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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進思 飄走的雲朵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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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走的雲朵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飄走的雲朵》中國當代作家馬進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飄走的雲朵

(一)

個子瘦長的根子坐在半截破舊不堪的土牆上已經好長時間了,他無意看望天空飄來飄去的雲朵,他想的只是怎麼掙錢。

直到家裡人喊着吃飯,根子才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來一邊答應着一邊往回走。

家裡的境況根子也知道,憨厚的二哥把打工掙的錢都留給了二嫂。父親又每天在地里忙,連家裡的零花錢都緊張。雖然根子缺錢,但也不好意思張口向二哥要,況且高三一開學還得交學費和買複習資料。

根子看到村東頭的李大爺推着一車蔥往家走,他知道,李大爺家種了半畝地的蔥,每到逢集時,就把蔥挖出來,裝在架子車上拉去縣城賣,這讓根子也動了心思。在飯桌上和父親商量了好長時間,父親才極不情願的從舊柜子里拿出一個漆色斑駁的木匣子,給根子湊了皺皺巴巴的五百塊錢,讓他明天去縣城裡賣菜試試。

收拾好半新半舊的木架子車,根子又找來幾個柳筐子。拿着從鄰居家借的一杆小秤,在一個布袋裡裝了幾個饅頭,算是明天的飯。

從根子家到縣城,有十多里路。雞叫三更時,根子就拉着車子,在父親的一再囑咐中上路了。

根據前幾天打聽好的情況,根子先到菜市場批發了些西紅柿黃瓜、韭菜之類的。讓根子驚喜的是竟碰到了初中時的一位叫雲朵的女同學。她早已不念書了,賣了兩年多的菜。更讓根子覺得特別好笑的是,他們兩個竟是同時向一菜販子批發西紅柿,因爭執一個筐子認出來的。後邊的事,根子輕鬆多了,都是雲朵幫忙的。選什麼菜,怎麼選,跟菜販子怎麼砍價。

等菜裝好時,太陽已從縣城的東山坳里露出了頭。頓時,整個縣城喧鬧開了,特別街道上那準時的廣播,在雄壯的進行曲中開始,使得每一個人都精神抖擻的開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雲朵知道根子是第一次賣菜時,就讓根子跟着她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了下來。這時,根子才發現十字跟口的一邊上,已經停着好幾輛裝滿菜的架子車,幾個中年婦女已經守在那裡,一邊收拾擺弄着菜,一邊兒說着家長里短。雲朵把擺着幾塊破磚的位置清理完畢後,先把自己的車子擺放在那裡。然後把旁邊的一塊塑料布的向旁邊挪了一下,讓根子也把車子擺放在這裡。旁邊圍着紗巾的一中年婦女看起來跟雲兒很熟。看見雲兒帶着一不認識的小伙子,就笑着說,「大侄女今兒來還帶了小伙子?」雲朵一邊擺放菜一邊說:「嬸兒,他是我初中時同學,今兒第一天賣菜,是想攢點兒開學的費用,你可得幫點忙啊!」那中年婦女打量了一下有點木訥的根子,嘴裡應到,那是那是,手卻伸到雲朵的背包里找餅子吃。

過不了一會兒,來了一個滿臉鬍子的中年人。他拉了一架子車的茄子和苞菜。雲朵還沒等滿臉鬍子的中年人停下來,就過去一邊幫忙一邊說,「叔,我把你的位置向邊上挪了一下,今兒來了我的一同學。」那中年好像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但看起來很不滿意,眼睛直瞪根子。這時旁邊那位中年婦女邊嚼着餅子邊說。「別瞪眼,人家孩子是為了給自己掙點學費,哪像你家小子,只知道每天向你要錢。」可能是聽根子擺攤賣菜是為了掙學費,中年人就擺了擺手說:「沒事,沒事。」

菜擺放好,根子也覺得餓了,就從布袋裡也掏出餅子讓雲朵、中年人吃。可只有雲朵接了過去,一邊問誰烙的餅真好吃,一邊也給根子遞過來水壺。吃着,聊着。

根子這才知道,現在擺攤賣菜的位置雖然縣裡工商局沒有統一的規定,但在比較繁華的十字路口,擺菜攤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事兒。而這裡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每天晚上,擺攤人都會用一樣東西放在自己的位置,第二天有人看到這些放置的東西時,就知道已經有人占下了。只好另尋他處。如果你強行擺下,那麼這裡擺攤的人就會群起攻之,這人不得不狼狽的離開。時間一長,這裡就成了幾個固定賣菜攤,別人很難插手進來。除非是這裡邊的人不擺攤了,新人才有可能加入。

