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有態的詩藝淺說(蔡東)
作品欣賞
有味有態的詩藝淺說
散文詩怎樣寫才能讓人叫好，非一法所能言盡，對此，明王世貞《藝苑卮言》曾以「有味有態」四字概括之。
這裡，所謂「有味」，不用說包括題旨開拓的深刻性。舉拙作： 放風箏 我們的手，放出了春風的腳印，放出了亮亮的眼睛和那顆飛得很高很高的心，去尋找小白鴿的哨音和霞光沖洗過的黎明。去尋找我想摘到的那片雲和媽媽講過的那個童話。
飛高了，我的小天使，卻把一個甜甜的夢，印在藍藍的天庭。 故鄉的小路
故鄉的小路像母親長繭的指紋，在草叢中伸得很遠很遠……
故鄉的小路像爺爺拉船的繩，拉過莊稼人的淚花和汗滴，拉過多少淒風苦雨。
故鄉的小路像奶奶紡的棉花線線，紡過彎彎曲曲的荒涼，紡着曲曲彎彎的富裕。
故鄉的小路像爸爸的領帶，繫着金色的秋天，繫着明天的斑斕。 其次，詩的「有味」，更指有「言外意」，「詩外詩」的隱藏，使人讀後有餘香可聞，餘味可尋。此言反過來說，就是詩有弦外音，象外旨，言外意的寄託與隱藏，才有詩味可言，妙在筆墨之外。如「獨釣寒江雪」是詩，改為「獨釣寒江魚」便不是詩了。前句有言外意，味外味，詩外詩可尋，後者是實實在在的「大白話」。這裡，所謂「有態」，這「態」，則指詩的意思，又不應是赤裸裸的存在，亦即忌直接說破，說破便有限，即妙能相應相契，並在歷歷在目的外象刻畫中自然的流露。就是說詩當以「意興」兼「物色」為好之論也。所以，在古詩詞中寫時間，卻不一般化的直言時間過得真快，而說「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蔣捷）。也不泛泛地慨嘆時事的變幻無常，而說「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劉禹錫）。舉拙作： 桃
花，天然紅暈，如姑娘呡嘴之唇，親吻春光媚眼的邀請。
葉，舒展新綠，打扮多姿的身影，低語中孕育果的甜蜜。 蓮
縱情的開放，無私的坦露花心，但依然堅守那份純真的情。
即使捐了青春，瘦了生命，也留下潔白的蓮子——為你清心。 菊
大膽的展示王昭君出塞的風韻，越是秋風瀟瑟冷霜入侵時越顯嬌美。
雖然你遠離了故土，飄落下三言兩語的花絮，送君明目，可否知情？
梅
天寒地凍亮一身傲骨，花開朵朵綻放枝頭，芳香驅散乾坤的混濁。無葉，更顯風流。
春江花月長一生碧綠，葉肥片片滿樹鮮活，久久的等待大地的回眸。有枝，且感寂寞。
這就是說，「有味有態」，乃是從藝術美的高度，即從心物關係的總體把握的高度，對詩藝所應達到的理想境界作簡要概括的論述。
当然，“有味有态”，是明朝王世贞评说杜甫诗，所以称妙时的用语，如果单独拈出来作为古今一切好诗的评价尺度也可以，是因为它有高层建筑的普适性与简括性。
所謂「有味有態」，它的實質性內涵就是說：「不寫無意之景，不用無味之辭。」寫詩須心物融合，亦即心靈與外物世界相應相契，妙合無間的強調。舉拙作： 賈寶玉
你太貪玩了，敢把名和利玩得來支離破碎。必難成為達官貴人欣賞的名人。即使有好人為你墊背，你也無心領情，這且能享受仕途道上撿來的名譽。
