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流水上寫一封信(余秀華詩歌)
作品原文
1.
你不必擔心。這封信註定半路走失
一路過來,我們已經交出了純潔,慈悲,血和半條命
剩下的路一馬平川啊
明月當空,流水向西
我在夜河裡頻頻向你揮手,如口含星辰的魚
看你熟稔地坐進一枚果實,埋卻痛楚,吐納秋風
你是知道的,在流水上寫信
必須懷揣危險和比秋天更廣袤的虛無
2.
十一臨近,想起我和你應該在同一個國度
經度緯度的交織,我們如臨窗的兩隻蟈蟈
叫出愁,喊着恨,吟冷暖自知
夜愈加涼了,該夾一頁暖
或者色彩
給你讓一夜煙火
從你的指尖上游,紅,黃,綠,紫......
多年來我的灰遲遲不散
道歉沒有借體
說思念,無從說起;說守候,無從說起;說疼,無從說起;;;;;
我捂住流水上的第一個稱謂
和它跳舞,模仿漩渦
3.
紙間的曖昧持續半生了,和愛情還有半生的距離
如果我的痴不是痴,就還原成孽,掛滿半坡罌粟
改是改不了了,何必改
那日握你的手,握住的是漢江的輕,還有柔
那日我割裂自己,隱退出你的掌紋
側了一下身,跌入流水,還原成魚,綠魚兒
哭和笑是同一個表情
而流水上的書信
我用的是小毫,唐朝筆墨紙硯
QQ上的表情,你註定誤讀
不是負我,負此流水
2012年9月20日
作者簡介
余秀華(1976年3月22日-),中國詩人,出生於湖北省鍾祥市。[1]
余秀華因出生時倒產、缺氧造成了腦癱,從此行動不便,說話口齒不清。2009年起她正式開始寫詩,代表作有《月光落在左手上》《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我們愛過又忘記》 等,曾獲農民文學獎、湖北文學獎等榮譽。[2]
余秀華的詩歌中有許多愛情詩。作為一個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身體帶有殘缺的女人,她對愛的缺失有着極為深刻的體驗。她的愛情詩並不滿足於對愛情慾望的詩意呈現,而是極力展現出豐富複雜、個性鮮明的女性主體形象。[3]
她詩中的女性抒情者是一個深懷自卑感攬鏡徘徊的「傻子」、「犯病者」(《與一面鏡子遇見了》),也是極為清高驕傲、愛自己身體裡的銹斑勝過愛「你」的自戀者(《我想要的愛情》);是在「你」口渴的時候,甘願以自己青春的鮮血供奉「你」的奉獻者(《面對面》),又是決定將「人間情事一丟」重獲「清澈的骨骼」的逃離者(《在田野上打柴火》);是讓愛情的冰涼火焰照亮深處傷疤後兀自熄滅的孤獨者(《戰慄》),又是如果回到過去會「把愛過的人再愛一遍,把疼通過的再疼一遍」的痴情者(《人到中年》)。[4]
她的詩歌充溢着愛的躁動與呼喚、愛的幻滅與實現等複雜的意蘊,愛情與其說是其詩歌的主題,不如說是引發詩人對存在、真理、死亡等形而上問題進行本體追問的核心命題。[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