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談女人之於衣服(汪巧飛)
作品欣賞
閒談女人之於衣服
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們湊一起，牽古連今，虛實結合，就有着一場戲般的生動精彩。話題隳突東西，銜接自然妥帖，絲毫沒有生硬僵化的痕跡。從婆媳恩怨到職場風雲，從子女教育到婚戀感悟，從明星八卦到隔壁老人歸西。總之，女人們能談得唾沫橫飛，人仰馬翻，攪動世事風雲。女人可能不會寫，但你絕對不能懷疑她說話的功力。形容生動，用詞精準，配以手勢腔調，佐以旁敲側擊，滾滾長江東逝水，你拉不回來的。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整個地球。現實里，甩出三個女人，也能左右地球「轉」了。
有個奇特現象，這些女友們聚一起，話題再雜，沒有哪次不談衣服。再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只要到了衣服的地界兒，總免不了接接地氣。常見的情況分幾種：一種是自然過渡性型，講究的是文火入題，小火慢燉。幾人湊一起，若是有人新衣加身，乍看靚衣已入法眼，姑且按下不表，顧自心中揣摩揣摩。待到話過三巡，明星八卦小道消息通通聊完，方才誇讚。咦，這條裙子新買的吧？蠻不錯呢。同伴得到指令，開始眯眼笑了：對呀！昨兒個才入手的呢。然後，隊友們輪番打量，或淺笑不語，微微頷首；或大大咧咧，連聲叫好。新裝者，配合着，也不扭捏，大方站起來轉個圈，低頭，側身，左三圈右三圈，順便做做伸展運動。另一種就是單刀直入型的了。幾人碰頭了。一抬頭，咦？今天換新衣服啦？來來來，上前拉住妹妹的手，說說你的當初！手頭的活計都不放下，三五人一哄而聚，直奔主題，不含不蓄，上下其手，給個定位評價。還有的一種，女人戲之隔屏論衣更是新科技的產物了。在某寶上找到心儀之衣，鏈接，傳送，打開，幾個不同地點的女人便能夠就着未穿之衣來個天馬行空的想象。其間，插科打諢，尺度宏大，不足而語。
你想要女人造反嗎？給她一件新衣！你想要女人安靜嗎？再給她一件新衣！
聊衣服是很有樂趣的。入手者是首席發言人。她可以就買衣服的心路歷程講到挑選砍價，從心花亂放的遇見講到付款的咬牙切齒。其間，眼神流轉，宛如話神附身。總之，合意者就是想傳達一個理念：咱眼光好！咱舍了！咱賺了！聽客若有不同意見，多是不直接挑明。常見不掃興致的說法便是：我若穿這件，還是不合適的......我胖了些.....我黑了些.......明則明了，不明，也是她人心之所好，不好直下妄語的。中心人物總結陳詞後，意猶未盡。接下來，就會集體大反思，你拉拉我的裙子，我摸摸你的外套，對面料、設計、價格、售後來一番全面點評，順便簡介下最近的胖瘦轉合，飲食的添減搭配，最後以索要各自地址作為完美結束。言語之間不乏驕傲和羨慕，不乏猶疑和後悔，卻也是花紅柳綠，奼紫嫣紅一團和氣的快樂。
女人穿衣，多是決定於自身的愛好。《紅樓夢》里黛玉多着白藍，圖案多小巧精緻，造型清雅，配合着性情的敏感清冷；寶釵偏喜鵝黃與洋紅，冷暖色調平衡，突出其溫柔隨和，高貴端莊；王熙鳳的衣服雖同是以紅和黃為主，卻是最正統的那種，不帶一絲粉飾渲染，是權利和力量的象徵。毫無疑問，曹雪芹給各色人等配色，求的是人物臉譜化，力求衣品契合人品。
實際上，衣服和年齡有關，和性情有關，和人生的經歷遭遇有關，但和尋常思維又不太一樣。以我所見，女孩子年少時多穿得純白或粉嫩，休閒而隨意。一旦進入職場，當即不遺餘力地將黑白灰堆上年輕的身體，簡潔而正統，衣服仿佛能促使自己拔節成長，讓人看不出淺薄與稚嫩。年長一些的婦女，多是喜歡着色鮮亮了。被譽為中國最美女明星的秦怡奶奶，皮膚白皙，白髮微卷，配以大紅外套，就是一幅靜止的水粉畫。她的閱歷與精神已是無需靠冷色來彰顯厚重了。
這樣看來，女人即便組團論衣，實際上，論的還是自己的格調，個人着裝風格也基本上不會受外界評判而有多大的影響。女人，也就是過個嘴癮罷了！
我少女時穿得雜，斷無體系。一來沒得選擇，二來那時微胖，拚命只想把身體遮起來，黑色便是最無奈的也是最合適的結局。偶有心思觸動，但對彩色的迷戀就像對夜晚燈火的迷戀，突然就結束了。每每見人身着光鮮亮麗，襯得個膚白豐盈，會陡生自輕自賤之感。這兩年，身形也漸顯瘦，終於可以自由置些衣服，卻是絢麗批身，面目全非，鏡子裡人形突兀，太有陌生感。由此，只要看着舒服，衣服的選擇仍是寬大、柔軟，不講款式的黑灰。唯一的進步是覺得，彩色的圍巾是着黑衣族不可缺少的配飾。時間長了，也是自成體系。若去挑選，人家也會按照慣例，舉出黑色相迎的。所以，我多喜歡獨自逛街，自我的確定，並不需要更多的參謀。意見多了，反受其亂。
似乎有位紅極一時的作家曾在作品裡寫過，一個女人成熟的標誌，是她能夠穿着黑色，旁若無人地走過大街。或許有失偏頗。羅衫為俗物，我亦是俗人。要出街，要赴約，要打醬油，廳堂廚房裡穿梭着，衣服斷斷是不能不穿的。但卻是一以貫之的以黑示人了。堅持自己的，便也漸成風格了。當我被一件黑色風衣包裹着，手插衣兜走過初秋起風的街頭，內心的確是有溫柔涌動，但它已經絲毫不需要被訴說。
女人多感性，長於傾訴和瑣碎，多數喜歡也是道不清理由。生活的柴米油鹽里也要有色彩，衣服繽紛有質感，因此，聊衣服這個話題，永遠不會停止的。
作者簡介
汪巧飛，安徽桐城人，雙鋪中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