也幸虧是根子的運氣好,碰上了雲朵。否則,今兒估計他無論在哪兒擺攤,都會被人刁難的。雲朵發現根子批發的菜有些貴,一再叮囑他一會兒來人買菜的時,不要搶着打招呼。人家願意在哪個攤買就買。這裡的菜價都是一樣的,你不能比別人低,也不能比別人高。否則的話,大家第二天就會把你轟出這一溜兒賣菜的行列。根子沒有想到,賣點兒菜竟還有這麼多的講究。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太陽越升越高,喧鬧已經瀰漫了整個十字路口。買菜的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根子按照雲朵的安排,安靜的坐在那裡,掛着微笑熱情的看着過往的每一個人。如果是有誰問起菜來,還沒等根子回答,雲朵就說起了根子菜的好處,並幫着根子秤菜算賬。根子發現,雖然雲朵那時數學並不好,但現在算起菜價來,竟特別的快,幾角幾分,一點兒都不差,這讓根子很是吃驚。看來雲朵天生就是個生意人,根子想。

生活在小縣城裡,賣菜的人最喜歡那些趕集的人,他們每到一個菜攤上,先是講價,如果是賣菜人稍便宜一下,他們就會一樣菜買十多斤;而那些有工作的縣城人,是賣菜人最不喜歡的,挑挑揀揀的半天,也就買一半斤菜。雲朵嘴甜,手也勤,不時用一個小噴壺給菜灑點兒水,使得菜兒顯得更加鮮嫩。到了中午時,雲朵的菜已經賣完了。根子有了雲朵的幫忙,菜賣的也只剩了點兒芹菜。這時,一個中年婦女還沒走到菜攤前跟前,雲朵就招呼:「嬸兒,這兒有點兒便宜芹菜,你要嗎?」那婦女一聽說便宜,說她就要二斤。雲朵說:「全給你秤了,多餘的,送給你」。其實也就多個三四兩。但那婦女接過芹菜時,一個勁兒的夸雲朵會做生意。根子算了一下,他今天淨掙35元錢。按照這樣子,用不了幾天,就會把本錢掙回來。

(二)

為了感謝雲朵,根子要請她吃涼麵。雲朵也沒有客氣。兩人讓旁邊還沒賣完菜的大嬸兒看會兒車,就一起向不遠處的涼麵攤點走去。

趕集的人最愛吃的飯就是涼麵,所以夏天到小縣城的任何一個飯攤前,涼麵攤點是最紅火的。

根子和雲朵各要了一盤,根子吃的津津有味,雲朵卻吃的慢條斯理,而且是在盤子的半邊兒吃。忽然聽見攤主在不耐煩的說「去去,一邊去,等剩下了再給你。」根子回頭看見一個長發和衣着滿是污垢的中年人,怯怯的站在攤前,兩眼直直的看着攤主案板上的面,看來是餓了。雲朵這時站了起來,叫着說:「我吃不完了,這面還多着呢,你要不嫌就過來吃吧!」那人什麼也沒說,就直接走了過來,坐在雲朵的位置上。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雲朵一邊勸着他慢慢吃,一邊從攤主那兒給他要了碗白開水,放在他的桌前。根子看到那人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嘿嘿的乾笑了聲,好像挺不好意思的。根子也覺得自己不好意思再吃了,就把剩下的面撥到了中年人的盤裡。忙不迭的去給攤主交錢。攤主一邊收錢,一邊還埋怨雲朵和根子把面都給了那人。並說那人有精神病,吃住在街上,是他這裡的常客。根子沒有搭言,雲朵卻從兜里掏了五毛錢放在那人面前,拉着根子走了。這一切,雲朵表現的很是自然,似乎這一切都是她應該做的。

從這以後,雲朵和根子兩個人的午飯似乎達成了默契,不管是誰去買飯,都是兩份兒,惹得幾個大嬸不斷的打趣兒。

沒什麼事了,兩人就坐在攤前聊天。

雲朵從聊天中得知了根子的近況,特別是當她知道根子開學讀高三時,很是佩服

回去的路上,根子從路邊買了兩個大西瓜。在吱吱咯咯的車輪聲中向家走去。也許是心情不錯的原因,當根子看到綠樹掩映的村落,莊稼扮飾的色彩斑斕的田野,還有那山坡上蠕動的羊群,他竟覺得家鄉的秋天,也是這麼的迷人。

