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光陰畫一朵蓮(臨清流)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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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光陰畫一朵蓮》是中國當代作家臨清流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給光陰畫一朵蓮
（一）沉重
再回新宅時，沒有人知道我心裡涌過的感覺。
仿佛是一架疲憊的老水車，遇見水流譁然時，綻放出的無數漣漪，像是一朵朵憂傷而甜蜜的花朵。
一切的甜蜜，都是憂傷的果實。
深深的領略，在這兩個夏秋！
人生最悲哀，莫過於無能為力吧。而如果這份無力感只是在職場，在他人，倒也罷了。怕的是，連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被侵蝕進這份無奈里，讓你看到生存的一切，都仿佛只剩下雞零狗碎的齷齪。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不怕生活的萬千風浪，只怕這日復一日的足底沙磨啊。讓你脫不得，甩不掉，只能亦步亦趨地羈押在一粒石子的圍困里。
早就不想回家，或者說不想回那個沒有存在感的家，那個被圍困的沒有自我的家，那個合乎一切倫理道德唯獨無法合乎自己內心的家。
只是無處可去。
一切似乎都籠罩在巨大的倫理體系中。
於是抽空，回早被自己擱置多時的新宅。
一切依舊，除了厚積的塵埃。
只是，塵灰也陰暗不了我喜悅的心啊。我的身體，在這個巨大的世界，卻無處可容。只有這個房子，唯它，似一個巨大容器，將我沉重的肉身，輕輕的包裹，輕輕的托舉，形如一個母親庇護一個失散多時的孩子。
想到此處，唯有眼濕和感恩。至少這個世界還有一處存在，為我而存在。
在生活的萬千庸俗瑣碎里，試問，能有多少真心可將人拯救和脫離？即便美如一線流泉，又如何遮蔽周遭萬千林立的雜亂和齷齪？何況，又能有幾多一線流泉？
不知為何，忽想起大學時常做的夢。
自己的手握一棵小樹，可以盈盈在手的。可是很快，那個小樹迅速的膨脹，膨脹，轉成巨大巨大的粗干，闊如巨柱，圓如象身。最後，我的手只能悲哀的貼附一角，任這巨大的無法把握，盤旋出我的掌心和身體，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無能為力和渺小……
今日想起這個夢，終於找到了夢之解。因為，這不正是我此後多年生活的寫照嗎？
不停地尋找，不停地努力，最後卻只能在生活的巨大圓柱里，無能為力。
生活，註定是我的手無法把握的！
想之，多麼憂傷！
（二）珍惜
不求了，不求了。
生活早已早別了想象。
或許，生活的殘酷只在於，它只能是個選擇題。若有太多的糾結盤旋，其實早就已蘊藏了放棄的理由。
然而，太多的人不會選擇放棄。因為人倫或者責任。
大概唯有經歷過生活的數次沖刷之後，才會有決心，一放了之吧。一如張愛玲。
時間越久，越是懂了她。
為了那點心間的點點溫熱，奔赴而至，等待的卻往往只是更深的沉重和纏繞。等到這樣的經歷多了，才會決絕地選擇一個人的清涼。一如她老年的幽居。
有人的世界，終於不想，也不求。因為求不得。
她是，陶淵明又何嘗不是？
不過，一種是在情義的世界失望，一個在價值的世界裡看破。
何不委心任去留？
當我老了，我的選擇，早已不言自明。
然而，慶幸還有這一刻——當我坐在新宅里，我能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內心的酣暢和自由。
這一刻，多麼珍貴。
其實，這樣的自由有過。幾年前，因生活的羈押，終於得以釋放，享受這自由自在的新宅時光。不過，倏忽之間，又被光陰奪取。
而今，似乎一切重逢，那種長久羈押後的自如！
而如果，沒有經歷過被捆綁的時光，我會如此珍惜，如此享受嗎？
此之一念，忽然坦然——一切的苦，自有它的意義。
真的，自有它的意義！
這一刻，我深深懂得，及至感激那些羈押的時光！
想，陶淵明若不被官場的庸俗捆綁過，怎會心無旁騖的一去不回？蘇軾若不經複雜的宦海沉浮過，如何會只求兒身拙笨為福？張愛玲若不經心動的情感束縛過，如何會心甘情願獨身幽居？
痛過，才知給自己最好的選擇，也才會懂得珍惜。
（三）寧靜
打掃屋宅，除塵去灰。心中一片寧靜。
想去年來時，心中如何的掙扎。那些灰，視之為回不去的美好，要不回的錦繡時光。於是，亦掃亦痛。仿佛，生命中視之珍貴的一部分被自己割離。
而今，那些緊緊想要握住的，終於還是脫手而去。
去了的，就只能去了。
悵惘中，卻又分明看見，心中已經淡然。是曾經付出的心力已盡，再無抓取的欲望；亦或，去後的一片空無中，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仿佛追隨的鳥鳴漸漸遠去，杳然無影；然而天地開闊，那片孤寂的空曠也沒有什麼不好。再也沒有什麼能霸占我的心，讓我痛苦不堪不能自主的了。
這，又有什麼不好？
回看當時心境，如果不經那時的苦痛，如何會真的淡然？
記得當時，我一邊拖地一邊流淚。也不過是，心活在了過往裡，活在了占有的欲望中吧。
徒然為難自己！
於是常常會想起佛之空，佛之自由。
也許，那不過是生活的另一種視角罷了——轉移視線，不看過往，不看當下，而只看悠悠的時空。在那悠悠時空里，唯有人如縹緲孤鴻影的虛淡之感，活在宇宙洪荒的虛渺一刻之感，活在此世的短暫塵夢之感……
人，仿佛從這闊大的虛渺中，悠悠浮起，超脫出現實的庸雜，慢慢升騰。
心往何處去？
因無所寄而生其心。
這一世的所謂現實種種，也不過是短暫的幻象罷了。
何足挽之，何足痛之？
華枝春滿，天心夜圓。
既註定，這是一場空無的旅程，不如讓心與皓月同行，與春心交會。
此中美好相看，何足有憾？
至少讓心從庸塵中，脫卸而去了啊！
與其沉重數載，不如數載清歡！
厚厚的塵灰浮蕩在空氣中，而我的心，卻仿佛隨之悠悠地浮起。
沒有過往，亦沒有當下！
唱片機里，十多年前的卡帶依然完好，歌聲嘹亮地唱着。
這一切物是人非的舊局裡，我已沒有任何傷感。只感激，歲月留給我了一份千迴百轉中的恆久。
而我的心，卻能在千迴百轉中，兜兜轉轉，與過往相遇，與苦痛碰面，卻又終於掙脫塵囂，悠然獨靜。
感恩，生活的一切賜予。
一切存在，皆有意義！
2016-10-2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