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為母親綻放(汪萬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鮮花為母親綻放》是中國當代作家汪萬英的散文。
作品欣賞
鮮花為母親綻放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怎麼給我送花呢?」母親接過我送的鮮花,聲音顫抖,情緒激動。
「感謝媽媽辛苦懷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險把我生下來。」我擁抱着父母,真誠地說,「感謝爸爸媽媽給了我生命,感謝您們讓我讀書識字懂道理,感謝你們的辛苦付出!感謝你們都還健在,讓我年過半百還有爸爸媽媽的疼愛!」
「好,好,好……」父親聲音哽咽,淚光閃閃,眼圈紅紅。
這時,先生去做飯,我陪父母聊天,母親往日的萎靡情緒一掃而光,在我的懇求下,母親興致勃勃,時斷時續地講起了我的幼小時光……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我悄悄來到母親的腹中。因為妊娠反應,本沒有什麼吃食的母親喜歡上了李子,屋後那棵李樹上青朴朴的李子又酸又澀,母親卻「噗嚓噗嚓」嚼得興味盎然,當成主食。
那時父親在鄉政府當炊事員,母親帶着六歲的姐姐和三歲的哥哥,身懷六甲照樣參加各種生產勞動。
每天天還沒亮,母親就披衣下床,在昏暗的燈光下做好早飯,提着姐姐哥哥換下的一籃子衣服到山樑上堰塘清洗,清冷的月光伴着母親孤獨笨重的身影。洗衣回來,母親給姐姐哥哥穿好衣服,照顧他們剛吃完飯,生產隊長的牛角吹響了。母親囑咐姐姐照顧好弟弟,自己就上坡幹活了。生產隊放工吃早飯的功夫,母親趕緊到自留地,種蔥子蒜苗、青菜蘿蔔,地邊種紅苕。這一年,地里的蘿蔔長勢特別好,尺多長碗口粗。母親頓頓都是柴火焢蘿蔔,大米是沒有的,零星加幾塊紅苕就是奢侈品。
家裡餵了一頭水牛,母親總是抽空去割草,把牛餵得膘肥體壯。她忙不過來時就把牛系在麻柳樹下。一個烈日炎炎的中午,知了煩躁地扯着嗓子,黃狗熱得吐出長長的舌頭,水牛熱得掙斷了繩索,跑到附近秧田滾水(洗澡),損壞了幾十籠秧苗,遭扣了幾百分(當時一個男勞動力一天的工分才9分),使缺勞動力的我家雪上加霜。年底決算,一家四口人分到穀子、包穀、麥子和紅苕各一提籃,總共不到100斤,還欠下生產隊大量口糧款。
梅雨季節,為了換點零花錢補貼家用,母親天不亮就起床,到坡上割好一大背篼紅苕秧,匆匆吃幾口早飯,背着七八十斤重的秧子,和院子的同伴們一起,拄着打杵,去60公里外的魚池鎮賣。穿過層層秧田環繞的示範塘,下一坡長長的光禿禿的石林坎,走過松樹叢生的後溪溝,經過狹窄的叉子溝,爬上陡峭的高崖口,經森林茂密、野獸出沒的獨樹子,爬上布滿龍骨石的岩口,穿過開滿白花的火棘叢和茂密的杉樹林,來到魚池老街。沿途的泥巴小路、龍骨石板,狹窄濕滑,路邊沒有歇氣坎,母親把背篼放在打杵上,反手扶着背篼稍事休息。母親一溜一滑,不知摔了多少跤,所幸沒有把我摔出來。賣完紅苕秧已是中午,母親捨不得去館子吃一口就匆匆往家趕。回家熱一碗冷飯吃了,又趕緊上坡栽紅苕秧。
秋冬時節,下午集體放工時太陽還有幾尺高,母親挺着大肚子和院子幾個年齡相仿的婦女一起,翻山越嶺到幾公里外的後溪溝打柴,常常回到家天已黑盡,有時還在樹林天就黑了。打柴很辛苦,更可惡的是那些奪柴者,他們往往夫婦搭檔,躲在路邊的樹叢中,像土匪一樣突然竄出來。夫妻倆推的推,拉的拉,像押送犯人一樣,強迫打柴的人把柴背到他們家門口;如有反抗,男人就在前面用砍刀砍斷打柴人背夾的背系,他老婆在後面砍斷捆柴的繩索,柴禾頓時散落一地。母親多次打柴被搶奪,想着家裡缺柴燒,傷心地哭着歸來。
隆冬時節的一天下午,艷陽高照,母親在「搖花沖」薅麥草,感覺自己快要臨產就趕回家,剛上樓就生下了我。夜晚大雪紛飛,翌日大地銀裝素裹,玉樹瓊花。冰天雪地里,年幼的姐姐在堰溝洗我的尿布,小手凍得通紅。
我未滿月母親就開始生病,頭暈頭痛十分嚴重,母親無法上坡幹活,天天把我摟在懷裡,似乎看着我就能減輕她的病症。
我兩個月的時候,頭上長了和姐姐哥哥一樣密密麻麻豆大的瘡,母親請來師傅剃頭,膿血順着頭往下流。隔壁家來了一個親戚,見狀對母親說,西沱古鎮上有個王醫生的藥好得很。母親聞言,不顧頭暈頭痛,次日天不亮就冒着嚴寒踩着霜露出發,爬坡上坎,翻山越嶺,走過石溪場,渡過玉家溝,跨過馬龍橋,徒步30里來到西沱古鎮和平街,找到身材魁梧的王醫生。聽完母親的描述,王醫生給了她一瓶「癩瘡膏」,母親三步並作兩步,急急忙忙趕回家孩子們還沒睡醒。母親將三個孩子的頭洗淨擦乾,塗上藥膏,第二天頭上的瘡全好了。真是神藥啊!
