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為何這麼有「女人緣」(李鋒)
作品欣賞
柳永為何這麼有「女人緣」
柳永是宋詞婉約派的頂級人物,他的詞在當時風靡一時,「傳播四方」,上自皇帝、宰相、王公、貴族、學士、文人,下至市民百姓,都爭相傳唱,形成了「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的熱潮。據說他寫的一首詞《望海潮》曾引發了戰爭,南宋羅大經《鶴林玉露》載:「此詞流播,金主亮聞歌,欣然有慕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
柳永雖說才華橫溢,但一生卻鬱郁不得志,有人說是由於早年的科場失意,在自己的詞中發了點牢騷,唱出了「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盪!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一類的氣話,惹得當時一向「儒雅,務本理道」的宋仁宗惱怒起來:「此人任從風前月下淺斟低唱,豈可令仕宦!」,硬把他從榜上除名;雖說後來僥倖及第,卻一直鬱郁不得志。另一個重要原因是緣於他「薄於操行」,也就是說他生活上有些不檢點:喜歡尋花問柳。其實,在中國古代,尋花問柳,聽歌買笑,本為封建士大夫的常事,宋代的大師級作家歐陽修、蘇軾姑且都不免,其他如晏殊、秦觀、周邦彥等都有其行,但為何單單柳永卻受到非議和被斥為「薄於操行」呢?我感覺問題在於此類情事,只可做於暗處,但不許明里說破,而柳永呢,偏偏不識好歹,不僅明里與樂工、歌妓頻頻為伍,而且還把這些情事不時的盡情的吐露在他所寫的詞中,並且更為可怕的是讓歌姬去唱,在社會上廣為流傳,而這恰恰與儒家所提倡的「溫柔敦厚」、「發乎情,止乎禮儀」、「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雅正」傳統自然大相徑庭,因此觸怒了晏殊等當權者,一生不得重用。
柳永為何如此?我看緣於他的赤子般的「真誠」。 雖說這「真誠」惹得當權者極為反感,卻政治失意後的柳永在青樓中反而找到了自己難得的知己,贏得了青樓女子的千般青睞,這一點讓許多的文人及官宦嫉妒不已。於是這些青樓女子在柳永的眼中變得「能染翰,千里寄、小詩長簡」「偏能做,文人談笑」 「屬和新詞多俊格」 「文談閒雅,歌喉清麗,舉措好精神」 煞是文雅、可愛!當時在青樓女子間曾流傳着這樣的詩:「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貫金,願中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因此善歌柳永詞者備受「青樓界」的關注,如「唐州倡馬望兒者,以能歌柳耆卿詞著名籍中」 ,為爭索柳永詞不惜使出渾身的解數:「珊瑚席上,親持犀管,旋疊香箋,要索新詞。」
由此可見,當時的柳永是一個在娛樂圈中紅得發紫的「巨星」。可他的晚景卻極其悲涼,死時家無餘財下葬,於是生前相好的妓女共同出錢把他葬於河北潤州南門外的郊野,但不久以後又在江蘇的儀征縣、棗陽的花山,在河南的襄陽都出現了柳永的墓。最後,京城的妓女們終於把柳永的屍骨運到了開闊的樂遊原上,在舉行了盛大的法會之後,隆重下葬,據說當時妓者千餘人。其後一個月,各處妓者閉門謝客,深切緬懷柳永的情義。
在以後的很長時間里,每年的清明節,在春風的吹拂下,各地妓者不約而同的紛涌而至柳永墓地,備上祭禮,掛紙拜掃,當時稱之為「吊柳七」或上「風流冢」。
過了幾年後,當時的仁宗皇帝聽說了這件「奇事」,忙派了一名大臣前往樂遊原上探看虛實,回來後,這位臣子錄詩一首給仁宗,其詩曰:「樂遊原上妓如雲,盡上風流柳七墳;可笑紛紛縉紳輩,憐才不及眾紅裙。」,仁宗終於明白了是柳永的「才」征服了這些「女兒心」。但仁宗皇帝卻沒有看到柳永之「才」背後的「真誠」。柳永曾雲,人心最不能負的是女兒心。正因為他「不負」,他尊重她們,只有他才真真正正把她們看成一個人,一個有尊嚴的人,所以才贏得了她們的崇拜與敬仰,但柳永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當代學人葉嘉瑩在《論柳永詞》中說:「受盡世人青白眼,只緣填有樂工詞。」如此看來,世上有些事,只能暗暗去做,但絕對不能去說,更不能去大張旗鼓的去宣傳,誰說了、誰去宣傳,誰就大逆不道,柳永便是例子,但我特佩服柳永的勇氣與真誠,在這一點上,要比一些文人強多了,這能不能說「敢作敢為」呢?就憑這一點,也應該值得我們現代人好好學學。[1]
作者簡介
李鋒,筆名文銳,淄博師範高等專科學校社科中心教授。主要從事聊齋文化、唐宋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