但，你很冷靜，在知己難尋的氛圍中你灑脫的砍斷了紅塵——削髮為僧，做了晨鐘暮鼓的情人。 薛寶釵 端壯賢順，裝傻不語，博得豪門的喝彩與默許。頻繁的自作多情，引來親昵的目光為你塗脂抹粉，輕鬆的步入深宮一舉成名。選美時，你巧妙的將白馬王子
占據，沾沾自喜的把桂冠戴在頭頂。
真可惜，芸花一現，註定獨守空門。那怕你剪下漂亮的羽毛彈成錦繡的絨被，卻沒有回巢的鳥語為你唱一首吹眠的曲。 王熙鳳
聰明潑辣，孤傲貪慾，在群芳中，一亮相就獨樹一幟。從此衣兜里裝滿了王侯富婆的讚美。為了金錢和地位長年開花結籽，你絞盡腦汁也要把仁慈編織成風衣招搖過市。
然而，一場狂風暴雨偷襲了榮華富貴，那大廈已傾。最終只剩下淒淒之心凍僵在冰雪的寒夜，讓美夢在殘燈斷燭中熄滅。 換言之，詩即「有味」，又須「有態」，這兩般能事，善詩者當能一手兼之。完成這有味有態的「雙重任務」時，必然詩要很有特色。舉例說「不要責怪被打彎的釘子，其實錯的是錘（馬君偉）；自命不凡的山岩，一旦被築進路基，方知自己和別的石頭是一樣的；路標如果站錯了位置，將使許多人走冤枉路；小溪在寬闊的河道找到了歸宿，但也喪失了活潑潑的天性；車輪憑它的圓滑，把耿直的鋼軌壓在下面」等等，信手拈來，舉重若輕，叫人醒悟。舉拙
作： 是否愛
你說過——愛我。當我剛剛聽懂這話時，你卻悄然出走。正如那天你悄悄走進我心中的夢。
我彎下腰撿起你踩碎的離愁，串成項鍊掛在我的頸脖。
等你回來時，我頸脖的項鍊還沒生鏽。 思戀
那一段日子早已遙遠，一切美夢已朦朧，難見你的笑容，只剩下告別時你珍重的悽苦，潮漲又潮落。
不知你的青絲還如瀑布？花開草枯，大雁飛過，誰知你在何處？
你曾說過，沒有告別，哪來相逢。可誰曾想過，分別沒有盡頭，思戀將播下許多苦。
這些詩表面看來詠的是物或事，其實無不暗指事態的不幸與弊端，用不露形跡的語言而出色的完成了詩的意的暗示（「有味」）與象的契合（「有態」）這「雙重」任務的巧妙結合。
自然，成也容易卻艱辛，只是，能者不難。有云：「詩不難於成而難於妙」。恕我直言，放眼當下詩壇，入妙的詩不多，未抓到癢處與要領之妙者比比皆是。如果用「有味有態」這一簡要明白的評價尺度，去創作或鑑別詩的優劣就自然心中有明白的判斷了。最後，我再讀一章，赤水天島湖邊看女兒游泳，遇雨的一首散文小詩，與大家分享。 雨中的天島湖
永川/蔡 東 （立秋日，在赤水天島湖邊看女兒游泳，遇雨。——作者題記） 立秋的雨，像初戀的少女，搖搖擺擺的來臨，穿着一件薄紗的裙衣，在山野，小區的樓房間穿行，還帶着暑熱的餘溫，送來了幾縷纖纖的柔情，讓一絲絲涼意驅散了熾熱的煩緒。
此刻，一朵朵傘花開在來來往往的湖畔路徑，搖落了幾許冰心的歉意，風，不時的追着腳跟兒相隨。
這場雨，是聚焦了許多天酷熱的鬱悶，還採集了狂風的激情，以策鞭的勁兒將風雨趕來，為秋姑娘的約會而助助興，可惜，缺了點狂烈的擁抱，還缺了點資金支撐的腳力，只好捎了一個口信來，祝秋姑娘快快前行。還請來了盛開的繡球花，苕菊花，待黃的稻穀，待香的丹桂做了秋姑娘約會的裝飾。
還好，瀟瀟的風與柔柔的雨漸漸的親密了起來，她倆深情的交談着這次赴約的祝辭，願天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懸念，在彼此迎秋的心坎中，久久的賞閱。[1]
作者簡介
蔡東，原名蔡振東，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