第二天的情況跟第一天也差不多。不過等下午賣完菜時,雲朵叫根子把架子車放在她家,因為她家離菜市場很近。讓根子騎着自己的自行車回家。到了雲朵家門口時,正好她媽出來,見了根子也只是笑着問了一聲,估計雲朵把遇見他的事給母親說了,所以她母親也不覺得意外,她讓根子進屋,可雲朵已把自行車推了出來。根子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就騎着自行車回家了。

沒過幾天,根子就把借父親的本錢還了,並不時的捎帶些蔬菜或瓜果回家。

(三)

根子和雲朵也有失手的時候,有一天,他和雲朵覺得一車西瓜便宜,就少批發了點菜,差不多一人拉了一車西瓜。誰知那天晌午後,街道上竟拉來了五六卡車西瓜,賣的價格是根子他們批發的價格。一時間,人群都湧向了卡車。更倒霉的是,原本晴好的天,突然烏雲翻滾,不大一會兒,竟是狂風暴雨。轉瞬之間,還是人聲鼎沸的街頭,變得空蕩蕩的。每一個商店、屋檐下面,都塞滿了人。偶爾街道上狼狽逃竄的,也是躲雨的年輕人。根子和雲朵在架子車上苫了塊塑料布,也躲在了旁邊一家的飯館裡,直愣愣的盯着外面大雨如注,一會兒功夫,地面上竟積滿了水。

每個人都焦急的盼着暴雨快點過去,誰知漸漸的,天空的雲層卻越來越低,天也顯得越來越黑,暴雨轉換成了中雨,可沒有一點兒停下的意思。看着漸漸散去的人群,根子很是着急,人算不如天算,這車西瓜砸在了手裡,雲朵好像已經見慣了,勸根子不要着急,明天天晴了好賣。

趁着雨小的間隙,兩個人拉着車子向雲朵家裡走去。還沒走幾步,雲朵她媽和兩個弟弟拿着傘,穿着雨衣趕過來幫忙

雲朵媽見根子把車放好後,就招呼進屋。雖說是又拿傘又穿雨衣的,可是風一吹,衣服全濕了。夏天本來都穿的少,再加了雨一濕,衫子都沾貼在了身上。雲朵一邊擺弄着濕頭髮,一邊用毛巾擦拭着臉上的雨水。根子傻瓜似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這時根子發現,雲朵家的房子很大,收拾的也挺乾淨。雲朵擦拭完了,直起身子。根子突然發現雲朵的是那樣的漂亮,好像在這之前從來沒有發現她的美麗一樣,根子發現雲朵也在笑着看他,慌忙轉過頭去,看起了掛在牆上的像框。

雲朵叫根子先坐下,然後去了另一間屋子。不大一會兒回來時,手中拿着一件襯衣,讓根子換上。根子說什麼都不,雲朵也就只好算了。雲朵媽端着一個漆色斑駁的木盤子,裡邊放着幾個饅頭和兩盤菜。讓他們兩人吃。

外邊的雨越來越小,吃完飯閒聊了一會兒,根子就說回家。雲朵也沒有挽留,只是把自己的那輛自行車推了出來。

雖說是公路,但離開縣城柏油路,就是沙石路了。特別是雨天,被水沖的溝坎不平。低洼鬆軟的地方,還積着雨水。快到家時,根子遠遠看見父親在大門口竭力向這邊張望着,直到看到他的出現,才轉身進院子了。

第二天的天空仍舊是陰沉沉的,雨也時有時無。根子焦急的從院子裡走進又走出。望望天空,猶如沒有表情的老人臉。到了下午,天空亮了起來,雲層也開始變薄,後來變成一縷一縷的,藍色在天空中不斷的擴大。太陽也會時亮時暗的行走在雲層里。

黃昏時分,根子突然發現,天空如同刷子刷過的一樣潔淨,西邊的天空連同山頭,都沉溺在火紅的晚霞中,並漸漸的塗向村落的每一個角落。看來明天是鐵定的晴天了。老人常說:朝霞不出門,晚霞晴千里啊!

(四)

當又一個清晨來臨時,整個村落的樹都顯得翠綠欲滴。天如藍玉石般的光潔透亮。根子洗漱完畢,連早飯也沒吃就先去了雲朵家。雲朵今兒換了件白襯衫,並且在袖口和前襟上,都有紅綠的彩絲繡出的簡單花紋,很是好看。在雲朵媽的幫助下,兩個人把架子車又推到了十字路口。

