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憶,最憶是小城(雲海)
作品欣賞
皖南憶,最憶是小城
皖南憶,最憶是小城。對它,我有說不盡的熟悉和親切,我有道不完的溫暖如同家的感覺。小城常常徘徊於我夢中,小城在我夢中枕邊的風筒里也常常會傳來柔軟的黃梅濃音——我記在夢中的深夜裡,我記在夢中的風聲里向你走來,奔向了你,最溫馨最深情的你。這個小城就是——安慶。它是萬里長江之濱安徽段的第一個城市,而「安慶」也是這段長江邊上最美的兩個字,也是有着厚重光陰的皖南小城。
最憶是小城,我真的很愛你。
可是,你如若非要我說出理由的話,是來了不想走的地方,是走了還想再來的地方。還有別的地方嗎?不,只能是安慶。
一到夏季,我每次晨跑在小城的江岸邊,總能聽到那些船家的女人們扎堆在一起浣洗衣物悅耳的捶衣聲,還有從夢中醒來的那一波一波水浪江花聲聲入耳動聽的聲音,仿佛一路跟隨早晨的江水船隻浩蕩東流,流向遠方,流向遠方……很多次的清晨,我乘坐輪渡到南岸,看遠去的小城美好的樣子,看一縷陽光耀在起伏的江水上泛起的金光閃爍,看對岸的一艘輪渡朝着我的方向迎風而來,忽然濺起朵朵白色浪花與我擦肩而過的剎那,再聽着漸漸遠去的悠揚的汽笛聲,有說不出的美意。
我也總記得自己每次從南岸做商務回來,要路過城中有一汪湖水的地方。
我漫步湖畔之上,看夕陽把一朵朵流雲舒展在微藍的天空中,看暮霞把一片片湖水照映得分外清幽,看即將歸隱的嫣紅把自己有些疲憊的身影朦朧在一片艷艷的黃昏中。我感覺自己每次路過都是新鮮的第一次,也覺得所有黃昏里的流雲、暮霞、湖水,它們都像和我撒嬌似的,真惹人相思。有時,我忽然會想起什麼,無關風情,無關往事,無端的東西總是好的,那一分,那一秒,那一剎那湖畔的黃昏,總有一些悵然揮之不去,是一人獨自走在湖畔的清靜,是一人獨自走在黃昏下的靜好,是一人獨自走在一棵棵樹下看風中微微顫抖的鳥巢——有高不可攀的寂寞。
小城湖畔的月夜,有說不出的好。
月光灑在花草叢中,招搖着,在暗處,散發出一種鬼魅的月香。那月香,不是它的妖氣,是它的靜謐,是它的端莊與秀麗。最為浪漫溫馨的地方,要數月下的那一處湖橋畔了。那些青春驕傲的少男少女們,有的相約在渡口,有的相約在那一棵棵茂盛的樹影下,有的相約在幽靜的路亭邊。那一對對青春男女,濃情私語,擁抱,熱吻,那一幕幕愛戀的勢頭,再粉亮再靜謐再端正秀麗的月光都擋不住。那裡的湖水清澈照人,那裡的月光太粉太神秘,那裡是小城的一對對青春男女們相互饋贈愛情最美的地方。最讓我不能忘記的是,一到傍晚,那裡的湖畔渡口泊停的那一小隻燈紅的小船,每次遇見,仿佛它都在輕輕地呼喚我。
我在多篇散文筆記中寫過這一片湖水,可我無法細膩地描繪出對它的喜歡,因為我每次漫步而來,總被湖水中的那一小隻燈紅的船里——隱隱傳出的柔軟黃梅的唱音,一次次的侵襲,深陷其中,卻看不清它真正的面目。我只能選擇沉溺,只能選擇深情,只能選擇寂靜,只能選擇在傍晚這一片汪水的湖畔。
有時,我分明知道小城和我一樣選擇在這一片湖水的懷裡,也許小城看得清,也許小城最懂。
這一片城中的湖水,是菱湖。
皖南小城的茶館很多,只要居住一些日子的異鄉人,一到入夜習慣上喝晚茶,是早晚的一件事了。
一到周末,閒置時,市井的吳越茶館,是最好的去處,我和三個知己好友時常登臨。有時,剛剛好的夏夜,要上一壺黃山毛峰,放在桌前,聞着茶散發出的淡淡清香,再喝上兩口,談舊敘今。有好多次,我們三個把小城的夜都說濃了,再來上一壺當地的岳西翠尖,亦不知有多美好。有時,忽然會來幾個花樣的女子,閃爍的眼眸,潔白的牙齒,濃密的長髮,膚色很好且會打扮。她們從你身邊匆匆掠過的剎那,總能給你一種神秘,給你一種好奇,給你一種遐思。朦朧燈下,小城女子的形體之韻太俏,太撩人,小城的吳越茶館盡顯夜色下的小資情調。
小城的女子講話好聽。
