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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出自宋代蔣捷的《梅花引·荊溪阻雪[1]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閒影,冷清清,憶舊遊。

舊遊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雲,濕透木棉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譯文及注釋

譯文

白鷗棲落水濱,默然地望着我,好似在問:夜泊溪畔是被風雪所阻,不得以停泊;還是無所去處,情願留下?若是愉悅心留,又為了何事眉頭緊鎖?江風拍打着船窗的小簾,燈影兒搖曳不休。孤處江舟,只有身影為伴,對着孤影,不禁懷念起與舊友歡聚和悠遊的情景。

昔日一同悠遊的舊友,今日又在哪裡?回想當時,樓外一片盎然春色,相攜漫步錦簇的花叢中。湖中綠波蕩漾,繫舟在堤邊的柳樹下。夢啊,夢啊,在夢中卻難尋舊遊,只有眼前的寒水空自流。艙外飛雪漫天,凝望濃密的陰雲,任憑飛雪落在身上,浸透了棉衣。都說沒有人似我一般愁,今夜飛雪,有梅花似我一般愁。

注釋

身留:被雪所阻,被迫不能動身而羈留下來。

心留:自己心裡情願留下。

舊遊:指昔日漫遊的伴友與游時的情景。

漠漠:濃密。

黃云:指昏黃的天色。高適曾有詩「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木棉裘:棉衣。

賞析二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留」指樂意羈留,「身留」是出於被迫。途中遇雪,不能航行,泊舟岸邊,自然不是「心留」。詞人起筆突兀,出示幻象以虛寫實。他落筆不寫風雪和溪流,而寫泊舟經過,立意較為翻新,下面繼續讓白鷗發問:「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鎖眉頭」以形示情。白鷗是詞人寄託心情的意象。問者之意,借白鷗說出,婉深而鮮明。此謂托物言人也。作者阻雪的心情通過白鷗表達的,但白鷺的心情也和作者恰恰相反,白鷺也非作者化身。白鷺慣於生活在風雪之中,激流之上。而作者卻是迫於「身留」。作者描寫白鷗,是深化意境。[2]

「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閒影,冷清清,憶舊遊。」由舟內到舟外,逐次展示境況的寒冷淒清。傍晚時分,冷風拍打着簾幕,把燈火撩撥得跳蕩不已,光暈連同我的影子,都在搖曳着。孤獨冷清的境地,情不自禁地想起昔日的遊伴來。

下闋依然以設問開始,緊承上闋「憶舊遊」。回憶總是美好的,「花柳樓,月下舟」,想當年一起結伴出遊,小樓旁邊景色宜人,都是花團似錦,柳樹成蔭,有時候還會月下駕着輕舟出去吟詩賦曲 然而,「夢也」幾句使詞人又被拉回到現實,這份寒意不僅讓人身體備受折磨,更侵襲着人的內心,令人愁腸百結。「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以梅花自比,進一步烘託詞人心境淒涼。都說傲雪寒梅,然而如此的寒夜,這梅花恐怕也難熬寒苦,與詞人一樣愁苦萬分。

全詞流動自然。以發問取頭,未待回答,卻已氣勢凌人。詞中後多用短句,使節奏感極強,音響較為清越。全詞以抒情為主,借景抒情,情景融合,氣宇軒昂。結尾用「雪」字才點出文眼,是作者故意使然,蓋讓人讀起來一氣貫注也。難怪清代詞評家劉熙載曾評蔣捷詞為「長短句之長城」,是推崇備至。

賞析

荊溪(在今江蘇南部)是作者蔣捷的家鄉,可謂詞人行蹤的一個見證。他曾多次經此乘舟外行或歸家,而這首《梅花引》正是他在途中為雪困,孤寂無聊之際,心有所感而寫成的詞作,以表達當時的惆悵情懷。詞中以悠揚的節奏、活潑的筆調,在冷清的畫面上,織進了熱烈的回憶和灑脫的情趣;在淡淡的哀愁中,展示了一個清妍瀟灑的藝術境界。它即興抒情,旋律自由又富於幻想,吟誦起來,給人的感受,如同欣賞一支優美的隨想曲。清代詞評家劉熙載對此詞推崇備至,曾稱之為「長短句之長城」。[3]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留」指樂意羈留,「身留」是出於被迫。詞的起筆就很不落俗。既沒有描繪雪景,又沒有直敘受阻,而是幻想出一隻擬人化的白鷗來設問。白鷗棲息水濱,形象飄逸,出現在荊溪泊舟的背景中,顯得十分和諧。這裡藉助白鷗,構思已屬新穎,而它的問法,尤為巧妙。它將孤舟主人的停泊究竟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這個問題,極其簡明地用「是身留,是心留」來概括。第一步先作一個選擇式的詢問,第二步緊接着又用「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來反問。似乎它已經看出苗頭,但仍避免作出判斷。這種表現方法,較之作者在《喜遷鶯·金村阻風》中,「風濤如此,被閒鷗誚我,君行良苦」的寫法,雖然同樣都藉助了白鷗,卻顯得更俏皮而又有迂迴之趣。這樣,一起筆就用空靈的筆墨,虛筆側寫,揭示了孤舟受阻這一題旨,還為通篇的結構──時而寫「身留」,時而寫心未留──提供了線索。

