,經沙漠駝鈴北上恰克圖轉運歐洲。在晉商的帶領下,這些承載中國千年文明的物品,橫跨亞歐大陸,開啟了又一條中西文化貿易的萬里通衢。

四百多年前,徐霞客先後六次徒步翻越武夷山脈,他在《武夷山日記》中描述:「余從壁坳行,已而坳漸低,壁危,則就而傴僂,愈低愈狹,則膝行蛇伏……」足見其艱難。古代進出福建,無舟楫車馬,「崇安擔」僅憑一根扁擔兩條腿,攀危崖鑽石隙,飲山泉吃醃菜,風餐露宿,與蛇狼虎豹和山匪周旋。這條興盛近二個世紀,載入史冊的萬里茶道,是無數先民在崇山峻岭間篳路藍縷,用汗水和生命鋪陳的。當我再看眼前靜穆的桐木關樓,和寂寂大山老樹深苔覆沒的古道時,心中敬意陡生。

寂寥幽深的古道,林木森森野草萋萋,掩埋了先民遷徙的步履,商賈羈旅的簌音。立於關口,四顧蒼茫,感受着南來北往的風,潮濕而清涼,再往前一步,便邁進了福建省境內。福建,一個熟悉而陌生,被時流深埋於胸的名字。一個炙熱敏感,夢寐縈懷的地方。他,可是我心中無處安放的故鄉?

啁啾的鳥鳴,在枝葉間聲聲呼喚。古道漫漫山水遙迢,老樹枯藤風過林梢。驀然間,浮起萬千思緒,一段如大山般沉睡的往事,一個久困於心的秘密——我那不解的家族身世之謎。

打我記事起,便未見過親祖父,祖母帶着一家人,和憨厚善良的養祖父一起,生活在河口古鎮。父親是祖母十六歲所生獨子,隨祖母姓。祖父究竟是誰,當年因何棄幼子決絕而去,從此望盡天涯杳無音訊?父親身世的秘密,似乎是家人永遠的痛點,這個話題,我們兄妹從不敢觸及,大人們更是噤聲不語。親祖父就像一個迷離的影子,多年來一直漂忽在我的腦海中。人的生命如宇宙微塵,渺小而短暫,輪迴既是虛妄。多年來,隨着養祖父、祖母和母親的陸續離世,看着日漸朽邁的老父,我常在心中叩問,我是誰,來自於哪裡?

兒時,曾從母親僅有的片言隻語中,隱約得到些模糊信息,親祖父是從福建來河口行商的生意人。祖母偶爾會說出的幾句閩南語,也印證了我的根脈,與福建有關。明清時期的鉛山河口古鎮,水運發達,是商賈雲集「八省通衢」的繁華地,當年,祖父匆匆的背影,恰似天邊漂浮的雲,被武夷山埡口的風吹來,又在簌簌的雨聲中,和那些「崇安擔」一起,消逝在莽莽古道盡頭。

不久前,曾小心翼翼地問起父親,故鄉與親人。85歲的老父,搖搖頭,眼似深潭面容平靜,於是,我緘口不言。這靜水流深的背後,該有着怎樣的無奈與悸痛?歲月更迭,世事無常,儘管我比任何時候更加渴望知道謎底,但唯恐詢問不當,驚擾了年邁的父親。幾十年人生路漫漫,閱盡塵世滄與桑,父親用他的豁達與寬厚,已將長久的隱痛漸漸撫平。我是他深愛的小女兒,又怎能忍心,貿然打破一個耄耋老人,苦心經營一生的淡然與平靜。

日暮鄉關何處是,往事如風不用追。生命中,有些人,註定是用來懷念的,有些事,必須是需要忘記的。

無數溪流潭瀑,潔淨空靈,從武夷山懸崖峭壁跌宕而下,匯聚成浩蕩的閩江、贛江和信江。汩汩流淌的江水,似來自母體的乳汁,滋養着世代閩贛兒女。溝壑縱橫的溪澗,像大地密布的血管,延伸着生命起源的軌跡。我和我的祖先,歲月山河橫亘,海角天涯阻隔,隔空仰息着這方山水的涵養,枕一山之脈,飲一水之源。祖輩遙遠的足跡與氣息,伴隨大山深處五千餘種珍稀生物,在層疊遼遠的峰群中,美麗多情的山川里,得以隱藏、保留與呵護。大自然用最原始的方式,將無數生命鏈接的密碼,開啟、存儲和延續。那些謎一般的故事、歷史與謎底,將被永遠完好地封存在這片神話般的土地。

我聽見,武夷山埡口有風,帶着溫柔、博大與涵容,捎來山野深處的清寒舒朗。草木葳蕤桐木關,古老神秘的峽谷叢林,正用來自遠古洪荒的靜謐曠遠,深情守護着無數生命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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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艷麗,女,江西鉛山人,教育工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