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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火鍋漫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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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火鍋漫談》中國當代作家郭松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重慶火鍋漫談

每次到重慶,都少不了一頓火鍋。然而在重慶,先感到麻的不是嘴而是腿,從來沒在哪兒爬過那麼多坡,許多坡都是「絕望坡」,坡之陡會爬得兩腿發麻。

麻並非討喜的口味,然而在重慶,不僅被高調推出,還蓋過甘苦酸辛咸。雖然都喜歡麻辣,但成都與重慶差異較大。以成都為代表的川菜,「一菜一格,百菜百味」,麻辣只是諸多口味中的一種,川菜中不辣的至少有一半。即便是辣也分許多種,麻辣之外,有酸辣、糊辣、干辣、醃辣、醬辣、魚辣等,只是單一的辣,成都人稱為「死辣」。

相比成都菜,重慶菜粗糙些。成都人涮鍋,原料精工細作,一小碟一小碟的,重慶人卻大開大合,無論牛肉豬肉都是大塊切片。傳統文化中飲食與中醫一樣,都推崇一個「和」字。麻辣,被視作亢燥甚至霸道,何況鍋底還坐着火。

重慶火鍋最早出現在上世紀初,最被認可的發源地在朝天門一帶。朝天門下,枯水季節兩江間退出的沙嘴,是重慶最市井的去處。說書、雜耍、打拳、賣藥、算卦,三教九流龍蛇混雜。臨時的雞毛店,架板為桌壘石為座,重慶火鍋就出現在這裡。

最早的重慶火鍋,被稱為「水八塊」,意思是八種下水。回民在朝天門一帶宰牲口,宰牛後只取肉骨皮,肝心肺肚等內臟棄之,常被過往的船工撿去煮吃。一些做飲食的小販就動了腦筋,廉價買回,洗淨切塊,煮一鍋牛油湯,加入大量辣椒、花椒、姜、蒜等重味佐料,架在火爐上燒滾沸,食客來了就在爐邊且燙且吃,吃若干塊,算若干錢——一枚銅板能買八塊牛下水,賣得便宜,油水還足,頗受歡迎。

最初的重慶火鍋,只是窮苦人的賤食,稍微有點身份的人都不會去吃,沒有店面,都是擔頭小攤,沿街挑賣。到了上世紀二十年代,重慶有了毛肚火鍋店。即便擺上桌面,火鍋仍被視為底層之食,有錢人好面子,極少放下身段光顧。有時饞得忍不住,就只好打發人囑咐店主配個套,悄悄送入府中關起門來享用。

諸多口味的火鍋中,重慶火鍋是最潑辣、最粗野的一種。這種潑辣與粗野,不僅體現在食材,更重要的還是吃法。關於「水八塊」,重慶人還有一種解釋,當時叫賣的火鍋,會在鍋里放一個鐵架,將一口鍋分成八格,吃的時候各占一格,讓食客自涮自的。

重慶火鍋的麻,來自花椒。在「水八塊」中,用大把的花椒,來掩蓋牛雜的腥味。重慶人對麻辣的嗜好,許多人歸結於氣候原因,說重慶地處江邊,氣候悶滯潮濕,常年多霧,冬天見不到幾次太陽,陰冷,多吃麻辣可驅除濕寒之氣。

重慶火鍋重麻,還可找到一條理由。從醫藥學的角度,麻有一種令人遲鈍的感覺,麻痹甚至麻醉。「水八塊」的食客需要麻醉——同樣干苦力,重慶要比別處辛苦得多。舊時,重慶碼頭大都只有梯坎,貨物只能靠肩扛背馱。一鍋滾燙的麻辣,無疑是這群熬命的人,最廉價的鬆弛劑。雖然最初不受待見,但還是在重慶站住了腳,並逐漸傳播開來,抗戰時期,有許多社會名流,用火鍋來宴客。

重慶人喜歡自嘲。許多重慶火鍋店,以「坎」字命名,比如「老坎火鍋」。重慶方言中,帶「坎」的詞,多用來調侃地位低的人。重慶人樂天,常被詮釋為遺傳了巴人能直面苦難的性格

袍哥在川人中的影響力,應該也是因為這種血性:舊時重慶的碼頭工,幾乎都是江湖幫派的成員。江湖人,苦捱得,痛忍得,血流得,酒喝得,麻辣更吃得;就是裝不得,酸不得,清湯寡水喝不得。

麻與辣其實是對反義詞。麻偏於拖慢,辣偏於加快。好比牛仔的套索與烈馬,一個往後拉扯,一個朝前馳騁。在舌尖上的激烈交戰中,一團來自江湖最底層的火,終於逆襲出飲食界最大的傳奇。[1]

作者簡介

郭松,四川瀘州古藺人,現居雲南昆明,碩士研究生。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