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語歲月,逐夢未來(董瑞芹)
作品欣賞
淺語歲月,逐夢未來
題撰:我出生於1974年,成長的歲月里,正趕上了我們國家改革開放、高質量發展的浪潮,親眼目睹了這期間中國社會主義新農村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在此用我這些年在外務工的所見所聞所想,寫一篇個人成長的心路歷程,希望能帶給讀者些許感動,也希望新一代青年人能從我身上看到我們那代人的努力和奮鬥,從而更加珍惜現時的幸福生活,在這個嶄新的時代里,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今春,因單位搬遷,半生漂泊的我再次踏上了離家務工的路。如果沒有這次工作異動,我想,我的人生軌跡大致不會再有改向了。但是,沒有猶豫,我來了,臨港——一個承載着無數奮鬥者夢想再次起飛的地方。
隨車啟動的那一刻,我的思緒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一)憶青春
十七歲那年,我執意放下手中的課本,背起簡單的行囊加入到浩瀚的外出務工洋流里。
八十年代末,在我家鄉如我般大小的同齡人,都已早我好幾年就外出務工了。而我卻在那幾年裡往返學校,揣着濃厚的囑託和期望,複習了一年又一年。
每到年末,我這些從小的玩伴們都花枝招展、神采紛揚地從四面八方歸來,聚集在南街那堆玉米桔旁,迎着冬日溫暖的陽光,晾曬她們明媚燦爛的青春:小瑩穿着過膝的紅色呢子大衣,踩一雙尖頭的高跟鞋,一顫一扭地走着,別有一番的韻致;玲則塗了鮮紅的口紅,額前的劉海吹得雞冠一樣高高矗立着,任憑迎面而來的小北風颼颼地吹過卻屹然不倒;娟的大伯是我們村最早的大學生,在大伯的庇蔭下,她被安排到了市里某大型國棉廠,花三千元錢買上了農轉非戶口,更是十足的城裡人了,一百多元純白的雙星運動鞋,穿在腳上踩着耀眼的積雪「咯吱、咯吱」的響……
彼時唯獨沒變的好像只剩下了我,穿着媽媽手縫的棉花襖揣手和她們一併站着,不時跺跺腳上的黑條絨布鞋活動一下凍得生疼的腳趾。儘管大家都很親切,但我委實找不到共同的話題,該說些什麼呢?我連通向村外的客車還一次也沒坐過,說我的那些作業吧,她們大都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我也受不了她們關切的眼神,一次次考,卻不如願,我的前方的路一片渺茫!
我忽然深深地替自己悲哀起來!我苦苦追求的東西,好像還抵不過那三千元買來的一紙戶口實惠!我的心也終於開始不安分起來。我決定棄學,父母、老師所有人的勸告於我來說,都是徒勞的。我想走出去,至於去哪,要幹什麼,不知道,隨遇而安吧!
直至多年以後,我才發現,當年看似枯燥無味、百無聊賴的學生時代,才是我前半生歲月里最純真、最無慮、最值得追憶和珍藏的。
生活過於匆忙,來不及演示和效仿,驀然回首,人生已經過半……
(二)致奮鬥
我初次務工的地方是東北的F城,那裡有我爺爺的哥哥、弟弟和妹妹,我的這些親人們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逃荒過去,挖煤、下礦、討生活,後來都成了煤礦工人,家裡人商量着我一個女孩子第一次外出,託付給親人們也放心。
F城是一個工業化大城,高樓林立,電車飛馳。住得是紅磚樓房、燒得是煤氣罐,外面零下二十多度的嚴冬,屋裡暖氣卻熱得穿不住媽媽特意給我縫的新棉襖。我像是一個坐了時空隧道纜車向前穿越了十幾年的孩子,茫茫然找不到方向。
隔了幾輩的親情像F城冬天的風,很冷也很硬,水泥鋼筋在給這個城市搭建了高樓大廈的同時,也給這個城市裡的人與人之間搭建了一道道厚厚的心牆,因了這堵牆,小小的我被撞得遍體鱗傷……
大爺爺家大伯在他們單位的邊角開了一間很小的商鋪,我先是到這個商鋪里賣東西,每天也就賣幾包煙、幾袋方便麵、幾個打火機。每天天不亮,我就帶着飯盒早早來到商鋪,拿下小窗外的木擋板,開始一天的買賣。然而,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我就被來買東西的騙子們給掉包了兩次!透過窗口,他們看準得是我那張稚氣未褪、天真無邪的臉啊,總之,繼續看商鋪賣東西這活不適合我。
節後,大爺爺托人在一家私人麵粉廠給我求到一份打零工的活,每個月六十元錢。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我幾乎是抱着虔誠的心竭盡所能地去做,五十斤的麵粉,我咬着牙一次就能扛兩袋,我甚至傻傻地幻想過,因為我的賣力,老闆可能會每天多給我開五毛錢的工錢……因為那時的我是真能吃啊,好像總也吃不飽,稍不節制,每天兩元的工錢都不夠填飽我的肚子!