縣城的樓房和街道,經過雨水的沖刷,顯得格外的潔淨。當他們掀開苫瓜的塑料布,發現西瓜好似比前天更透亮更綠了,午後,火辣辣的太陽瞬間使小縣城變得焦渴。幾乎所有的攤點都支起了遮陽傘。而那些西瓜、涼麵等攤前的人也開始聚堆了。過來了一騎摩車的小伙子,問了價錢,竟說車上的西瓜他全包了,不過得讓根子拉到他家去。當得知不遠時,根子也就同意了。跟雲朵打了招呼,並趁那小伙子轉身的瞬間,把雲朵車上兩個最大的西瓜也放在自己的車上,算是順帶着替雲朵賣了。他的這一舉動,惹的雲朵直做鬼臉。

沿大街沒走多遠,小伙子騎着摩托車緩慢的拐進了一個胡同,不遠處有一家人正在蓋房。小伙子把摩托車停了下來。一邊招呼着幹活的人吃西瓜,一邊找來了兩個大柳筐,把西瓜裝上,讓人抬着放在門口的磅秤上。根子讓小伙子把最大的兩個西瓜,單獨秤了一下,這讓那管理員很不理解。根子邊往回走邊算帳,這車西瓜除去本錢,自己淨掙了40元,這使他有些喜出望外。

給了雲朵的瓜錢,根子去了書店。縣城裡只有這一家新華書店,不過倒也顯得書香氣十足,賣各類教輔材料的櫃檯上,學生都扎着堆兒。費了好大的勁兒,根子才擠到了櫃檯跟前,看到高三的複習書並不多,挑了一本語文和政治的複習書,原本還想看看別的書,可人太多了,只好在別人的擠推下離開了櫃檯。

擺攤已經有近一個月了,每天幾乎重複着同樣的事情,不過衣兜里已有近600元錢,在後來的十多天裡,他還能給家裡捎帶點兒菜,或水果糕點之類的。這讓家裡的人很高興,就連串門的鄰居也都誇讚一番。

讓根子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根子到雲朵家時,門口站着一位臉色黝黑,面像有些兇惡的中年漢子,根子的架子車也被推到了門外,似乎那中年漢子專等着他的到來。還沒等他張口,大門咯吱的又響了一聲,雲朵也出來了,頭髮散亂,眼睛紅腫。可中年漢子的語氣卻溫和的:「我是雲朵的爸,在外省給雲朵找了一份工作,那邊催的急,今天下午就得走,今後再也不去賣菜了。你晚上架子車拉回去如果有困難,就還放在我家。」根子愣愣的,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雲朵怯怯的叫了爸,走到根子跟前一手撫弄着自己的頭髮一邊說,「從今兒開始就你自己賣菜了,我爸給我連車票都買好了。你早上進菜時得機靈點,以後我會給你寫信的,你要……」雲朵說的什麼,根子根本沒有聽進去。這太突然了,根子覺得自己好像把什麼失去了一樣的難受!

直到雲兒爸咳嗽了一聲,根子才醒過神來。他從貼身的兜里掏出一張嶄新的拾元錢,給雲朵遞過去。雲朵說什麼都不接,可根子還是強塞給雲朵,拉起車子低着頭給雲朵爸說了聲謝謝叔叔就走了,他聽到了雲朵似是抽泣的聲音,但根子沒敢回頭。

這天,自己買什麼菜又賣了什麼菜,根子也沒有什麼印象。從早上一直向根子打聽雲朵的幾位嬸子,此時也嘀嘀咕咕說着什麼,好像說雲朵她爸給雲朵在外地找了個婆家。她們說話時,還不時的看看根子。看到根子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也都不由的長聲嘆氣!

午飯後,天空又起了雲,一團一團的在相互靠攏。菜就只剩幾斤西紅柿和蔥頭,根子再也沒心思賣了,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向旁邊的幾個嬸兒們說了聲,拉着架子車回家。

還沒有走出街口,天空已經響起了炸雷聲,看到一個個匆匆忙忙的身影,根子也不由的加緊了腳步。到了上坡處,根子卻停下來,直直的看向車站的方向!

拉着車,根子感覺不到累,但覺得腿沉沉的,腦袋有些發蒙。就連路過的村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有些緩不過神。等想回答了,人家早都騎着車子跑遠了。

根子前腳剛邁進院子,隨着一聲響雷,雨如瓢潑一樣,傾倒而下。

雨來的快要走的快,不到一小時,天依舊是碧藍的,沿着西邊的山樑,出現了一道美麗的彩虹,根子一直站在門前的樹下,想着雲朵是不是已走了。

以後的日子,根子再也沒有見到雲朵,也沒有接到雲朵的信。後來根子考上大學還專門去了趟雲朵家,但開門的人說是這個院子是遠房親戚買的。這家院子裡原來的人去了哪裡,他們也不知道。

根子這才知道,雲朵永遠的飄走了。[1]

作者簡介

馬進思,回族,70後,中學高級教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