那獨有魅力的黃梅語調卻能勝過她們婉約的形體之美,因為她們天生能給你一種飽含溫暖的語氣。我毫無誇張地說,她們即便有小情緒的時候,講話的聲音,也總是充滿着另一種可愛和溫柔。那年如果我還是瀟灑年少的時候,我定會和一個小城女子談一場聲勢浩大的戀愛。總之,小城的女人漂亮,身姿好看,講話好聽,風情無比。
皖南小城經常下雨,特別是小城的秋雨能連續幾天淋瀝着,下得柔潤迷濛,下得細碎有味。
我喜歡獨自撐一把雨傘,聽雨聲,擰一把被小雨淋濕的心緒,重走濕潤的雨巷。偶爾,我路過曾經居住過的小屋前,剎那一幕幕過往又似乎重現。那是曾經陪我多少個日夜的小屋啊。記得我在那間小屋經常聽到窗外傳來有北方口音的人沙啞的叫賣聲:「北方大饃,老面饅頭」。
我每次聽到窗外傳來有北方口音的叫賣聲,就會想起我北方的家,就會想起家鄉的春風吹起的麥浪。我經常在雨中的巷子裡找尋着,能聽的、能摸的「北方大饃,老面饅頭」讓我咀嚼北方的鄉愁。有時在雨夜,我在窗前看到那個賣餛飩的和善老人,他在濕潤的街邊依然做着自己的生意,我就會走出我居住的小屋。他每次看到我,總是開朗依舊,風趣如故,他和我一樣都是北方人。然後,我要上一碗熱呼呼的餛飩和兩個茶葉蛋,又一次品嘗出了老人做的餛飩的美味,也是家鄉的味道。
小城的江水有多長,灑入江河清澈的月光就有多遠。
有時,我走在落日的岸邊,看寬闊的河流,看一艘艘船輪滿載着從西邊而來,再向東的方向緩緩而去,剎那美了我的眼睛,美了黃昏的江水,美了傍晚的小城。看船遠去了,看船頂上那一抹嫣紅和流雲遠去了,看船上閃爍的燈光遠去了,看一路磅礴浩蕩的江水跟隨一艘艘船輪遠去了,那悠揚的汽笛聲也遠去了。那一刻只有自己還在,我靜守在原地,我靜守在江上岸邊塵俗的光陰里被江風一直吹着凌亂的頭髮,那時感覺自己好似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一個過客舊人。
小城,有一座千年古剎迎江寺,寺中那佛真有眼力——把一座振風塔巍然矗立在江上岸邊最好的風水寶地。
我每次遠望那座振風塔古老斑駁的身影——都會給我眼中的小城又平添了幾分光陰歲月的厚重。偶爾,我會離開市井,為躲避一份塵事煩亂,來到這座清靜的寺院,暫且忘卻紅塵,燒一把晨香,拜過每尊佛,再次聆聽美麗的佛音和禪寺的晨鐘。那裡很安靜,能把你在市井浮躁的心就此沉澱下來。那裡的晨鐘,是一種召喚,也是揮別。那裡的佛音,是一種照見,很慈悲,能給你洗徹塵埃,能給你洗去靈魂的迷茫,縱然你還是凡胎俗子,有世間紅塵之心,那一刻卻能把你的靈魂洗淨如蓮。
這座古老的皖南小城,是黃梅戲的故鄉,它生長在這片土壤,是美好小城的縮影。華夏四大民間傳說之一的「七仙女與董永」的故事即發生在這裡。在江水的岸邊,在黃昏的湖畔,在薄夜的湖中那一小隻燈紅的小船里,我總能聽到遠處有人唱七仙女與董永:「往日裡長工房男笑女迎,今夜柴門鎖寂寥無聲……」
親愛的朋友,真是不到小城,不知道原來人可以活得像黃梅戲的唱音一樣美。親愛的朋友,這裡自古文人薈萃,名人輩出,桐城派誕生在這座小城,明清兩代,桐城文風一統天下,有「天下文章看桐城」之說。有人說:背上行囊就是過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鄉。那幾年——我把這座靠山臨水的小城變成我心中的第二個故鄉了。我現在想起,小城依舊是,永遠是。
我對小城有說不盡的美好印象,可我情願把這座皖南小城比成一個端莊清秀的黃梅女子,是我心中永遠的追憶。
我只能給你這樣說了:這個靠山臨水的小城,讓人如何不沉溺,讓人如何不寂靜,讓人如何不情深。
皖南憶,最憶是小城。[1]
作者簡介
筆名雲海。河南豫東周口人,現居住在沙潁河之畔。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