再後來,大爺爺家三叔終於在市里一家小飯館給我謀到一份管吃管住的活。我負責洗菜刷碗打雜,店裡還雇了一個本地的丫頭負責順菜。晚上收了工,我倆就把屋裡僅有的四張桌子對起來,鋪上紙箱和褥子並排睡在上面,常常是頭對頭趴在被窩裡,一起哼首新歌或聊幾句暢想,然後我會寫篇日記,記錄一下當天的心情,我那會兒有一個良好的習慣,無論多忙,晚上睡覺前都會寫點什麼。打工生涯里,寫滿了厚厚的好幾個筆記本,這也成了我現今最寶貴的財富。
然F城裡,我只能算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一年後,大爺爺把我送上了回家的火車。
回家後,我到私人作坊做過吹塑,還學過縫紉裁剪,然而九十年代初,除了干磚廠、瓦廠的缺重勞力工,女孩子找個活是真難啊!
一直到1993年初夏,膠東某電器集團到我村招工,同村一行七個人,各自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子,提着大包小兜的換洗衣服,胳膊上挎着的包裹里還裝着媽媽剛烙好的一摞煎餅卷鹹菜,天不亮就在村東公路旁擠上客車開啟了旅程。
其時的我們並沒意識到,當客車揚起尾煙載着大家離開從小生養我們至今還魂牽夢縈深深眷戀的故土時,我們就再也回不到純真無慮的過去了。命運在那個道口早已給劃了一道深深的分水嶺,曾經的年少和懵懂,夢想和童真一去不返,我們就此和家鄉作別。
經過短暫的培訓和學習後,同村的其他幾個玩伴被分到了鋼瓶廠的機加工車間開機床、跑電焊,我則因文化程度稍高一點的緣故被分配在空調廠。
我在這兒一干就是四年,期間認識了我老公,幾經周折,結婚生子,我的打工生涯也暫告一個段落。
(三)敬時代
兒子六歲那年,我們一家來到羅莊,為了照顧兒子上學,我托人在兒子就讀的學校找到一個食堂做工的活。先生也報名到就近的工廠工作,我們在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沿河的民房,從一鍋一灶、一筷一碗開始了我們初來羅莊的生活。
隨着兒子一天天長大,我深埋在思想里許久了的那種姑且叫做上進的成分也在一天天地膨脹。
進入新時代,經濟飛速發展,學校外面的世界變化太快太大了,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鱗次櫛比,氣勢恢宏,超市商店、大型購物中心琳琅遍布……
短短十年間,我所在的羅莊整體規劃、城鎮建設、人文環境等日新月異、蒸蒸日上。作為外來務工的一份子,我暗暗給自己鼓勁,不能落伍,更不能掉隊。
然而,在學校食堂做工的薪資真得是太少了,如果不是為了照顧兒子上學,我想我是不會甘於每日裡切菜順菜、擦桌子拖地等重複又無止境的瑣碎和忙碌中的。
兒子上三年級後,周末能放心讓他自己在家了,我決定離開學校到附近的工廠去做工。就這樣,我從最初的車間一線職工做起,從對電腦的一無所知、一竅不通開始摸索,一點一滴的累積,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了過來。
因為懂得,所以珍惜。正是因為經歷過生活的種種艱辛和磨礪,所以我十分珍惜手裡的每一份工作,竭盡全力地讓自己成為更好的自己。
這期間,我所做工的單位還給我們每一名員工都購買了五險一金,如此一來,我也算是吃上了上代人所羨慕的「國庫糧」。
我們家也先後在羅莊買了樓房搬了新家,開上了家用小轎車,生活真得是一天更比一天好。
