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漸行漸遠的青春(王雁林)
作品欣賞
致我們漸行漸遠的青春
清晨,我們在縣城招待所門前集合。三十個人站成縱隊,身着並不合身的棉新兵裝,鼓鼓囊囊。我個頭矮,人像麵包,背包更像麵包。接新兵的班長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穿着正兒八經的軍裝,大檐帽,四道槓,帽徽和領花在朝陽中閃閃發光。他說: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聲如洪鐘,提神振氣。我們立正之後他做了簡短的出發前動員,說我們即將離開家鄉奔赴軍營,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我們都很激動,心潮澎湃。街邊圍了一些送行的人,鑼鼓震天的響。我們在向右轉起步走的口令中踏上了接兵的大巴,人群中有人在喊誰的名字,有人在揮手道別。場景有些凌亂,就仿佛直接奔赴戰場似的。我向人群中的哥哥揮揮手,並努力開心地笑了一哈,心情稍微有些複雜。我還記得接我們的那個老兵叫戴斌,那會兒感覺這名字就好像為了把我們帶到部隊而準備的。
當然,這期間還有一些辛苦的,甜蜜的,痛苦或者有趣的一些記憶刻在腦海里。這是一個苦我心志,勞我筋骨,餓我體膚,空乏我身的過程。一個促人加速成長的過程。只是,那時的心智並不成熟,沒有更加的發奮努力並且有所追求,怪不得天為何未降大任於我也。和大多數當兵的一樣,我們最為青蔥的歲月就這樣在稍縱即逝地溜走了,很少很少有人肩上扛了槓槓和小星星。那時的願望無數,理想卻是一片空白。
我或者我們的青春就是這個樣子,沒有可以炫耀的資本。若干年後當我再聽到情報劇中滴滴答答的電波聲時,甚至感覺有些無聊。這是我的專業,首長當初說的何等重要和神奇!我不知道大數據時代的戰爭還能否用上這些技術。我倒是非常認真地保存着一些書信和照片,我想這些東西更值得我珍惜,這才是一些青澀的、本真的、更為具體的令我有所念想的東西。
以後,繼續閱人,悟事。以後,繼續走路,一直在路上。
這些年一直在趕路,肩負着責任,背負着欲望。沿途的風景,千變萬化。有時感覺就在眨眼之間,身邊的景致已經時過境遷了。這一路走來,一些念想悄無聲息地淡去了,新的念想不知不覺萌生了,一些朋友就若隱若現地消失了,一些心事就無可奈何地了卻了。那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非常的迷惘和苦悶。就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世界是那麼的沉寂和孤獨。比如非常想很認真地戀愛,但不知所措。這註定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故事,有始無終。如今能記住的,只是一個過程,就像彩色的影視劇中插入了一段黑白的畫面,清晰而又真實的人物或者場景告訴我,這段畫面叫做回憶或者主人公的告白。年輕時代的迷茫和苦悶好像多數是因為愛情造成的,總有矯情或小資的成分摻雜其中。等到青春褪色以後,不知道是否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有此感受:其實愛情(總感覺這是一個難以啟齒的詞彙)的核心要素並沒有那麼複雜,是我們自己凌亂了它。緣分是時間、空間、物質、感覺的綜合體,緣分在一定程度上是這四個要素組成的。現在,我還時常想起較我早些年入伍的一個戰友,我退伍的時候他繼續留隊,為的是轉成軍士。可是那年部隊整編,他的願望沒能實現,後來,聽說他退伍不久後自殺了。他的家鄉在山東的一個沿海城市,那個地方是旅遊勝地,景色非常優美。他為什麼如此痴迷和留戀部隊的生活,竟然到了離開部隊就捨棄生命的地步?或許他對自己的青春太過於珍惜,太過於苛刻,亦或許他覺得他應該以一個軍人的形象為心中的某一個人活着。我們不能用旁人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情。的確,有些事情,正如史鐵生所言,「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與絕望,他們的領地只有兩處:心與墳墓」。
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我們一直在路上。路途中,從一個圈子退出,融入另一個圈子;和一些人道別,結識了另一些人。這個過程是一個歷練的過程,在耳聞目睹了一些達官權貴的起起落落的同時,也慢慢地修煉成了寵辱不驚的自我。每個人的青春都將褪色,「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是夕陽也是旭日」。從心底懷念那些彷徨過、迷茫過、開心並灑脫過的青蔥般的歲月,感謝曾經在乎過或者一直在乎我、關心我的人。是的,我們將肩負着責任,有所為有所不為的一直趕路。
致我或者我們漸行漸遠的青春。[1]
作者簡介
王雁林,男,回族,1973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