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中的悠然回味(耿湘春)
作品欣賞
舊時光中的悠然回味
收拾舊物,發現妹妹以前用鐵絲和煙盒紙卷的門帘。妹妹做事細心也有耐心,她把從小賣部搜集來的煙盒,一張張鋪平壓整齊,然後剪成一個個等腰三角形。在木板上釘了釘子,把鐵絲兩頭對摺成彎,然後把三角形煙盒紙和鐵絲一起,捲成一個小小的圓錐形紙捻,一個個小小的圓錐形紙捻,像一滴滴彩色水珠,穿在一起,玲瓏小巧。像細細密密的雨珠,像一簾彩色瀑布,尤其是外面塗了一層清油後,更有一種清清潤潤的感覺。
妹妹還把煙盒紙和小食品包裝袋裁成長方條,包裝袋在外,煙盒紙在里,對摺後用曲別針疊成一個彩色的長方形,看上去憨憨的,然後一個個串連在一起,穿成門帘。花花綠綠的食品包裝袋讓憨朴的門帘在五彩繽紛中充滿了靈動,那時有一種黃色的方便麵包裝袋摺疊出來最好看,於是最快樂的事便是到處搜集方便麵袋,搜集煙盒紙。這兩種門帘在九十年代最流行,夏天,幾乎家家戶戶的門上都掛着這種門帘。
有人積攢了易拉罐,減去蓋和底部,用擀麵杖把鋁片兒擀平,用剪刀剪成長方條,對摺成長方形用曲別針別緊穿門帘,用易拉罐兒穿的門帘,有着金屬的質感,在陽光下閃爍着猶如鍍金鍍銀的光芒,讓整個門帘兒大氣中散發着不可言說的貴氣,有一種很奢華的感覺。但是這種門帘容易掛衣服,所以很快便被棄之不用了,世間的事物大多都是如此,即使再漂亮再好看,如果不實用也會被拋棄。
那時候流行一種冷飲叫"刨冰"。刨冰的塑料包裝袋軟而韌,有人撿了洗淨,剪成一個個套環,套成一條一條的,訂在連板上做成門帘,精緻的套環,讓一個個廢棄的刨冰袋成了門上一道別致的風景。
小時候經常見村裡有的人家房前屋後種了成片的草珠,草珠叢生,矮矮的,大概只有一米高,秸稈兒圓圓的細細的,一節一節有點像粗壯的蘆葦。草珠開花黃白色一串串的聚在一起,雖小,成片卻也很好看。草珠成熟後有黑色有灰色有栗色。有的夾雜着灰色的條紋,和楊樹上的洋拉子螵蛸很相似,洋拉子螵蛸依附在樹枝上孤孤單單,草珠卻一串一串垂掛在枝頭,圓圓潤潤,讓人見了便心生喜歡,便忍不住摘幾個在手心裡把玩。
種的草珠是用來穿門帘的,看着門上掛的草珠門帘,我總會想起電影裡和書本里見過的佛珠,一直到長大以後我才知道草珠其實也叫佛珠子、草菩提,真的可以穿成佛珠和佛手串,知道草珠也叫薏苡,是薏苡屬植物,在中國至少有6000到1萬年的栽培馴化歷史,和食用作物薏米為同屬異種。成熟的草珠中間有一小孔,孔的一端會有一個小小的"穂兒",這其實就是草珠裡面的"仁兒",用針或鐵絲穿進孔里把"仁兒"捅出去,如果不把"仁兒"捅出去,門帘穿成後容易生蟲子。我們女孩子經常把草珠穿成手串,纏在腕間,有巧手的還會用草珠穿成小錢包、小香包。男孩子們則是把當成玩具,裝在衣兜,在地上剜一個小圓坑,把草珠彈來彈去,玩得不亦樂乎。
那時,穿門帘還有喜鵲登枝、並蒂蓮、鴛鴦戲水和雙喜字等吉祥圖案。這些圖案畫在一個和門一樣寬大的硬板紙上,用圖釘按在牆上,然後把事先穿好魚線的簾板掛在硬紙板的上方,按照圖案便可以穿出畫一樣的門帘。草珠的顏色雖然有深有淺,但是,硬紙板上的圖案是彩色的,草珠的灰白之色渲染不出畫面的意境。於是人們便把箭杆兒裁成一小節一小節的(箭杆兒就是高粱穗子下面那一段圓圓的細細的秸稈)。根據圖案的色彩把箭杆兒塗上顏色,箭杆兒恰似彩墨,草珠恰如宣紙,這樣的門帘其實就是把一幅畫掛在了門上,讓人在進進出出之中,既悅了目又賞了心。
也有的門帘不穿彩色圖案,箭稈兒也不用塗色,一節箭杆兒,幾粒圓潤潤的草珠,穿插交錯,自在而灑脫。箭杆黃潤潤,聞一聞,還有一種天然的草香。草珠黑盈盈,灰盈盈,栗盈盈,光澤自然如塗漆。這樣的門帘,本真的顏色,質樸卻不失雅致,簡簡單單卻讓人生出別樣的情懷。
有的婦人手巧,還會用草珠穿花門帘,把彩色塑料紙裁成方塊,像摺扇子似的折出花紋,兩個疊放在一起就像一朵花。一節箭稈兒,一朵花,一串草珠,巧妙而別致的穿插,箭杆兒修長,草珠圓潤,花兒像蝴蝶展翅,這樣的門帘,漂亮的就像工藝品,卻在鄉村婦女們手中美麗成門上一道亮麗的風景。
後來有一種花花綠綠的塑料管,細細的、輕輕的穿起來簡單輕便,穿出來的圖案很漂亮,讓普通的農舍多了一絲令人炫目的色彩。於是草珠、箭杆兒、蝴蝶樣的塑料花,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消失不見了,就像歲月,晃神間,便如流水般,無聲無息走過……
而現在的門帘大多是塑料珠子,大多是用機器壓制的,穿成流蘇狀,顏色樣式多種多樣,買來就能掛在門上,省去了手工穿門帘的繁瑣。
有人喜新,有人懷舊,偶然路過一個村莊,看到一座黑磚灰瓦之中盡顯滄桑的老房子,看到門上竟然掛着草珠和箭杆兒穿的門帘,草珠和箭杆兒上浸滿了歲月的顏色,卻仍讓人不禁眼前一亮,忍不住把舊時光從記憶中喚醒,悠然回味。[1]
作者簡介
耿湘春,一個遊走在校園和莊稼院的女子,淡泊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