在享受這個時代帶來的便利之時,我的心裡充滿了感恩,感恩給我提供工作機會的企業,並由衷感恩這個偉大的時代。我更相信,在這個嶄新的時代里,縱使平凡如我,亦能發光發熱。
(四)再逐夢
我所務工的企業是羅莊當地一家鋼鐵企業,在單位務工的十幾年時間裡,我親眼見證了它的成長發展和壯大,也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企業發展的艱辛歷程和幹事創業的精氣神。
黨的十八大勝利召開以來,企業全面貫徹「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新發展理念,加快淘汰過剩落後產能,緊緊圍繞全市產業轉型升級總方針,關停老廠,全力融入到臨港高端不鏽鋼與先進特鋼製造產業基地,投資建設優特鋼項目,用實際行動推進傳統產業向高端化、智能化和綠色化邁進。
隨着企業的搬遷轉型,企業上千名員工的分流也被提上議程。
在年初的新春動員會上,我毅然在「留守、轉崗、放假」三選一中選擇了轉崗。因為我就是一名普通的職工,被留守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而放假和協解於我而言,為時過早了,自我感覺還有滿腔的激情和幹勁,於是轉崗臨港成了我的首選,我也是第一個當場就報了名的人。
期間看過一篇文章說,「鋼廠搬遷:中年人的痛!」箇中滋味,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因親身體會,才想淺說一二。
搬遷,轉型,升級,產能置換,無疑是身處鋼鐵企業的我們在近幾年中最常聽到的關鍵詞。轉崗前,我們大都已在老廠工作了十多年,大部分人都就近安家育子過日子,而且大部分人還都經歷了2015年環保風暴的「大洗牌」。在當時,我們中的很多人都遭遇過下崗、放假、離職、退養,甚至自己二次就業,當保安、干保潔、開滴滴、送外賣、做家政等等,想方設法去賺錢交房貸、供車貸、買奶粉,總算是已經熬過一波周折的人,都深深體會過離開企業後自己賺錢的艱辛與不易。
所以說,我們這些跟隨企業搬遷轉崗至臨港的人們,從大格局上說是與時俱進、砥礪奮鬥的情操,從個人出發來說就是堅信跟着企業走,日子有奔頭,只要好好干,就能掙錢養家。等到了我身上,就更多了一層小我的含義:這兒離我的老家更近了,父母年紀大了,我可以在周末的時候常回家看看。
沒事的時候,我也經常在想,如果當初的我沒有從家鄉走出去,那我現在的生活也許是另外一番的模樣: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就近找個忠厚老實的人嫁了,種幾畝薄田,養一群雞鴨,再餵頭老母豬,年底下窩小豬仔……
可我也堅信,人這一生啊,走多遠的路看多遠的風景,心有多高,夢就有多高遠。
站在廠區四顧看看,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啊,看着廠區內新種的小花、綠樹和草坪,各區域一座座嶄新的廠房拔地而起。工地上,人來車往、機器轟鳴,工人們在車間裡穿梭忙碌着,一灌灌鐵水噴涌而出,一根根火龍呼嘯而過,一起合奏着這個現代化新鋼城的最強音,此時此刻的我,不由感慨萬千。
作者簡介
董瑞芹,女,漢族,1974年4月出生,山東莒縣人。企業文員,喜歡寫作,擅長散文、詩歌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