母親的病情稍微好一點就帶着我上坡出工,為了不影響勞動,母親在背篼里裝進乾淨的稻草,上面鋪上棉絮片,將我放進背篼四周塞緊,讓我在背篼里玩耍、睡覺。
我一歲學會走路,背篼裝不住我了,母親把我關在門檻比我身高的屋子裡去上坡。一天早上,母親前腳走,我後腳把門口的雞窩背篼搬倒「搭橋」,順勢翻出門檻去追尋母親。出門不遠就掉進路邊的一個糞口。住在不遠處的崔中英表叔娘恰好路過,看見一個小紅點在廁所上下沉浮,走近仔細一看是個小孩抱着糞瓢。她趕忙將我救起,燒熱水將我洗淨,聞訊趕來的爺爺脫下身上僅有的一件爛背心將我包起。母親正在坡底挖坑點麥子,聽說我掉進糞坑,心急如焚,鋤頭一丟,疾走如風,淚水和着汗水一口氣爬上山樑,快步流星趕回家,給表叔娘鞠一躬道一聲謝謝,背起我急匆匆去鄉醫院打了兩針。晚上,母親抱着我,淚眼汪汪一直盯着我,直到深更半夜我開始吸奶,母親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之後上坡幹活,母親總用布背帶背着我,生怕再有個閃失。
我3歲時,臀部長了一個湯圓大的毒瘡。中午集體放工休息時,母親頂着烈日,背着我走了幾里山路到鄉醫院開刀。醫生把瘡劃破就不管了,母親找醫生要點紙擦她幫我擠出的膿血,醫生給她一個白眼搶白道:「眼睛呢鼻子(紙)。」母親一邊流淚一邊用衣襟幫我擦乾淨。
那年父親任生產隊的出納。一天早上,父親給村民付錢後忘了關鎖箱子,我睡覺醒來,從箱子裡拿了一張紙幣。母親帶着我去鄉醫院看病,結賬時,我搶着幫母親付錢:「媽媽,我有錢。」母親一看是一張面值10元的人民幣,嚇得不得了,忙問我錢是哪裡來的?我說是從爸爸箱子拿的。母親嚴肅地對我說:「爸爸箱子裡的錢是集體的,我們一分錢也不能動。今後要用錢跟大人說,不能自己去『偷』。一個雞蛋吃不飽,強盜名聲背到老。你今天說了實話,是個誠實的孩子,我要獎勵你。」路過場鎮的時候,母親1分錢給我買了一個又大又圓的橙子作為獎勵。橙子特別甜,誠實、善良、誠信、正直、包容等美好的道德規範在我幼小的心靈開始啟蒙。
後來我上小學中學大學,從鄉村走向城市又回到鄉鎮,我也從女兒變成了母親,嘗試了為人母的酸甜苦辣,進一步體會到母親養育我們的艱辛和不易,才真正明白了家鄉的俗語「兒子不知娘辛苦,女兒來報父母恩。」的含義。
任時光荏苒人員流動,我守着父母守着初心巋然不動。我只想靜靜地守着父母,陪他們慢慢變老…… [1]
作者簡介
汪萬英,重慶市石柱縣西沱中學高級教師,重慶市作協會員。