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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韓麗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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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中國當代作家韓麗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脫的一絲不掛,身輕如燕,簡直不是走進浴室,而是輕飄飄地飛進浴室。撲面而來的,是白霧繚繞,水汽蒸騰,是嘩嘩流水聲中飄忽不定的魔影憧憧,進入這裡,就像進入聖堂,無需擔心鬼火般的狼眼;無需戒備狼眼裡閃爍的貪婪;無需警惕貪婪洞窟下填不滿的欲望;無需恐懼欲望撕裂後的血跡斑斑。這裡只有花灑噴出的一縷縷銀線,一縷縷銀線織出了一片片輕紗,一片片輕紗飄飄渺渺,纏纏繞繞,溫柔地摟住一條條白花花的肉體,肉體在輕紗的撫弄下扭動着,扭動着,扭出了赤條條無牽掛的舒爽和愜意。

頭頂上的水嘩啦啦、嘩啦啦,仿佛一簾瀑布飛流直下,穿過赤橙黃白青藍紫長短不一的發,衝掉輕施粉黛的臉,揭下濃妝艷抹的畫皮,繞過高崗,越過雷池,擠出岩縫,落向腳面,然後匆匆地跑進下水道。卸去了金銀珠寶升騰的驕傲,褪去了華美盛裝撐起的尊嚴,陽光下無論你是多麼的光鮮靚麗,灰頭土臉,在這裡都統統地一鍵還原。

一股馥郁芬芳的香氣瀰漫開來,鑽進鼻孔,撩撥着我的兩眼尋找它的方向。香氣來自對面的一個二十多歲女孩兒,只見她兩手不斷地在頭上揉搓,搓得頭上堆起了泡沫的雪山。女孩兒立在沒有打開的花灑下,像座冰雕玉琢的女神,吸引着我的眼球在她的身上羨慕嫉妒恨地滾來滾去。她身材高挑,雙腿修長,皮膚白皙,一張娃娃臉由大而迷濛的雙眼、挺拔的鼻子、緊抿的粉唇和微翹的下巴巧妙地組合在一起。上天如此地眷顧她,給她打造得千般洋氣,萬般嫵媚,由不得人不浮想聯翩。一會兒,女孩兒轉過身去,打開水龍頭,水柱以強勁之勢噴薄而出,射出一道道銀線。女孩兒站在淋浴頭的側面調試水溫,當手感覺水溫可以接受後,便進入水流與霧氣的包圍中,閉上了雙眼,看樣子很享受水柱擊打在肉體上的快感。此時泡沫順着她的長髮往下流,流過細長的脖頸,突出的鎖骨,飽滿圓潤的乳房,平坦緊緻的小腹,濃密烏黑的陰毛和陰毛旁恣肆地開放的一朵玫瑰。這朵突兀開出的玫瑰,像烏雲褪去後露出的一抹血紅殘陽,很炫目,很刺眼,不能不讓我訝異她的獨出心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居然也能讓花開得如此美麗

天花板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像一顆顆水晶閃閃爍爍,像一雙雙眼睛迎來送往浴池內形形色色的人。此時搓澡師剛給搓澡床上癱着的一堆棗核型肉體搓完澡,正慢慢地扶着這堆肉立起來,立起來的肉體呈現給我一張鍋盔一樣的大圓臉,肥嘟嘟的臉上鑲嵌進兩個微縮型的小眼睛,腦袋好像直接砌在肩膀上,胸前兩個已不能直立的空口袋垂頭喪氣地耷拉着,滾圓的大肚子如果套上花衣服可與七星瓢蟲媲美,端詳其年齡也就三十多不到四十歲。她坐在床沿,兩腳在下面劃拉着找拖鞋,剛才我對面那個女孩兒見狀走過去,把踢到床下的鞋用腳勾出來,只見這兩隻拖鞋前面各剪掉一個豁口,像只鱷魚的大嘴虎視眈眈地告訴人們它的屬性。女孩兒扶着胖女人下了床,胖女人衝着女孩微微一笑表示謝意,然後帶着身上的肉一走一顫悠地移到花灑下。每當我看到胖得渾然一體的人,心裡都會重複一句話,「如果我胖成這樣,一定把嘴貼上封條。」

