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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的黃花梨(陳燦麟)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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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的黃花梨》中國當代作家陳燦麟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陳的黃花梨

中學畢業後,我出過海,打過漁,當過臨時工,後來,又拜一個外地來的青年木匠學習手藝,師傅喜歡文學,常把普希金的詩句——「要把沉重的鐵鏈打成粉碎的玻璃」掛在嘴上,半年出師後,我開始扛着一張長長的工凳,肩挎工具箱,箱頭斜掛一、兩把小鋸,一個人外出攬活。

1976年,經朋友介紹,我到了當地的公社造船廠做木工,工資按天計算,主要工作是利用造船用材餘下的邊角料,做成桌椅、床櫃等家具出售,或者贈送有關單位和人員,漸漸地我認識了隔壁宿舍的老陳。

老陳是船廠的保管員,並負責造船用料的調撥,他是洋浦港人,當過多年的木材採購員,來往於尖峰嶺、保梅嶺、霸王嶺等林區,他的船材知識很豐富,在他辦公室兼「家」的房子裡,一個比人高的木架上,每層都擺放着各種木材的標本,對各種木材的色澤、性質、地方傳統忌諱講起來頭頭是道。例如他說子京木的韌性最好,適應做船的龍骨,陸均松胸徑超過一米,屬一類木材,但鋸成薄板卻容易變形開裂,紅椎木的硬度適應做木工刨的刨身,黃絲木耐水耐腐蝕,是造船的上料,但因「絲」和「屍」諧音,在很多地方忌做家具等等。

認識老陳的花梨木,要從一件小事說起。一年夏天,不知什麼原因,我的整個臀部凸起一粒粒黃豆大小的疙瘩,又癢又疼,不久疙瘩又熟成膿皰,一不小心弄破,周圍又長起更多的小疙瘩。有時癢痛得墊上幾條破褲子的木工凳都不能坐,只好站着刨木。打過兩回青黴素,藥力一過疙瘩又起,無意中跟老陳說及,他說可能是天氣熱汗水和某種木頭的粉屑攙和感染,把我領到屋子的一角,拿出一截比拇指稍粗的木杈,跟我說這是花梨木,讓我拿回去,生火煮飯時,將一頭放在火里燒,從另一頭刮下木頭溢出的油液泡裝到小瓶子,然後塗到患處。花梨木我見過,知道主要產在東方一帶,八所的集市上,枝杈按斤論賣,每斤3角錢。看我有點猶豫,他又笑着說,我還有更大的呢!說完就掀開床上的被單,從床底扒拉出一截更大的木頭。

這是一截長約一米、直徑約25公分的黃花梨,基本都是心材,散發着油光、暗紅、淡黃交錯的花紋,隱現出一種華麗尊貴的氣派。他告訴我這截花梨木是他岳父從一個偏遠黎村一戶要娶兒媳婦的村民家裡花300元買下的(300元當時在黑市可買1000斤大米或者一條可以訓練犁耙的黃牛)。這樣大又不空心的花梨木很少,花梨木皮厚,估計未除皮原木可以合抱,樹齡起碼超過150年。他說這棵花梨木還有另一截,以後有機會買下運回來,一張八仙桌的用料就綽綽有餘。我回家後照着他的話將一頭放在火里燒,從另一頭刮下木頭溢出的油液泡塗到患處,果然藥到病除,幾天後膿皰全部結痂,不再復發。不過,燒木取液前,我看着這花梨樹杈漂亮,先鋸下了一節,做成了一個木工鑿的鑿柄。

老陳為人溫和,他常跟我說,你的工錢按天計算,不要做得太辛苦,干累時就踱過來抽兩口水煙筒解乏。1978年,我以木匠的身份參加高考考進海南師專,但轉戶口時卻遇到了一點麻煩,街道居委會要求我補交拖欠的兩個月的做木工上繳費7元,才同意把我的戶口糧食手續遷往錄取學校。老陳知道後親自陪我去居委會講情,好說歹說才降到6元(恰好當年我就讀的大學註冊費也是6元)。

畢業回來當教師後,我大多時間都是在縣城,大概是1990年的暑假,我帶上兩本一套的《水滸傳》去看老陳。那時候的船廠已經今非昔比,由於各大林區相繼按政策封山禁伐,公社造船廠沒有了原材料,實際上已經自行倒閉,僅靠一些場地出租解決老陳等幾個船廠幹部的生活費。老陳還住在原來的廠房宿舍,兩人閒聊時,聽到他的妻子在一旁抱怨老陳不想把那截花梨木賣掉。老陳跟我解釋說,幾年來許多熟人、朋友甚至朋友的朋友都跟他討要過花梨木,有的是治毒魚、竹刺扎傷的,有想要一小截供到神桌上祈求吉祥的,還有的是嬰兒「對歲」(滿周歲)用來煮水洗澡的……他原先準備的許多花梨小樹杈都送完了。之後遇到太熟的人沒辦法,只能用木工刨削或刀削的方法,從這截大木頭取料。一邊說着一邊又從床底扒拉出那截花梨木,我看着上面滿是刨印和刀痕,並且似乎比先前小了一些。他還悄聲告訴我,有人跟他說如果把這截木頭送給某某領導,就能將他的集體指標轉為全民指標,可他最終還是婉言謝絕了。他說,他們夫妻都是外鄉人,在這裡居住多年,得到許多朋友熟人和街坊鄰居的關照,一下子將木頭賣掉,是得了幾塊錢,但顯得太小氣,還因此讓很多人沒了祈望。

大約又過了幾年,老陳因生活窘迫,賣掉了先前購置的宅基地,舉家悄然遷往東方八所鎮。2000年,老陳因病去世,這消息很久以後大家才知道,聽說他病重時囑咐家人不要告知儋州這邊的朋友,說是路途遙遠怕大家麻煩。前幾年,花梨木價格暴漲,一個從外地搬來從事做花梨木茶具、手鐲、褲帶的工匠兼生意人,聽說老陳的事後,親自趕往東方八所,不知用了什麼魔法,購回了那截黃花梨。對於價格,他從不談及。

老陳走了,黃花梨也走了,我能留下的,是當年燒木取液前鋸下做成的那個木工鑿花梨木手柄。擱在老櫃裡已經30多年的木工鑿,鑿身現在已經生鏽腐蝕,但鑿柄風采不改,用砂紙擦上幾下,就又顯出泛着油光、暗紅淡黃相間的花紋,散發出幾縷因久違而倍感親近的花梨木特有的清香。[1]

作者簡介

陳燦麟,主要從事詩歌創作,有詩集《當椰樹進入角色》出版。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