「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閒影,冷清清,憶舊遊。」這幾句,承上文,寫身留,描繪了孤舟中的冷清。在筆法上,從前面的虛筆側寫,轉為實筆正寫。作者發揮了鍊字的功夫,通過「拍」字、「舞」字,寫出了寒風吹襲下,艙簾掀打和燈焰閃爍的動態,突出了一個「冷」字;又用「對」字、「閒」字,刻劃了他對着緘默的身影孤寂地發愣的靜態,突出了一個「孤」字。在這一動一靜之中,渲染了冷清寂寞的氣氛。又用「冷清清」一句,予以點破,兼指環境和心境。人們在孤寂的時候,往往會自然地懷念起舊日的朋友。正是這種孤舟夜泊的境遇,促使主人公追念起昔日同友人的歡聚,因而逗引出「憶舊遊」的思緒。

這首詞中的過片以「舊遊舊遊今在否」這句內心獨白,遙承起筆中對主人公並非「心留」的提示,同上片的「憶舊遊」相銜接,具體表現了他的心理活動。隨着懷念舊友的思緒,作者把筆墨揮灑開去,以「花外樓,柳下舟」兩句,揭出了同眼前的冷清相對照的另一番境界。句中在「花」「柳」這兩個嬌艷字眼兒的點染下;再現了與故友同游的美好回憶:在春意盎然的花紅柳綠之中,他們乘舟蕩漾、樓台逗留。這個「柳下舟」的「舟」字,同起筆中的「泊孤舟」相呼應,表明主人公的這一回憶,是由於「泊孤舟」的冷清所引起的。寫到這裡,作者突然調轉筆鋒,寫出了「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三句,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折,把剛剛盪開去的境界忽地又收攏回來。原來是,美好的回憶,引來他尋夢的渴望,而一再地努力入夢卻沒有成功。句中「夢也夢也」的重疊,就表現了他尋夢的努力。好夢難尋,終於重新墜入冷清的現實──只見荊溪寒水空自流。這一跌一盪的筆下波瀾,反映了主人公翻騰的思緒,也通過鮮明的對比,進一步揭示了他被迫滯留中的惆悵心情。

「漠漠黃雲,濕透木綿裘」兩句,再次回到了對「身留」的描寫。從「濕透」兩個字,讀者可以悟出,主人公尋夢不成,已經踱到甲板上,佇立很久。他不顧漫天的飛雪,凝視着「漠漠」密布的陰雲,聽任身上的木綿襖被雪水浸透。他何以這樣出神呢?

「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結尾表明,他陷入了深沉的愁思。直到終篇,才畫龍點睛地道破了「愁」和「雪」。明明是作者──主人公在愁思,他卻憑空拈出一個「都道」來,假託別人來說。表面上是先抑後揚,也就是先借他人把自己放到了最愁的,「無人愁似我」的境地,再後轉來,拉出幻想中的愁雪的梅花來作伴,似乎是自己的境地還不是唯一最可悲的。實際上是愁話淡說,聊以自慰。句中把「愁似我」的句子成分加以顛倒,再重複使用,用意也在加強上述「抑揚」的效果。最後一句「有梅花,似我愁」尤其是表現了作者的豐富的想象力和灑脫的胸襟的神來之筆。梅花這一高潔的形象,還使讀者聯想到作者在宋亡之後,以有為之年隱居不仕的經歷,進而從他那故作放達的語調中,感覺到他縈繞於懷的,似乎有比阻雪更深的愁苦,阻雪也許不過是一劑觸媒吧?

全詞流動自然。以發問取頭,未待回答,卻已氣勢凌人。詞中後多用短句,使節奏感極強,音響較為清越。全詞以抒情為主,借景抒情,情景融合,氣宇軒昂。結尾用「雪」字才點出文眼,是作者故意使然,蓋讓人讀起來一氣貫注也。古人評論蔣捷的詞,曾說它:「語語纖巧,字字妍倩」(毛晉語),又說它「洗鍊縝密,語多創穫」(劉熙載語)。從這首《梅花引》看來,他們確實是道出了它的清妍之美。

創作背景

南宋滅亡後,詞人便開始了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寒冬時節詞人乘舟沿荊溪而行,或者是離家外出,或者是從外地返回家鄉,途中為雪所阻,空寂無聊,懷舊之情油然而生,於是寫了這首詞,描述當時的心境。

蔣捷

蔣捷(約1245~1305後),字勝欲,號竹山,南宋詞人, 宋末元初陽羨(今江蘇宜興)人。先世為宜興大族,南宋咸淳十年(1274)進士。南宋覆滅,深懷亡國之痛,隱居不仕,人稱「竹山先生」、「櫻桃進士」,其氣節為時人所重。長於詞,與周密、王沂孫、張炎並稱「宋末四大家」。其詞多抒發故國之思、山河之慟 、風格多樣,而以悲涼清俊、蕭寥疏爽為主。尤以造語奇巧之作,在宋季詞壇上獨標一格,有《竹山詞》1卷,收入毛晉《宋六十名家詞》本、《彊村叢書》本,又《竹山詞》2卷,收入涉園景宋元明詞續刊本。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