搓澡床上像個大戲台,你方唱罷我登場,生旦淨末丑把個世間百態演繹得風生水起,淋漓盡致。此時搓澡師拿起一軸塑料薄膜,動作嫻熟地把薄如蟬翼的膜鋪好,接着一聲吆喝:「下一位。」隨着搓澡師的聲音落地,霧靄中走出一位六十來歲的女人,這個女人乾瘦乾瘦的,眉骨突出,顴骨突出,眼窩深陷,暴牙超標使嘴合不攏,乍一看有點像藍田猿人。她把搓澡巾擰一擰遞給了搓澡師,然後慢慢地爬上搓澡床,像具木乃伊,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一馬平川的A面,兩個乳頭像兩個剛出土的山藥蛋,擺在已沒有了底座的胸前,也像兩顆賭神撒出去的骰子,靜靜地觀察賭場上的風雲變幻。看着這對乾癟的乳房,我不知該驕傲還是悲哀,因為我知道它們是在撫育另一個生命時而被榨乾的。

搓澡師是個河南人,長的膘肥體壯,愛說愛笑,愛和顧客聊天。此時她把搓澡巾套在手上,彎下腰,從女顧客脖子開始往下搓,搓到兩顆骰子處便一圈一圈繞着搓,生怕把兩顆骰子碰掉了。她手不閒,嘴也耐不住寂寞了,只聽她問:

「姐,還上班唻?」

木乃伊說:「早就退休了。」

「你家大哥還上班吧?

「上」

「退休多好呀,沒有工作的壓力時間自由支配,想幹什麼幹什麼。」搓澡師帶着羨慕的口氣說。

「我才不喜歡退休哩,上班有下班時間,退休就沒有下班時間。」女人口氣明顯帶有不滿。

搓澡師說:「大哥上班,你在家給做做飯,大哥回來吃個現成的,挺好的。」搓澡師邊說話邊兩手上下翻飛地搓,搓得女人身上的垢痂像春耕犁開的土地紛紛泛起。

女人嗓門提高,帶着憤憤不平的腔調說:「我才不做哩,我憑什麼給他做,我上班咋沒人給我做飯。」接着她又說:「他媽的,他回到家跟死人似的一動不動,什麼都不干,一到她媽家,呵,那個勤快,給她媽家收拾的跟金鑾殿似的,我說你給你媽家幹活去你媽家吃去,別回來吃,他說我把工資都交給你憑什麼到我媽家吃,我說你一個月三千來塊錢能幹個屁。」女人把「屁」字咬的特別重,仿佛這個「屁」字是內心積怨的宣洩口。她開始滔滔不絕地倒起苦水來。她說他老公的弟弟沒房和她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他爸媽想把房給他弟弟,她斬釘截鐵地「呸」了一口說「門都沒有」,她說房子必須哥仨平分,他們敢把房子給他弟弟咱就法院見。

搓澡師聽她嘮叨了半天好不容易打斷她的話插上嘴說:「房子你們平分了他弟弟上哪兒住呀,畢竟是一家人親兄弟麼。」

女人呲呲牙,瞥下嘴,輕蔑地哼了一聲說:「他愛到哪住到哪兒住,住到大街上跟我有屁關係。」

說到這裡時搓澡師已把女人的上上下下犄角旮旯都搓遍了,她拍了一下女顧客的後背,示意搓完了。

女人關上嘴,慢慢地坐起來,趿拉上拖鞋,站在搓澡床前猶豫地看着每個水龍頭下都有一顆人頭在晃動,不知到哪裡加塞兒。一個滿臉褶皺、腰間像跨了幾個游泳圈似的老太太閃開水龍頭,示意女人沖洗,女人沖老太太笑笑站到了淋浴頭下。這邊搓澡師煽動着兩個大奶沖洗乾淨搓澡床又鋪上薄膜,接着上去一個胳膊腿細長的女孩兒,搓澡師拿出一袋奶擠在了女孩兒身上,這是準備拍奶。

浴室內再也沒人說話,只有流水聲「嘩啦啦,嘩啦啦」,過了一陣傳來「啪啪啪啪」有節奏的拍奶聲在浴室內迴蕩。

浴室的人越來越多,水蒸氣越來越濃重,眼前的人影也隨之變得模模糊糊、迷迷離離,變得亦真亦假,亦夢亦幻,亦人亦鬼,亦虛亦實,我看別人如此,別人看我亦如此。

我突然想起曹雪芹在《紅樓夢》中的一句話,「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1]

作者簡介

韓麗萍,女,57歲,出生黑龍江省甘南縣,現居西安市。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